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在第三节课才出现在教室门口,看到迎面走来的奥尔,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惊呼见鬼。
“这怎么可能,你是……奥尔的幽灵?怎么大清早就在校园里游荡,对学校怨念这么深啊。”
此时日头正旺,再过一节课就是午休时间了。
“哪个正经学生天天迟到。”奥尔侧身绕开他,双手插兜大步走向厕所。
现在每天早上都有居伊——温顺乖巧的小心翼翼的言听计从的居伊——为他提供叫早服务,奥尔再没迟到过。
洛克匆匆跟来,站到他边上,边掏库当边狡辩:“我可不是迟到,我现在上午要去报社,我叔叔太忙了,要我帮他管理。”
然后抬抬下巴得意地说:“怎么样,跟你一样,我也是大老板了。”
“了不起。”奥尔扯扯嘴角随口回应,完事后转身去洗手。
洛克过来勾肩搭背,“今天心情很好?”
撒个尿怎么看出心情好不好的,奥尔看着他的手伸过来,一个闪身躲开,“洗手。”
还有一节课,又能回自己的小巢和顺毛居伊一起吃饭了。奥尔洗好手,掏出手帕擦干水渍,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
“待会儿一起吃饭啊,”洛克跟在奥尔后面说,“马球赛要开始了,今年你必须参加,中午马球队商量一下策略。你去年不在,我们输给伊西斯学院了,赛后那帮家伙的嘴脸,我现在想起来都想揍一顿。今年有你在,一定要叫他们好看!”
奥尔头也不回地摆手,“中午没空,有事下午说。”
洛克惊讶道:“饭总是要吃的吧?下午就直接训练了。”
奥尔不容拒绝地说:“训练的时候再说。”
绝对主力这么说了,洛克也无话可说。
中午。
居伊回到公寓,用备用钥匙去开奥尔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已经有好多天没回自己房间了。
每当表露出想回自己房间睡觉的意思,奥尔就沉默着看他,眼神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不想负责任了。
没有人告诉过居伊那种事要怎么负责,只能奥尔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每天准点起床,花很长时间唤醒身边的起床困难户,伺候他洗漱更衣,一起吃早餐,和他一同出门。
刚开始的几天,总有同学看他们。居伊很紧张,玛奇尔德叮嘱他低调,可奥尔好像是有名的流氓,站在他身边的自己也会引人瞩目。
忽然在某天之后,别人看到他会错开视线。居伊不知道原因,但这正和他心意,也就不去探究了。
下了课他要去酒馆打工,奥尔不让,居伊央求了好久,奥尔才松口,代价是要陪他洗澡。
奥尔的要求越来越古怪,洗澡本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现在却成了煎熬。
氤氲的雾气里,奥尔隐忍又迷醉的眼神,和他修长的手指带来的异物感……如同坠入混沌深渊,绝无上浮的可能,只有不断沉沦。扶着门框从浴室离开时,总有一种无力的丧失感。
而奥尔会在他离开后,关在浴室好久才出来,走出门时一脸神清气爽。
睡觉也不安生,醒来时常有诡秘的痕迹,试图提醒居伊那些旖旎绮丽的画面不是梦。
还有每次抱着床单去洗衣房的时候,大婶们抬头看他的眼神,和他离开时身后传来的促狭笑声……
居伊盯着锁孔里的钥匙出了神,转动钥匙时感觉手上沉重无比。
推开门,奥尔坐在沙发上,展开手臂搭在靠背上,有些不悦地看着他,“怎么这么晚?”
“跟同学说了点事。”居伊怯声说。
自从朱利安去过画室,居伊就成了班里的名人,时常有人和他搭话攀谈。
奥尔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居伊拖着步子走过去,被一把拉到奥尔身上,跪坐在结实的大腿上,被迫与奥尔脸对脸,胸贴胸。
居伊扭过头,奥尔贴着耳朵问:“勒鲁,为什么不愿意看我?”
