聂晟赞同点头:“如果影响不大的确可以暂且放下此事。”

  徐佞皱着眉:“若人人都如此想, 待到灵力溃散之时便晚了。”

  薛齐紧攥着的双手陡然一松。

  徐佞上一世死时也是因为这般说辞。

  那会儿徐佞说,总要有人以身殉道,那以身殉道之人是他又有何妨?

  “他的伤需要静养, 我们且先出去罢。”聂晟知道再这么放任不管自己刚给他止住的血又要崩开了。

  徐佞也应了一声, 走前回头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

  薛齐情绪稍有低落,但也点头:“谨遵师尊教诲。”

  “吱”一声, 门被关严,几人正欲找个地方将那凶煞一事与盛阳宗的掌门长老好好说上一说,便看见一个弟子急匆匆的跑来——

  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聂晟长老!您夫人离家出走啦, 我们拦不住哇!”

  温玉沉缓缓转头, 看着一脸尴尬的聂晟:“医仙有夫人了?”

  聂晟点头:“家妻有些小性子,怕是在怨我回去晚了,恐怕…”

  华清棠道:“医仙家事要紧。”

  聂晟刚要走, 就听华清棠又道:“医仙留步,不如我们随你同去, 刚好还能拜访一下夫人。”

  温玉沉微微挑眉。

  拜访医仙夫人?

  他不信华清棠没有别的心思,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可不觉得自家徒弟是闲得慌看热闹去了。

  不等聂晟搭话, 温玉沉便接了一句:“正好等拜访完夫人后,我们还有些话要与医仙详谈。”

  徐佞看着他俩一唱一和,也没拦着, 只是在旁边默认了他俩的举动。

  温玉沉有些意外, 徐佞竟然没有横插一嘴加以阻拦。

  聂晟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只能应下。

  道上无聊, 温玉沉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华清棠闲聊起来:“你喜欢这儿么?”

  华清棠点了点头:“不过比不上尘阳殿。”

  “为何比不上?”温玉沉饶有兴致继续问他。

  华清棠没吭声,只是偏头看向他, 又将问题抛了回去:“师尊觉得呢?”

  温玉沉一怔。

  摇了摇头:“我不知。”

  华清棠轻声道:“因为师尊。”

  “喜欢这儿也是因为有师尊在。”

  温玉沉听到这话耳根难得红了,他盯着华清棠那双深邃凤目,良久哼笑一声,轻声训他:“胆大包天。”

  说是训斥,但更多的是欣喜。

  华清棠接道:“若不是胆大包天又怎敢拜师尊为师。”

  温玉沉赞同道:“这话倒是没错。”

  一阵刺耳的碎裂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聂晟听见后直接不顾形象的冲进了屋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面色惨白身子骨看起来极差的姑娘,这姑娘冷哼一声将自己破了个口子的手从聂晟手中抽回。

  “现在知道回来了?”

  “晚了!”

  温玉沉看了眼一贫如洗只剩四壁的卧房,由衷发问:“…你们平日睡哪?”

  聂晟笑笑:“夫人闹脾气,便把东西都搬走了,等夫人气消便无事了。”

  温玉沉朝华清棠身侧挪了几步,问华清棠:“你不会一生气就把为师的床都顺走吧?”

  华清棠狐疑看向他:“师尊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温玉沉摇头:“没有。”

  华清棠:“那师尊为何觉得我会生气?”

  温玉沉:好问题。

  话语间,聂晟的面纱被那姑娘扯下,熟悉的脸全然浮现在眼前,指尖紧扣着,深深陷入了手心里。

  华清棠注意到他的不对,轻轻晃了晃他的衣角:“他是聂医仙。”

  温玉沉平复好心情,“嗯”了一声,轻声回道:“我知。”

  那姑娘将半透面纱握在手里,直接绕过聂晟,朝门外走去:“这面纱也归我了,我不会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温玉沉:“?”

  华清棠:“?”

  徐佞:“……”

  难得几人同时陷入沉默。

  聂晟像是察觉到他们的异常,一边拉住那姑娘的手腕,一边解释道:“我夫人有些特别,她看话本子看得多了,把自己当成话本子中的角色之一了。”

  华清棠问他:“夫人看的是什么话本子,怎会成这般…”

  他欲言又止。

  聂晟道:“《霸道夫君远走的白月光》《成为白月光后我带钱跑了》《夫君爆点金币》还有几本我记不太清了。”

  “……”

  四下一片沉寂。

  聂晟实在拽不过来,他干脆将那姑娘抱在怀里,尬笑着解释道:“她把自己当成每本书里的白月光了。”

  温玉沉沉默良久,开口道:“或许你夫人是想要出去赚银票。”

  聂晟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这几本我也看过。”

  华清棠僵硬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在华清棠怀疑的目光里一字一句道:“这几本的女主角,都有很多银票,她或许觉得离家出走能像女主角一样天降横财。”

  聂晟:“想不到朝凌还有如此…嘶!”

