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屈膝蹲在沙发前,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安静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青年,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他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苏砚的脸,眼睛,鼻子,嘴巴……最后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

  下一秒,苏砚就从睡梦中醒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偏头躲开了秦勉的手,撑着沙发坐起来,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看向秦勉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警惕。

  秦勉也瞬间从他臆想中的幻境醒过来了。

  苏砚不会再等他回来。

  秦勉敛了敛情绪,依旧半蹲在苏砚身前,语气自然地开口:“怎么睡在这儿了?”

  “跟我回房间睡。”

  苏砚:“不用。”

  秦勉的神色不变,语气愈发柔和:“我说过,要乖乖听话。”

  苏砚却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威胁,他从心底发寒,手臂上甚至起了一层疙瘩。

  “我抱你回去。”

  说这话时,秦勉已经伸手穿过苏砚的腿弯和背部,轻松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苏砚挣扎着推他,无意间碰到了秦勉胸前的伤口,他闷哼了一声,皱了皱眉。

  苏砚的动作顿住,没有再反抗。

  果然,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容易心软,秦勉暗自在心里想着,抱着怀里人大步往外走。

  回到卧室,将苏砚轻轻放在床上,再细心盖上被子。

  “你继续睡,我先去洗漱。”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苏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

  二十分钟后。

  苏砚能清晰地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上床,旁边的床铺位置稍稍陷了下来。

  清淡的沐浴乳香味裹挟着潮湿的水汽,还有对方身上独有的味道,钻进了苏砚的鼻腔里。

  紧接着是温热的体温贴上苏砚的后背,紧接着他的腰身被搂住。

  苏砚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着,抗拒,难受。

  他去推那只手,挣脱着,秦勉的手臂却像钢筋铁骨一般,无法撼动,反而越抱越紧。

  后背与前胸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秦勉的下巴抵在苏砚的发顶上,亲了亲柔软的发丝,低声道:“乖,别动,你一动我伤口就疼。”

  苏砚抿了抿淡色的唇,倒是真的没有再挣扎。

  秦勉很快就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苏砚再次尝试推开他的手,却仍然纹丝不动,秦勉就算睡着了,也依旧牢牢地抱着他不放。

  以前就算上了床,结束之后秦勉都不会跟苏砚睡在一起,哪怕睡在同一张床上,也隔得很远。

  现在却截然不同了。

  苏砚却只想逃离,对着那张跟宋隽相似的脸,再也生不出半分的感情。

  过去的他放纵自己,甘愿沉沦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假象中,现在清醒过来了,秦勉却不愿放过他。

  苏砚几乎一夜未眠,临近天亮才堪堪进入了浅眠。

  这一个多月的辗转难眠,秦勉这次倒是破天荒睡了个安心觉,第二天醒来精神充足。

  苏砚还在他怀里,背对着他睡着。

  秦勉也不急着起床,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青年的侧脸,没忍住又凑过去在他柔软的唇上亲了亲。

  就这一下,苏砚就惊醒了过来,一把推开秦勉,捂着嘴匆忙起身跑进洗手间里,又趴在洗手台前吐了起来。

  秦勉听着里面的动静,脸色变了又变。

  昨天那次他还能骗骗自己是巧合,是意外,那这次怎么解释?

  只不过是亲了那么一下,苏砚就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至少现在还能碰还能抱不是?秦勉这么想着,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漆黑的眼眸里毫无笑意。

  苏砚昨晚就没吃多少,实在是没什么可吐的,只是不停地干呕着,胃部也开始一阵阵痉挛,最后浑身脱力滑倒在了地板上,弓着背脊,捂着胃部冷汗直冒。

  秦勉到底还是不放心,一进来就看到这场景,顿时就着急地将人抱起来往外走。

  他把苏砚重新放回床上躺着,又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让对方立刻过来。

  “怎么了?胃疼?”

