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的铁架子连着舞台灯, 沉重巨大,掉下来的速度太快,几乎在江枝惑抬眼的一瞬间就到了跟前。
迟茸心脏一把提起来, 呼吸停滞,耳边几乎一瞬间陷入死寂,又嗡鸣, 猛的冲了上去。
“江枝惑!”
江枝惑紧紧皱眉,往后一退, 听见少年声音, 余光迅速瞥过去。
一瞬间的功夫。
迟茸心脏剧颤,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跑上去的,大大睁着眼,只能看得见一个人。
不要,江枝惑, 别受伤,别有事。
他不该来的。
他不该来的。
迟茸心里发颤, 莫名恐慌酸苦,指尖攥到男生衣服, 重重往前一扑, 又被箍着往前拎了拎。
碰到了。
“砰!”
巨大的动静,架子砸到少年脚边,和两个人摔在一起的动静重叠在一起, 整个舞台都剧烈震了震。
江枝惑眉头紧着, 死死抱住怀里少年,“崽崽?迟茸?”
迟茸压在江枝惑身上, 脑袋埋在他肩窝, 呼吸急促, 心脏疯狂跳动着,指尖发着抖。
男生胸膛温热,里面心跳稳健起伏,鲜活强健。
没事,没事。
迟茸鼻子一酸,心里的慌张依然没有平息,抱着男生的手愈发收紧。
幸好……没事。
少年一直不说话,江枝惑心焦,抱着他坐起身,“崽崽?你上来做什么,有没有事?哪不舒服?”
少年身子纤细,微微的打着颤,只牢牢攥着他衣角,江枝惑坐起身,这会儿才看见少年小腿裤脚被擦破,里面氤氲的鲜红血液蜿蜒流淌出来。
周围学生老师飞快上来,“快送医院。”
“叫120,叫120,快。”
江枝惑眉头拧的愈发紧了,心口闷闷的疼,瞧瞧一直趴在自己肩窝的少年,迅速把人抱起来。
“崽崽?说说话。”
迟茸声音闷闷的,脑袋里一阵阵的嗡响,缓了缓才出声,轻轻摇头,“没事,别担心。”
周围有些吵,但江枝惑还是清楚听到了,少年声音里有些细微的哽咽,像是在惶恐后怕。
……迟行堰,那些动物的事。
江枝惑一瞬间想通,眼底微沉,拢着少年,“乖,我没事,我不会像那些动物一样奄奄一息,别怕。”
迟茸摇摇头,抱着他脖子,感受男生胸膛底下的心跳,指尖青白发颤。
他不该来的。
江枝惑本来没打算参与演讲的。
是他要来,江枝惑才上去的。
他不该来。
迟茸呼吸发急,脸色白的不像样,他没觉得痛,只不停的心慌。
“小茸。”
“它们因你而死。”
“你本身就会给周围带来伤害。”
“请他们,千万注意安全啊,哈哈。”
迟行堰的话语响在他脑袋里,像是尖刀,要一路戳进他的灵魂里。
他害怕。
他真的,很害怕。
迟茸鼻子酸涩的厉害,把脸藏在男生肩窝里,叫人看不见他神情。
车很快到了,江枝惑迅速抱着人上到救护车,将少年放到中间的担架床上。少年的脸这才显露出来,眼尾微红,带着不明显的湿润,垂着眼,不和任何人有眼神交流。
“茸茸。”
周围护士做初步检查,江枝惑握住少年的手,用力很大,乌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声音低沉,“是我自己要去,架子不稳谁也想不到,别想太多。”
迟茸眼睫颤了颤,只攥着男生衣角,没说话。
到了医院,医生做检查。
好在他们躲得快,只是被架子的直角一边擦过,没伤着骨头。
不过这么重的东西跌下来,划的伤口很深,还是年头已久的金属,要打破伤风。
迟茸脑袋里很乱,又觉得空,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任由医生动作。
等医生处理完,少年小腿上裹了层纱布,坐在病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出神。
江枝惑一直在边上,瞧着少年模样,心头坠的厉害。
好不容易缓和了点,梦游也认人了,这下……
江枝惑眼底一片乌沉,握着少年手腕,轻声唤他回神。
“崽崽。”
迟茸顿了一会儿才抬眼,嗓音轻慢,“……嗯?”
少年眼底很空,清澈的眸子像块干净的玻璃,没有光,也没有倒影,又垂下眸子。
“疼么?”
男生在病床前蹲下,强行对上少年垂着的眼睛。
迟茸抿了下唇,视线撇开一点,声音绵软,“不疼。”
他这是实话,从架子掉下来,到现在,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有心尖一阵阵的麻痹。
“怎么不看我?”
男生按上他膝盖,迟茸抿唇,呼吸很浅,视线朝一边撇着。
他也不知道,他脑袋里乱糟糟的。
“你没事就好。”少年轻轻道。
“迟茸。”江枝惑蹙眉,声音沉了沉,叫他名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男生语调很低,带着几分凉意,站起身,猝不及防捏起少年下巴,“看着我。”
迟茸怔了怔,被迫仰头对上男生视线。
他这会儿才敢看江枝惑一眼。江枝惑穿着演讲的衣服,微正式,但是染了灰土,到现在也没顾得上整理,黑漆漆的眸子极具压迫性,紧紧盯着他。
“迟茸,这只是意外而已,我很高兴你来看我,而不论是你来或者不来,这架子都要掉,与你扯不上联系。”
“而且,即便它掉了,我也躲不开,不用你救。”江枝惑注视少年。
“我说过了,别去想迟行堰,别想过去,多想想我,好不好?”
