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祈宣不知发生了什么,快速的回身拉扯住白岩的衣袖,将他拢到身侧。

  白岩神思不属,整张脸白得吓人。

  陈扬瞧着,他是楚帝的心腹,当年也全程参与了追这名坤泽的事,结果没想到,原来那人竟然是宣王世子的前未婚妻,还好,阴差阳错,还未酿成大祸端。

  陈扬张开圣旨,沉声宣布。

  圣旨一字一句的宣告完毕,三人领旨。

  楚祈宣虽然有些迷惑,但是想着或许是白岩表现不错,而且若是白岩在楚帝身边,他皇叔一定会知道白岩是多好的一个人,届时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他往前一步,想和白岩叮嘱两句,但是没考进,便被拦住了。

  陈扬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殿下,白舍人要走了,殿下还是不要拖长时间的好。”

  楚祈宣拧眉看他,听出他话里的不对,不过白岩已经被禁军带走,赶来的兴才看到此状,神情一沉。

  陈扬转视线到他,表情严肃了起来。

  兴才是当年楚帝身边唯一得恩典被放出来的暗卫,若是没参与到此事本能潇洒过一生,不过他胆大包天,出去一趟,竟然胆敢帮助别人欺瞒楚帝,他的下场便不会如何简单了。

  不过目前楚帝还没下指令,只是命人将兴才押送回宫。

  禁军来得很快,离开的也很快。

  白清不知内情,面色很凝重,不过还是抽出时间安抚了一下楚祈宣的情绪。

  白岩此去,也未必是好事,楚帝身边岂是所有人都能待的,即便是他,当年也是战战兢兢的过活。

  他也完全不必杞人忧天,倚着白岩那直白软弱的性子,他应当替他操心别被楚帝嫌恶才对。

  白清稍稍放下些心,而此时的宫内,气氛的确十分凝重。

  江德满是知道内情的,自然也没了之前对这位坤泽的期待,毕竟已经两年过去了。他还真没见过欺瞒楚帝,还有什么好下场的,更何况人还是楚帝厌恶的都江候府一家。而且还牵扯到当年隐退的暗卫。

  出乎江德满意料的,那名暗卫竟然活着出来了。

  只是面色很苍白,拱着手,哑声和他道:“江公公,多年未见。”

  江德满神情未变,道:“大人。”

  兴才笑了一下:“江公公不必再如此叫我,如今我不过也是主子身边的奴才罢了。”

  听他这意思,竟是还要留在那位废世子身边,江德满表情凝重了些许。

  兴才道:“还劳烦公公指派个人带我去公子的殿院,我先准备着。”

  准备着?人今日能安然回去吗?

  如此想着,江德满还是应道:“大人客气,来人。”

  *

  直到进入熟悉的宫殿,白岩仍然是虚软的,他脑海里全都是违逆楚帝的人的下场,连宫内的宫人进来收拾的小动静都让他惊惧的跳起来。

  楚帝宫内的宫人训练有序,对他视而不见,又动静也只是无视。

  白岩越呆,内心的慌乱就越多,直到一声熟悉的唱和声在外边响起,男人高大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他眼前。

  白岩站起来,往后缩了两步,又强维持着理智,颤巍巍的跪下行礼:“臣、臣子见过陛下。”

  楚帝的视线像是石头一样压在他背上,哪怕是听到平身两字,白岩都没反应过来。

  楚骥心情很复杂。

  他应当是盛怒的,毕竟这坤泽竟然真的胆敢瞒着他消失两年,即便这两年里他时不时出现过,但仍然没有主动出现过一点。

  除了前日。

  明明已经瞒得很好了,却在最后一刻露了马脚。

  楚骥并不想把这归于白岩的“主动回来”,他目光阴沉的盯着少年,白岩自开始科举之后,是学习了礼仪的,可是他却没学过面见楚帝的礼仪,更重要的,上辈子的记忆他或许还有一点,可现在却浑身冰凉,而且还有一种强烈的无助和委屈。

  他呆站在原地,抬着头,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像是会碎掉一样。

  楚骥原本以为会见到他求饶,毕竟这东西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可没想到少年会这样。

  他站着干什么,真当他不会罚他吗,如之前他所决定的一样,将人关起来就是最好的决定。

  少年吸了吸鼻子,嗓子里泄露出一丝哭腔。

  楚帝身体一僵。

  他低头看向自己握成拳的手,压着身体里控住不住涌出的信息素。暴烈的信息素察觉到坤泽无助的心绪,癫狂的往外冲去,又小心翼翼的龟缩到少年手边,轻轻去撞他的手臂。

  楚帝的脸色更黑了。

  底下的少年似有所感,抿着唇湿润着眼睛小心的抬头看他。

  白岩感觉到男人的信息素了,那团暴烈的信息素在他身边却像是温驯的小狗,白岩习惯性的想要抬手摸摸安抚它,猛地想起现在是什么处境,又拘谨的停下动作,只是心中的无助却少了很多。

