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盯着手指, 眼睛盯成了斗鸡眼。
江琼玖清了清嗓子，催促：“回答我。”
这道问题要从多个层次来分析，金泽当年学的《世界维护》课本他参与了编撰, 书里有标准答案，而且是必考题，这条龙不会一毕业就忘了吧？
金泽视线移到江琼玖皱着的眉头, 突然伸手戳在微微隆起的位置，还揉了揉，试图把那点褶皱揉平。
江琼玖愣了下, 龙的体温太过霸道, 眉心的感觉强烈得像被剑修的心剑戳中，连意识海都被戳得震颤。
他拿着电容笔的手紧了紧，没有退后避开，只是看着金泽慢吞吞问：“你在施展什么法术？这个问题难得需要跟我借智商？”
“没，没有啊。”金泽脸顿时红起来，湿漉漉的眼里满是心虚，收回的手抓着尾巴毫无章法的搓揉。
“那就是力量不够, 需要借功德？”江琼玖凑近一些。
金泽快把炸毛的尾巴搓成了毛线团，他的脸更红了，目光落在江琼玖的唇上, 咽了下口水, 脚下却往后退, “不，不是。”
江琼玖盯着他看了几秒。
想亲想亲想亲。金泽心里打鼓, 默念：矜持矜持矜持……
江琼玖手指在空中虚虚画了个圈, 分裂出一团排球大的功德，把功德塞进金泽怀里, 将搓揉得可怜巴巴的龙尾拯救出来，拎着抖了抖。
金泽跟着抖动打哆嗦，炸毛炸得更厉害。
江琼玖转身从书架上的木箱里拿出一柄镶珠嵌宝黄金柄的象牙梳，动作熟练地梳理尾毛，云朵般柔软温热的触感令他满足地喟叹：龙尾巴留着还是有用，解压。
金泽抱着功德手足无措坐立不安，尾巴僵成木头，眼睛看哪里都不对，干脆闭上眼睛埋头吸溜功德。
眼中一片漆黑时，尾巴的感觉更加强烈。
梳齿滑过尾毛时还好，但阿玖的手像带着电，酥麻从尾巴尖直窜脑海，连双腿都跟着发软，让他几乎站不稳。
好奇怪，明明好多人给他梳过毛，只有阿玖碰的时候才这样又舒服又难受。
快要……
金泽猛地抽回尾巴，蹲坐在地上，尾巴死死缠在腰间，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瞪着江琼玖，结结巴巴道：“西，西北雨水少是因为远离海洋，山脉阻隔了来自海洋的水汽，我可以把海上的水汽吹到西北。”
江琼玖控制着表情，没露出遗憾之色，沉吟摇头：“这只是最浅显的那层，还有更宏观更接近自然规律的处理办法吗？”
金泽快要缩成球的姿势舒展了些许，想了想，认真回答：“你说气候变化主要是因为全球变暖，我可以给南北极降温。”
这也算一个。
江琼玖再问：“还有吗？”
“有是有，但我力量没恢复，做不到。”金泽不想承认他现在无法快速改变规则，更难以从本源层面上调整世界，总不能为了完成阿玖的愿望去哭着打滚求阿青帮忙吧。
阿青向来奉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做维护世界任务时抬抬手就能补天的事，非要用几十几百年暗中推动文明自救，等关键时刻到了自己再悄悄填补，结束后挥挥袖子走了，除了天道甚至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这个世界也一样，阿青选择从零开始培养苏衍当救世主慢慢来，这种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求他帮忙，只会被拎着教训，甚至给他上一课《如何正确的维护世界》。
江琼玖略感欣慰地点头，缓声道：“不管是推动海风过山脉，还是全球降温，都需要慎重行事，不能一撮而就。一个常年干旱的地方突然暴雨连绵，反而会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和生物链，降温也是一样……”
阿玖唠叨的样子好像阿青在说教啊。
“考试考过，我知道。”金泽晃了晃脑袋，晃掉那个可怕的想法，跳起来：“我想睡觉了。”
江琼玖嘱咐：“风调雨顺关乎农事，搬云降雨之前听听人类的建议。”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
金泽腹诽，面上却乖巧地抱着功德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好困哦。”
“去休息吧。”江琼玖摆摆手。人类的身份确实不好跟龙说教，下次换成本体再好好给他上一课。呼风唤雨是真龙的本能天赋，降雨过程中竟然迷路也太不像话了。
金泽站在原地，搓了搓尾巴，看了眼江琼玖，又看一眼。
江琼玖关了地球仪收起投影墙，转头见金泽没有动，“怎么呢？”
金泽看起来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却只说：“晚安。”
“嗯。”江琼玖的眼神温和下来。他上前摸摸金泽的头，撩开垂在额头的发丝，指腹在角根的位置摩挲了下，然后在金泽眉心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
他说：“晚安。”
