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眉促使我思考这样的问题:伴侣之间能走多久?
一生一世一双人,盼一个天长地久。
这种说法,在我与柳梦这对特殊的姐妹之间,能够实现吗?
舞厅入口,单凤鸣捧一束向日葵花束前来。他气喘吁吁,终于赶上见到柳梦最后一刻的歌唱。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在雷鸣般的掌声下,他适时上前,献上那一束花。
众人有鼓掌,有吹口哨起哄,“是不是男朋友来了?”
单凤鸣忙摆手,笑着和人解释:“朋友而已,没什么。”
柳梦神色闪过一丝僵硬,但很快就被那标准笑容掩去,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真要是男女朋友,该送玫瑰吧。”
陈雪见此情景,嘴角都压不下笑,乐道:“嘿这小子,来的很不是时候,又很是时候。怕不是顾着买花,跑几里地才回来。”
她一心图个看热闹,邀我们一起参与:“欸你们看,这两人站一块,是不是挺有郎才女貌那意思?”
我违心地说:“一般般吧。”
玉眉看了我一眼,否认陈雪的话:“没有。”
陈雪便又说:“哎你们这女娃娃,看来是还没开窍,我给你们讲嗷,这玫瑰是热烈告白,这向日葵,就是含蓄表达喜欢。按这单凤鸣内敛礼貌的性子,当然不可能话都不说一句就跑上去大喊我爱你,让小梦难堪的事,他可不会做,但是呢,又忍不住要献花,你们看他那耳朵红的……”
看来这单凤鸣,和那个流氓浪荡的许流齐还不太一样。
玉眉又看了我一眼。随即打断陈雪,“柳梦不能喜欢别人。”
这话出来,惹得我下意识看向她——她怎么突然为我抱不平了。
这下换陈雪不懂了:“怎么个事啊?咋还不能喜欢人嘞?人条件那么好,以后要是结婚了,可是后半辈子无忧!”
玉眉不管不顾,反驳:“总之就是不能。”
“你看柳梦的好妹妹,可还没说什么呢!”
陈雪提及我,我勉强笑笑,说了也没什么用,陈雪沉浸于见证不存在的爱情,想象只是可能,要实现很难,柳梦自有傲骨,仅凭一束花和些公司名头便委身他下,她不会做的。
“她能说什么?”玉眉说归说,还得踩我一下。
陈雪思维跳脱,反问玉眉:“你总说不行不行,又没个理由,咋啦,难道你喜欢她嗷?”
仿佛被榔头敲了脑袋,玉眉当场顿住,语塞得脸都憋红几分,回头看我看得幽怨,如果眼睛能开口,她铁定是说:“你赶紧说两句啊!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我无心参与她们的对话,忍笑着,拍拍她膝盖作安抚,“我没事啦。”
玉眉泄了气,长出一口郁气,没好气地对陈雪说:“才不是,我要喜欢她我去跳楼。”
陈雪忙说:“那不能这么偏激。”
——
一曲终了,柳梦接过那一束花,单凤鸣熟知礼仪,伸出绅士手邀柳梦一起走下舞台。下了台便放开,绝不多接触,柳梦从他身边路过,跟着台下起身的莫静书去宾客间举杯交谈,后面的单凤鸣完成使命停在原地,在陈雪的招呼下,来到我们这一桌。
单凤鸣和我们简单打了声招呼。玉眉没搭理,我只回两个字:“你好。”
至于为什么都没上前跟着柳梦去交谈,陈雪说她今天只管尽兴,不谈工作;单凤鸣的话,从他痴痴望着柳梦的背影、侧脸来看,他此行目的只为这么个人。
众人推杯换盏。所幸柳梦碰杯多,喝的少,只浅啜两口,不然照这速度,她酒量再好,也要当场醉倒。
莫静书浑厚的女中音在嘈杂中很好辨明,她正将话题带到柳梦近来做的生意上,人都赞她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干完别人小半辈子的成就,现在居然还要自创品牌当大老板,是个出色的野心家……
他们说着生意场上的事情,那是柳梦此刻要做的任务,也是她这些时日的追求。
相隔一个过道的距离,我有点想把口袋里那件不起眼的礼物交出去,想趁柳梦靠近时,偷偷塞给她。
在我手伸口袋之时,对面有位穿着藏族服饰,面颊两片红晕的女人准备了礼物,说是给柳梦的见面礼。布绒锦盒一打开,博得众人惊叹,好像是什么玛瑙彩石,还有人说收藏夹五位数起步。
莫静书笑呵呵替柳梦接下,聊了会后又走起来,离我越来越近。
莫静书视线游走,自动忽略了我与玉眉,向陈雪和单凤鸣简单打了招呼,“我们先去忙会,你们随意,回见。”
我与柳梦视线相触不过片刻,她望着我似乎有点什么话要说,结果突然转身,被莫静书拉着,去往下一桌继续谈天说地。
玉眉见我手还在口袋里没拿出,问:“你不给她吗?不是挑了一下午吗?”