  那姑娘咬了聂晟一口。

  聂晟语气无奈:“夫人,你牙口不好,再咬就要把那几颗吃甜食吃坏的牙都硌掉了。”

  那姑娘不咬了,只是轻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拿我当疯子啊?”

  “不是,夫人不是疯子。”聂晟轻声细语的哄着那姑娘,“阿念不是疯子。”

  “可我不是阿念。”那姑娘带着哭腔道,“聂晟,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是阿念,我不是阿念。”

  “我叫凌梓念,我不是姚谭念,不是姚家千金,我真的不是你的青梅竹马。”

  聂晟只问:“你若不是阿念为何会与阿念长得一般无二,又为何会记得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上次我问你的事,你也能一字不落的答出来。”

  “可那是因为你告诉我若是我答了你便放我走!!!”那姑娘的情绪突然爆发,“你明明答应过我,会让我走的。”

  “我不是你的阿念,我是凌梓念,我也不知我为何会有她的记忆,可我真的不是…”

  聂晟依然好脾气的拍着她的背:“你如何确定这两段记忆究竟哪一段是属于你的?如果有关凌梓念的记忆才是你臆想出来的,你当如何?”

  阿念失了声,轻声问道:“我是阿念吗?”

  聂晟的声音像是能俘获人心:“你是阿念,好阿念,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终于,阿念安静了下来,宛如提线木偶,呆若木鸡的依靠在聂晟身上,聂晟将她拦腰抱起,轻声道:“…我夫人的事,有些复杂,诸位进来说罢。”

  几人对视一眼,跟着聂晟进了大堂。

  聂晟先安顿好了阿念才回过神来管他们,聂晟在墙上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摸到了一处凸起,他朝着凸起的墙面一按,一侧倏地开了个暗门。

  他解释道:“夫人平日经常把家里搬得空无一物,故而就修缮了个密室,以防有人来访恰好遇上方才的情形。”

  徐佞表示理解:“原是如此。”

  褚行止轻咳一声:“阿念姑娘她本来不这样,只是后来病了一场,被吓疯了。”

  温玉沉问:“吓疯了?”

  “嗯,她在与人出游时意外被人掳走,与她一同被掳走的那位姑娘在她面前被折辱致死。”聂晟睫羽微颤,“我赶到时已经晚了,她便成了现在这般,时而清醒时而将自己当成别人。”

  “不过这些年用药总归是好了些。”

  徐佞难得说了句安慰的话:“夫人定会好起来的。”

  聂晟笑笑:“好与不好她都是我夫人,我只求能活得长久些,能一直护着她便好。”

  话音一转,他问道:“几位不是说有要事相商么?”

  华清棠道:“我们来时在门前发现了一个凶煞,薛齐便是被它所伤,所以便想问问医仙近来可有注意到煞气。”

  “若毫无察觉…”温玉沉正色道,“恐怕就与灵力消散有关了。”

  “为何?”褚行止问道。

  温玉沉道:“因为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灵力若是少了,能抑制怨气和煞气的东西就不见了。”

  “而我们又是靠灵力感知危险的,一旦我们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它就会被它撕碎。”

  “若连我们都无力自保,更别说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了,彼时,人间会彻底沦为炼狱。”

  聂晟脸色苍白,茶水溢出时才将他唤回来,他一边胡乱擦水,一边抬眼看向温玉沉:“…我们的确没有察觉。”

  褚行止也点头附和道:“对,而且护山阵也没有警示…”

  温玉沉眸色一深:“那的确有点棘手。”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华清棠打破僵局,“为何那凶煞能附身于人。”

  “我记得书中所记凶煞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厉鬼生食千魂后化身为煞,第二种是人为炼化,但这两种凶煞都没有能附身于人的记载。”

  华清棠说得不错,没有任何书中记载凶煞能附身于人。

  可若不是凶煞,为何会同凶煞一样瞧不见它的真身?

  聂晟说:“也许先前凶煞都没附身过别人,或者它附身了,但所有看见凶煞附身的人都死了,所以无从查证。”

  温玉沉:“也可能它根本不是凶煞。”

  徐佞问:“不是凶煞还能是什么?除了凶煞还有什么东西带着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