“没有……”居伊撒了个谎。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的初见,奥尔说他偷情,骂他是阴沟里的老鼠。还有几周前奥尔搬进公寓的第一天,说他爱勾引人,要他陪睡。
好恶毒。
每次从这张恶毒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居伊的心脏都会震颤一下,仿若察觉厄运的征兆般。
会变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很大的责任。那天不逞强喝酒,不做坏事,现在就能堂堂正正拒绝拥抱和抚摸了。
居伊情绪又低落了一些,下巴搁在奥尔肩膀,鼻音略重:“只是有点累。”
奥尔很喜欢听居伊说话,居伊的嗓音清澈明亮,低咽高吟都动听。
可惜不太爱说话,尤其最近,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问他怎么了,总是说累。奥尔心知肚明,打扰他好眠的正是自己。
是不是该收敛一点了……
收敛不了。
奥尔挑开他的肩带,掀起衬衣下摆,触碰到嫩滑的肌理后,在居伊肩窝里满足地吸一口气,声线变得稠滞,“你穿背带裤很可爱。”
此时的居伊正试图放空大脑,没思考就脱口而出:“妈妈买的。”
这位妈妈好像总在关键时候出现,奥尔苦笑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奥尔的手掌宽大温厚,所到之处留下阵阵余温。
居伊视线越过奥尔肩头,好像在看沙发后的墙,但是目光没有焦点。
明明是正午,房间里却很暗。
平日里高贵典雅的深绿色天鹅绒窗帘,此时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看守,森严隔绝了光明与黑暗。
墙面是嫩绿色,春天的颜色,心花怒放的颜色,可惜暗处没有春天,没有绿叶,没有鲜花。
墙上挂着实木挂钟,钟摆滴答滴答响了好久好久,分针才跳动一格。
耳畔响起奥尔带着潮气的声音,“和他们说什么了,嗯?”
居伊的眼里重新有了焦点,他如实回答:“问我怎么才能认识朱利安……”
“无聊,”奥尔失了兴致,轻拍一下怀里的人,“吃饭了。”说着就把人抱到餐桌前的椅子放下,转身去拉开窗帘,又蹲到身边替他扣上纽扣。
“哪里不舒服?”奥尔指腹贴着居伊绯红的眼尾划过,又勾起食指在他同样红扑扑的鼻尖上刮了一下,“说话。”
“没有,可能着凉了。”居伊用手背压在眼睛上,说话带着鼻音。
“都夏天了……”奥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心点。”
餐桌上已经摆好一桌菜。
原先两份套餐都是相同的,后来奥尔发现居伊极度挑食,阿斯加尔多特色菜几乎都不爱吃。
居伊的口味清淡,食材必须煮的酥软,觉得不好吃就只吃面包。于是奥尔吩咐餐馆每顿都按居伊的口味做,每餐的面包都要翻花样。
有一次送餐小妹送完还不走,往房里探头张望。奥尔问她看什么,她尴尬地问,这间公寓里是不是养着小孩。
奥尔眯起眼看着对面的居伊,心想雷伊家的两个小孩都没那么挑食。
居伊手捧面包,眼神飘忽不定,瞄到奥尔看他,就低下头掰下一小块面包。
面包表皮烘烤得酥脆,裹着吉士酱和杏仁片,居伊掰面包的时候,杏仁片掉了一桌。他好像没看到,小口咀嚼着,又抬眸看奥尔,对上奥尔的目光又低头,继续掰面包。
这么循环往复多次后,奥尔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居伊面前的餐盘都是照他的口味做的菜,一口都没动过。
“不喜欢煎鱼了?”奥尔以为他吃腻了,切了一片自己盘子里的厚切牛排,用叉子送到居伊嘴边,“试试这个。”
居伊垂眸看了一眼三分熟还带着血丝的牛肉,摇了摇头。
奥尔收回叉子,问:“今天没胃口?”
居伊踌躇了很久,鼓起勇气说:“我想问问你,我那天到底做了什么?”
奥尔放下刀叉,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沉默不语。浓密的睫毛下,轮廓深邃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居伊目光瞟向窗外,六月末的阳光迷人眼。如果是平时,他会在厄洛斯学院前的草坪上躺一会儿。
他想要的是蓝天白云、阳光绿叶、花朵和笑声,而不是暗室里的大餐。
居伊收回视线,有些过意不去地看向奥尔:“我喝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太确定才想问问你。”
奥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想赖账了?”
“不是赖账,我会、会负责的。”居伊摇头又点头,大拇指的指甲刮着食指侧面,斟酌着说:“就是负责的方式……能不能不要、就是不要那样……”
奥尔饶有兴致地看着居伊这副模样。
居伊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说一句顶一句,自然难以联想到他和可怜的小结巴是同一个人。
现在就不一样了,自称要承担责任的居伊特别好拿捏,服服帖帖的,想抱就抱想揉就揉,这感觉简直上瘾。
奥尔收回贪婪的目光,摆出正色。
“不要怎样?我身上那些伤难道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你自己做过什么还来问我,要我一遍一遍回忆那天你对我做的事?还是你觉得我这种人活该受到伤害?”
“不是这个意思。抱歉……”居伊窘迫低头,“我、我以后不问了。”
奥尔忍住没去摸他的脑袋,柔声说:“吃饭吧,不许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