我没有勇气拿出手了,怕丢了柳梦的脸,我的礼物比不过众人眼下的彩石,更不能用这种小丑行为夺去人们对柳梦的关注。
今晚她是主角,我不能破坏场合。
我们的距离开始越来越远。
柳梦只管追逐理想,断不能回头来迁就我的意愿。
只是她在明我在暗。
她跻身上流,在觥筹间追名求财,而我在底层苟生,只为博那一亩三分地。
我要怎么去跟上她脚步?
——
我想不明白,因此想提前离场独自琢磨。
正巧陈雪他们和邻桌聊得火热,我以呼吸有点不畅要去外面透回去为由,溜出外边。
幸运的是玉眉也没有跟来,我走出大厅外,吸一口清新发冷的空气,才感心情有片刻缓解。
此时街道还算灯火通明,我漫无目的地走,希望街道亮起的小商铺能够给我点法子。
大概走了数百米,我来到一条带有小拱桥的小河前,吸引我的是从拐角处,河面被遮挡的地方,飘过来的两个河灯。
什么人会在这寂静地放河灯祈福?出于好奇,我来到拐角处,看见了蹲在河岸前的沈素衣。
有人进入,沈素衣极迅速抬头看过来,像猫嗅到危险的敏锐戒备。
“素衣姐姐,是我。”
她的眼瞳很黑,微微眯起,看清是我后,才放松下来,“叹铃,怎么是你?”
“碰巧路过。”我走过去,看她手中还没放出去的荷花灯,“你在祈福吗?”
“嗯。给家里妹妹祈福,她最近脚不舒服,给她除晦气。”
我原以为她是独生女,“没想到你还有个妹妹。”
沈素衣提起妹妹时眉目温柔,“对,她其实有点像你。”
“像我?和我同龄吗?”
沈素衣笑了一声,“不是的,我俩双胞胎,和我一样年纪。我是说气质上,你俩有点像,都闷闷的,没表情时带点凶。”
“这样。”我的关注点在双胞胎,听说双胞胎会有心灵感应,关系很亲密。
一般来说河灯对应一个愿望,眼下有三个,不知道另外两个干吗用,难道是新的祈福方式,“其他河灯是做什么用?我对这儿的习俗不是很了解。”
沈素衣将最后一个灯放下,看它越飘越远,她轻飘飘地说:“没想好,想放就放了,就当我……为民除害?”
透着随心所欲。转念一想,沈素衣的戒备,大概也不会对我全说实话。
她开始问我,“总说我,说说你吧,你在这儿住?”
“不是,我来参加宴会的。”
“难怪,穿得这么漂亮,这蓝裙子很好看,你像蓝宝石。”
沈素衣微凉的指腹蹭过我鬓发,将我被风吹散的碎发捋到耳后,我从她眼神中看出怜爱之意。
面对突然的夸奖,我一时卡壳。彼此沉默的间隙,一声礼炮从身后炸响,沈素衣抬头看炸开的烟花,说:“那儿是……天上人间,对吗?”
“你知道那?”我问。
沈素衣答:“买灯的时候路过,那儿很隆重,我印象深刻。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宴会是不是在那里?”
“是。”这场庆功宴确实办得很大型,人想不记住都难。
沈素衣指了下我胸口:“里面有你什么人吗?看你还带着胸花。”
“我朋友在。”
沈素衣呵呵笑了声,“你这话说了像没说。”
我勉强跟着笑,对于见不过三面的人剖白真心,沈素衣不会做,我同样也做不到。
不过她没有对我继续探究下去,锤着酸胀的腿,望着天幕不时绽放的绚丽烟花,说:“我羡慕那儿的人,光鲜,美丽,并且拥有一双健康的,可以用来跳舞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