男生话语沉甸甸的落进耳朵里,迟茸仰着颈,看着男生,心脏缓慢跳动着,整个胸腔一阵阵的发麻。
……可如果,他不来,江枝惑就不会在台上,也不会遇到危险。
迟茸勉强笑了一下,指尖发颤,脑袋好像不受他控制了,里面一帧一帧的画面飞速闪过。
生他难产的妈妈,被他喜欢后碎成一团的玩偶,画室里奄奄一息的小动物。
妈妈和江枝惑去找那栋红顶别墅,路上出了车祸,江枝惑被迟行堰盯上,险些被撞,小白……受了伤还完全没恢复。
……好多好多的事啊。
怎么会这么多呢。
这才没多久,江枝惑又遇到意外事故。
……怎么能,这么多呢。
迟茸鼻子酸的厉害,胸口发闷。
他不想听迟行堰的诛心言语,但是真的太多了。
……他害怕。
少年眼眶有些红,恍惚失神,把脸贴在男生掌心蹭了蹭。
江枝惑看着他,心尖发疼,摸摸少年头发。
他捧在手心里的崽崽,护着拢着,不舍的磕碰一下,迟行堰那老东西,凭什么这么磋磨。
就凭一份血缘,就凭他早认识那十几年?
江枝惑狠狠咬了咬牙,森寒戾气涌出几分。
.
迟茸发呆很长时间,医生给他挂了消炎药,虞渔和虞山乐来看过,他也一直没太回神,直到江枝惑把两个人带到外面去说话。
迟茸凝神朝门边看了一眼,苍白的指尖收拢蜷缩进手心,又移开视线。
他们谈了好一会儿,迟茸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没多久,虞渔心疼的摸摸少年发丝,陪他一会儿,又带着虞山乐离去,包里带着几分文件。
虞渔把迟行堰拿着精神病证明想申请无罪判决的事情告诉了江枝惑。
虞渔本意是,绝不可能,她要让那个疯子在监狱呆一辈子。
但江枝惑眼底暗了暗,沉默片刻,冷冷扯开嘴角。
“不,要帮他一把。”他哑声道。
“给他请最好的律师,打最好的官司,最好让他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虞山乐诧异,“为什么?”
他当然不觉得江枝惑会帮迟行堰那种人,只是满眼不解。
江枝惑脸上冰寒一片,带着掩不住的冷厉,“精神病犯法,即便判了无罪,也需要家人强制看管治疗。”
他冷笑,“迟行堰既然说自己有精神病,那出了狱,我们当然要想办法,用最好的医疗手段,治好他。”
周遭空气里满是寒意,虞山乐一顿,霎时了然。
针对精神病的治疗,呵。
也对,迟行堰那样的疯子,本身就不正常,是该好好治。
虞渔和虞山乐离开,江枝惑回到病房,里面少年坐在床上,不声不响,眼睫垂着,还是在走神。
江枝惑走近,摸摸少年后颈,“崽崽。”
迟茸应一声,“嗯。”
“好点没?”
“嗯。”
少年腿上伤口有点深,纱布氤出血色,江枝惑眼底漆黑,在伤口远处轻碰了碰,眉头紧着。
“崽崽。”男生目光凝视过来,一字一顿,“没有下一次,我躲得开,不用你救。”
迟茸看他一会儿,轻点点头。
少年睡着眼睫,停顿片刻,忽然出声叫他。
“哥哥,我有点饿。”
小崽子这大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主动说话就更少了,江枝惑靠近一点,嗓音温润,“想吃什么?我去买。”
迟茸想了想,“随便吧。”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医院附近的饭都难吃,你买好吃一点的,你也吃。”
“好。”
少年情绪似乎缓过来一点了,江枝惑轻和点点头。
他助理之前开了车过来,走前把车留下了,来回很快。
江枝惑盯着少年刚打一半的点滴,“在这等我,别乱动,想去卫生间就先忍忍,等我回来。”
迟茸点头。
少年话少,乖的过分。
江枝惑摸摸他脑袋,起身出门,高挑修长的背影挺括斯文,在寂静的病房里也很显眼。
迟茸偷偷抬眼,仔细看了一会儿,浅色的眸子认认真真看着,像是想一笔一画印到心脏上似的,瞧着男生身影消失在门外。
顿了顿,他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针头,捏着末端直接一抽,针头脱落,带出手背一线细细的血痕。
迟茸没看,随手丢到一边。
外面天黑了。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天气还是寒凉的厉害,迟茸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胸口还是闷闷的疼。
少年想了想,留了张纸条,穿着单薄衣衫,无声打开房门。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大尾巴狐狸瞧着跑路的茸茸崽,死亡微笑,“都是小别胜新婚,崽崽和哥哥这么恩爱,怎么也得算十个新婚吧。”
茸茸崽瑟瑟发抖,没听明白,“QAQ十个新婚什么意思呀?哥哥很喜欢崽崽的意思嘛?”
大尾巴狐狸笑了,温柔旖旎,摸着茸茸崽脸蛋,“不是哦,是哥哥要做死崽崽的意思。”
茸茸崽:“??!!!嗷!”
茸茸崽惊恐,撑着胳膊爬走,“不,崽崽错了,QAQ呜呜呜呜呜,嗷,放开崽崽呜呜X﹏X”
——
跑吧,刚好大尾巴狐狸忍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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