金泽瞪圆眼睛，嘴唇微张，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去洗漱休息？”江琼玖重新打开地球仪，“我们来背一背地理……”
“晚安！阿玖！”金泽打断江琼玖的话，然后冲过来撞进江琼玖怀里，闭着眼睛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下，亲完转身就跑。
江琼玖疼得抽了口冷气，听到外面乒里乓啷响，他捂着被牙齿磕到的脸颊出来查看，只见金泽激动得变成了龙形，抱着功德球在楼梯上往下滚，东碰西撞滚到一楼后爬起来晕头晕脑往自己房间窜，还差点撞到闻声过来查看情况的夏冬。
说他胆子小么，有时候胆大能包天，说他胆子大，这会儿又胆小得像兔子。
江琼玖跟楼下的夏冬点头打了声招呼，弯腰捡起金泽落在走廊的衣服，发现里面没有定位，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金泽在房间里打滚，从地上滚到树上，又滚进藏宝箱，钻进金币堆里蛄蛹蛄蛹。
阿玖亲我了亲我了亲我了……他还说晚安晚安晚安……
苏衍说的投其所好和矜持竟然真的有用！
金泽激动得在心里嗷嗷叫，他决定以后只穿素色的衣服！在阿玖跟前尽量少说话！遵守协议的规则！
嘿嘿……
金泽翻了个身，睡不着。
哈哈……
金泽打了个滚，还是睡不着。
吸溜吸溜……
金泽啃完大团功德，补得精神饱满，更加睡不着。
睡不着就不睡！龙不需要睡眠！
金泽窜出藏宝箱，拍怕胸口，发现爪子上勾着的定位器掉了，忙扒拉金币把定位器找出来，小心翼翼挂脖子上，然后出门打架。
不对，是去捕猎。
金泽把海里那些几天不管就开始翻天的怪兽小弟们挨个揍一顿，揍得它们在加密次声波群里吱吱哇哇哭着求饶，又上岸找两只害虫之王切磋，干掉整天养后宫忙着繁衍怠慢任务的王，把它们的二把手提上来继续给氓国添堵。
老鼠就知道生生生，好不容易长了脑子也还是生生生，浪费他的能量！
金泽把过剩的精力发泄完，从自己制造的渔场里精心挑选了几种新食材，赶在天亮前回到星湖湾。
江琼玖昨晚没睡好，他等着金泽半夜来偷袭，但一直没等到。
龙没来。
他揉了揉额头，仔细整理被子床单。
没有龙涎果。
昨晚金泽确实没来。
江琼玖不知道该不该欣慰金泽终于听话了。
事实上他并不高兴，甚至有些失望。
江琼玖明悟，原来他不排斥床上多一条龙，哪怕这条龙随时会变成人，做让人头疼的事说让人心烦的话。
这是很不好的预兆。
江琼玖狠狠皱眉，他抬头看着天花板，视线仿佛穿透无尽时空，跟上界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众神对视。
那些家伙……说不定正在呼朋唤友直播《混沌钟黑历史诞生记》。
希望龙神夫夫没有在看。
江琼玖闭上眼睛，双手搭在小腹上，左手拇指轻扣着右手食指第二指节，轻点三下，意识回到本体。他没惊动苏衍，悄无声息施展力量遮蔽了这个世界——未来可能会发生不纯洁的事，不适合让那些有偷窥癖的神看到。
为了防
偷窥，江琼玖下楼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些，福叔已经起来，大厨也到了。
厨房里声音噪杂有人大呼小叫，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
金泽的打扮跟昨晚差不多，白衬衫和米色休闲裤，角和尾巴都用了障眼法，看起来就像个干净清爽的大男孩。
哪怕因为看到汤姆猫被杰瑞鼠捉弄，在沙发上打滚笑出鸭子叫，也是活泼可爱。
可爱……
江琼玖系领带的动作慢下来，整理了下表情，清清嗓子。
刚还笑得阳光灿烂的龙瞬间正襟危坐，闭嘴装哑巴，没有扑过来“阿玖阿玖”地拥抱打招呼不说，只是抬手招了招，笑容还矜持得近乎小气。
江琼玖：？
·
金泽不对劲。
江琼玖将重要文件放进保险箱，包括一瓶存储在低温容器里的特殊药剂，旁边的小盒子里装着一颗龙涎果……
金泽已经连续几晚没有夜袭爬丨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金泽已经两天没跟他说话。像“晚安”“欢迎回家”“我吃好了”这类平常的交流还是有，也会给他发小花、小草、炸毛小鸟、奶猫打架一类的小视频，但就是天天“阿福阿福”“阿夏阿夏”“阿明阿明”，连在大厨学徒跟前都叽叽喳喳话多得不行，对他却言简意赅，回答问题能多简练就有多简练，都绝不多说一个字，在家也不再时时粘着他……
龙喜新厌旧的毛病很严重，公司的聚宝盆当初宝贝得半夜都要进去滚几圈，如今早被龙忘到九霄云外。外面藏的那些金银珠宝也是，刚捡到手时，拿走了龙还会跳脚抗议，现在今天一个镯子，明天一条项链，随意丢在桌子沙发上，当着他的面送到失物招领处龙都不生气。
所以，是对功德金人失去新鲜感了吗？
江琼玖心烦得杂念阴影又开始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