  男人移开视线,语气有些不好,却比白岩想象中的平和很多,又像是压着一股憋闷。

  怎么可能呢,这是大权独揽的楚帝,天底下没有人能让他憋闷,就像自己,被捉住了就会是囊中之物。

  “白舍人,您就站在陛下身后,就可以了。”

  丁从喜小声的提点到。

  白岩吓了一跳,又仰头去看男人。

  楚帝视线黑沉的看着他,说道:“白舍人可是有什么意见。”

  白岩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的。”

  楚帝也未在开口,低头干自己的事。

  白岩头一次进宫做官,还是这种尴尬的境界,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的看向身后丁从喜。

  丁从喜瞧着楚帝的态度,心中有了揣测,笑模样着小声道:“大人且等等,奴才给您拿过东西。”

  就、就这样吗?

  白岩怔怔的点头,站原地无措的站着,等丁从喜拿了书本记录来,他接过。

  楚帝身侧没有起居舍人,白岩便是第一个。

  除了刚开始,楚帝便没有再开口,白岩站在楚帝身后,信息素黏黏糊糊的贴在他身侧,小心翼翼的滚动着。

  它是喜欢与自己亲近的,白岩早已习惯了,他盯着男人的背影,脑海中忍不住想,为什么把他定位舍人呢?是为了要方便后边找机会关掉他吗。

  如果他放了错,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

  白岩又开始恐慌起来,只是他从白天等到晚上,中途跟着男人去面见了太河均,白岩没有说话,往男人身后藏了藏。

  他对这位面容清俊的太大人恐惧更多,甚至比起楚帝来还要恐怖,好在两人只是谈了些正式,白岩一开始还哆嗦,后来听到是处理边境的蝗灾,便立刻警醒起来。

  这件事教导他们的老师曾经说过,他们还曾提过解决办法,原来楚帝早已经有了安排。

  也对---

  白岩低下头,人人都说楚帝是暴君,可他绝不是昏君。

  他雄才大略又杀伐果决,唯一叫人害怕的就是犯错的代价太大,如若落在楚帝手中,绝无翻身的可能。

  而他,现在就是这个猎物。

  白岩的脸色更白了,手也开始发软。

  “陛下,此事不若交给世子来办,也可为他积攒些实绩。”

  太河均提议道。

  楚帝嗯了一声,太河均开始谈起随楚祈宣一同前往的官员,话刚刚落下,突而察觉到不对,他抬头看过去。

  空气中的乾元信息素几乎是在瞬间炸开,楚帝也已经迅猛回头。

  在楚帝身后站着的白岩不知道什么时候软趴趴了下去,乾元信息素就是因为他而炸开的。

  太河均皱着眉起身,这名坤泽现在已经在楚帝身边,只要人不死,便没什么要紧的了。只是他还没能开口说别的,楚帝已经折身朝外怒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宣太医!”

  太河均本能的跪地,眼见着战局刺杀当前都面不改色的楚帝冲到少年身前,愣在原地。

  丁从喜在外高声应道:“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外间脚步匆匆,而里间,白岩现在还没失去意识,他只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跳很快。

  “药---”

  他眼前只能模糊看见楚帝冷硬的脸庞,可怀抱却很熟悉。

  就像两年前一样,只要在“大人”身边,他就会没事的。

  白岩抓住男人的手指,侧身低喘着,小声说:“药,我要吃药了。”

  “药。”

  楚帝声音很低沉,带着些微的怒气:“你现在还想着你的那些药!”

  白岩迟钝的眨了眨眼睛,他身体很难受,而且他已经要被关起来了,他努力了那么长时间,想要自己躲开生活,可还是失败了,而且还要被吼。

  少年睁着眼,半睁的杏眼慢吞吞的漫上了水雾,他吸了吸气,带着哭腔的埋头进男人胸膛前。

  男人霎时顿住。

  少年弱弱的声音在殿内响着,除此之外,只有男人怒极之后的粗喘声,太河均跪在地上,听着楚帝几乎是瞬间降下去的怒气,抱起少年,路过他时冷静的说了一句:“爱卿平身,此时朕已有定论,明日朝会再议。”

  “臣遵旨。”

  太河均保持着状态,直到楚帝的身影远去了,才起身。

  丁从喜已经激灵的去协调太医那处。

  丁从喜虽然是江德满的徒弟,但是却青出于蓝,看透人心的本事比他师傅还要强上数分。再想到刚才的画面,太河均沉下心思,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先都江候府---

  不,只是白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