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拔地而起,冲破山洞的限制,雕刻成精致的纯白宫殿。
江临霜深深跪着,向来笔直的脊背,为了亲吻小花灵而弯出了弧度。
深深的一吻,渡去了不知多少灵力。被掏空灵力的身躯,又不知吸入了多少花香。
堆积的欲。望逐渐转变了性质,弥漫的杀意渐渐消散。
素凝拧着眉头,有几次都要清醒,却在灵力的冲击下再次闭上了眼睛。
灵力的画笔勾勒出小花灵的身躯,从骨头,到经脉,到血液,再到皮肉。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一直拥抱着素凝不肯松开的江临霜,由于化形的限制,只能放开了怀中的少年,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素凝化形,像是要把素凝的模样牢牢刻在眼眸中。
失去了依靠的素凝,轻轻战栗着。
琼花的化灵与化形,一向不会让旁人围观全程。不仅是因为香气对那人的影响,也因为花灵会受到那人气息的影响,变成那人的形状。
江临霜牢牢控制着,不让自己侵略性的气息影响素凝塑性——毕竟他也不想让素凝变成小临霜仙尊。
可即便是仙尊级别的克制,也拦不住素凝对外界敏锐的感知。
素凝无可抵赖地受到了江临霜记忆的影响。
那些破碎的记忆,全都是江临霜的梦。
梦的主角,从来都是江临霜与他两人。
可即使是最温馨的梦,在绿江也是无法播出的级别。
从意识洪流中窥见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素凝感到恐慌。
化形时江临霜的存在,更像是一只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小花生长。
在素凝吓得瑟瑟发抖时,被恐吓到的身体,反而茁壮地成长起来——尽管素凝已经被吓得,宁愿不要清醒过来面对江临霜了。
十二个时辰后。
令人疲惫的化形终于结束,无论是素凝还是临霜仙尊,都已经筋疲力竭。
赤。裸的少年,在柔软的毯子上睁开眼睛,黑漆漆的眼眸里满是水雾,不知在梦里受了多少委屈。
男人坐在他身旁不远处,抿唇盯着他,喉结微微滑动。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素凝欲坠不坠的泪水,终于从脸颊旁滑过。
“你能不能……不要杀我?”
江临霜的杀意,是素凝品尝过最苦涩的烈酒。他的头脑是昏沉的,意志是消磨的,勉强能够吐露出的字句也是软弱的。
江临霜喉结再次滚动,沉声缓缓问: “你觉得呢?”
素凝心脏宛若被攥紧,哽咽着喊: “江临霜……”
江临霜疲惫地勾了勾唇: “我给你三息时间逃跑。”
素凝的泪水卡在半途,不知道要不要夺眶而出: “你刚刚在逗我玩?”
江临霜的声音带着笑意: “三。”
素凝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轻声抱怨男人的暴君行径: “我都没有衣服……”
江临霜: “二。”
少年转身拔腿就跑。
跑出冰霜的宫殿,素凝却迟迟没有听见最后一声倒数。
素凝停下了脚步。
他实在很好奇,江临霜在搞什么鬼。
在这里等等看吧,大不了等江临霜追上来了再跑。
有些不安的小花灵,为自己选择了最安全的处理方式。
然而一炷香时间过去,冰霜宫殿中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反而是宫殿下面积了一滩水。
江临霜的霜雪,没有他的允许,是不会融化的。除非是——
除非是霜雪的主人出了什么问题。
素凝心中一紧,冲回了殿宇。
殿宇内,男人倒在素凝化形时用来稳固灵力的软毯上,唇角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
他为了帮助素凝化形,消耗了太多本源。毁去的道基从体内流出,就像是一块块捏碎他最为之骄傲的骨头。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那么难熬,曾经蚀骨的琼花香气,成为江临霜活命的唯一依仗。
再这样下去,新的道基很可能受到影响,但江临霜已不在意了。
他早就知道,在两人之间,无论素凝需不需要他,他总是需要素凝在的。
毕竟虚无的终点是灰飞烟灭,只有素凝能将他从那条死路上拉回来,无论用是的什么方式。
只是他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听见素凝的脚步声回响在耳边。
少年双手颤抖着,捧起江临霜的脸。
漂亮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红润的唇让人格外有亲吻的欲。望。
江临霜被鲜血染红的瞳孔中,透露出几分笑意。
是幻想吧。
是琼花的香气,给予他最甜美的,素凝没有离开他的梦境。
他该警惕自己的状态,可从身体到精神,已经置生死于不顾了。
他将素凝压在身下,用自己的鲜血,在素凝白皙的肌肤上画满了标记。
最后,他看向素凝的脸。
“这一幕,我在梦里见过。”
他总是在暴虐的痛苦里,寻找片刻的安乐。
“一千零一次。”
不管哪一次,总有两个坏结局。
梦中素凝的身死,与醒来身侧的冰冷。无论哪个都让江临霜痛苦万分,难以面对真实的素凝。
“这次,也该轮到我美梦成真。”
总是在沉溺。
总是无法拒绝。
每一次都骗自己,这一次会获得好结局。
所以,这次真的会吗?