  苏砚紧紧抿着苍白干燥的唇,被冷汗打湿的眼睫轻颤,一言不发。

  秦勉又倒了一杯温水,将苏砚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先喝点水。”

  苏砚侧过脸去,抬手一挥,那杯水就洒在了他胸前的衣服和床铺上,一片狼藉。

  秦勉眼皮动了动,克制着情绪,抽了纸巾仔细擦着苏砚沾湿的衣服,淡淡道:“你恶心我,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苏砚闭着眼睛,紧紧蹙着眉,脸色白得不像话,依旧一言不发。

  他在无声地抗拒着。

  以秦勉在盛京的权势地位,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要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不怕死,那结果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砚偏偏这么干了,但秦勉一时之间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是这千万人中的唯一例外。

  家庭医生匆忙赶过来,给苏砚打了点滴,又开了点药。

  “苏先生的胃脆弱得很,身体也虚,老毛病了,得好好养着。”

  “一日三餐要准时吃,少食多餐,忌油腻辛辣刺激的食物,同时也要注意锻炼身体。”

  “再这么下去,小毛病也要发展成大病了。”

  医生语重心长地说着,秦勉的脸色凝重,都记在了心里。

  苏砚的身体原本是很健康的,自从宋隽去世之后,他就开始糟蹋自己。

  三四年过去,也就慢慢变成了这样,体质弱,经常感冒生病,胃疼更是家常便饭。

  苏砚这样,秦勉也不放心去公司,干脆在房间里处理工作。

  打了点滴之后,苏砚就睡过去了,也没睡多久,一个小时就醒了过来。

  “想吃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做。”

  苏砚靠在床上,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良久才平静地开口:“香菇鸡肉粥。”

  秦勉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但对着一个病怏怏的病人也无法发作,他双手叉着腰,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

  最后停在苏砚跟前,乜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苏砚,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

  苏砚对菌菇类的食物过敏,却非要吃,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宋隽喜欢!

  苏砚又闭上眼睛,不搭理人了。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他就是存心惹秦勉不痛快。

  秦勉当然不会真让厨师煮什么香菇粥,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最后还是林叔端来了早餐,都是些养胃的食物,苏砚也不是非要吃什么香菇粥,但实在没什么胃口,最后将就着吃了一点。

  直到下午,秦勉才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只猫。

  三个月大的长毛布偶猫,长得非常漂亮,蔚蓝色的眼睛,毛发蓬松,圆滚滚的,灵气又可爱。

  说句猫中贵族也不为过,毕竟好几万买来的。

  秦勉亲自去猫舍里挑的,长得最好看的一只,比苏砚之前捡到的那只狸花猫要好看许多。

  他想,苏砚一定会喜欢的。

  结果却事与愿违。

  苏砚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淡淡道:“我不养,你把它送回去。”

  “你不是喜欢猫吗?”秦勉抱着猫走过来,放在苏砚旁边,“它很可爱,你先抱抱它?”

  小布偶猫正伸着粉嫩的小舌头舔着前爪,又歪着脑袋用那双蔚蓝色的圆眼睛,无辜又好奇地盯着苏砚看,软软地喵了一声,可爱得能让铲屎官的心融化。

  苏砚依旧不为所动,再次强调:“要养你自己养,我不要。”

  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养宠物也要负责任的,以他现在的情况,随时都要离开的。

  秦勉不理解,他以为苏砚厌恶他,厌恶到连他送的宠物也厌恶,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秦勉将猫抱起来,“好,我自己养。”

  对于秦总来说,养一只猫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放在别墅里,其他的事情自有林叔和佣人照料。

  布偶猫就这么被留下了,虽然住着豪华大别墅,一日三餐也吃得精贵,还有专门的佣人照顾,但实属爹不疼娘不爱。

  苏砚同样在秦家住了下来,同样吃得好住得好,一日三餐也吃得精贵,就跟那只布偶猫一样。

  他像是被秦勉养在家里的一只宠物,失去了自由。

  这座别墅就像一只金子做的牢笼,无论他怎么反抗挣扎,也迈不出别墅大门半步。

  那只布偶猫倒是被喂养得很好,活泼又机灵,每天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

  与之相反的是苏砚,他的精神状态似乎越来越差。

  秦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没有丝毫的办法,那只布偶猫虽然长得漂亮可爱,却吸引不了苏砚的一点注意力。

  就像一只没用的漂亮花瓶。

  秦勉又想到了那只狸花猫,于是打电话给陶泽川,他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

  “泽川,把你家那只狸花猫让给我。”

  陶泽川有瞬间的疑惑,秦勉好端端抢他的猫干什么?

  秦勉:“苏砚喜欢。”

  陶泽川沉默片刻,反问:“苏砚真在你那?他自愿跟你回去的?”

  他这几天在国外出差,但也关注着苏砚这边的情况,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