对于江临霜温柔的钳制,身下清秀的少年显得有些愣怔,直盯着他的发顶看。
“江临霜……”素凝的声音带着哭腔,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却不再有泪水流出。
良久,素凝伸手,搂紧临霜仙尊的脖颈,轻轻咬住男人的唇瓣,让江临霜的未竟之语咽回了腹中。
·
男人捂住少年的口鼻,于是素凝的呼吸中只剩下江临霜的气味。
紧紧相贴直至窒息。
这是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
不是像针刺破皮肤,亦或是铁杵烫伤内脏,而是带有无尽的包容——江临霜的热度紧紧包覆了素凝的每一寸肌肤。
挣扎着探出的指尖,被男人握住,温柔地塞回囚笼。
肉身与灵体有着截然相反的回路。
从前只会让素凝感到恐惧的压迫感,如今让他的身体兴奋起来,战栗着迎接一切难以承受的乐趣。
没过多久,竟然是他主动握住江临霜的手臂,抱在身前久久不放。直至男人的手臂上,被他新生的指甲抓出五道长长的红痕。
“乖……”男人嗓音沙哑,即便在此时,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克制,不肯放纵真正的欲。望。
在沉默中,素凝的视野模糊了。
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回来时太害怕,忘了告诉江临霜,自己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回来的。
所以,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让江临霜憋憋屈屈折磨自己,还不如放他大干一场。
然而呼吸已经被男人夺走,发声的权利,也已经全然被江临霜掌控。即便素凝再想弥补也已经错失了机会,张开的口反而成为了被侵略的另一入口,而后沉溺于危险的感知中。
在诱惑中步步走入死亡,素凝本该感到痛苦与挣扎,可在江临霜怀里,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少年的瞳孔一片空茫,失禁的泪水从眼眶里滚出,落在仿佛提线木偶般的身体上。
在欲。望的劲头,他看见了虚无。而身体仍旧停留在虚无前的坎。
江临霜俯身。
素凝盯着男人的眼睛,在其中看见了那道坎的名字。
——极乐。
为什么……
好像……不是死亡呢?
·
这或许是个未解之谜了。
素凝在竹楼的废墟中缓缓睁开眼睛。
“二庄主……”
远处传来白鹤带着哭腔的喊声。
少年迟滞地眨了几下眼睛,在被白鹤哭着抱进怀里时,才怔怔地问: “江临霜呢?”
白鹤的身形凝滞了一下,恨铁不成钢: “仙尊……仙尊他看见你被风暴袭击,倒在这里,却没有出手救你。若非我斗胆询问,他连你的位置都不情愿告诉我!行色匆匆的,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大事……二庄主,你这一身伤,惦念他干什么?”
少年浑身的淤青,被伪装成了青青紫紫的擦伤,看起来骇人,实际上一点也不疼。
素凝先前连脑仁都差点被江临霜捅出去,思维迟滞着,搞不懂江临霜为什么会把自己放走。
有过过于紧密的关系后,素凝知道江临霜绝不是个会在乎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卧龙山庄二庄主的身份,绝不至于让他知难而退。
除非是……江临霜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
道基尽毁,实力大跌的仙尊,急着去凤凰族封印找死吗?
在被白鹤抱上马车时,素凝忽然紧紧拽住他的衣领: “带我去找江临霜。”
白鹤眼眶红红的,头一次忤逆素凝的命令,低声道: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二庄主。”
素凝气乐了: “现在回去,灵石怎么办?”
白鹤掏出花花绿绿的灵石: “附近的灵物给我们送了些,风暴之后我又偷偷去捡了点,应该够用了。二庄主,我们就回去吧。”
虽然白鹤一个字都没提,但素凝愣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对恋爱脑二庄主的苦口婆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素凝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说他想找江临霜说清楚?听着像是借口。说他和江临霜做了一场?不说是锦上添花,简直是火上浇油。
素凝敲了一下白鹤的脑壳: “我不管,我是二庄主,你得听我的。现在就去凤凰族封印找江临霜。”
白鹤捂着脑壳,神色有点复杂地看着素凝。
素凝: “?”
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鹤的手摸向怀中,他安静地取出一块正在发光的传讯石,递到素凝面前。
灵蚁王难得暴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现在就给我回来!不然就一辈子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