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珵从没和庄弗槿接过吻。

  他们总是心照不宣地回避,回避这个两情相悦的情侣才会做出的行为。

  来到嘉陵镇后,沈怀珵能感觉到庄弗槿的躁动。

  男人也不止一次地压在他的身上,想撬开他的唇。

  车窗外有一片樱花林,粉枝轻垂,配合上沈怀珵柔美的眉目,宛如一幅描绘花神垂眸的画作。

  可庄弗槿不希望沈怀珵是片清冷高挂的月亮,他应该自己带在身边的,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一条小狗。

  小狗最忠诚于它的主人。

  所以庄弗槿不允许沈怀珵躲,即使对方颤抖如风中落叶,他还是禁锢住沈怀珵的身体,和他鼻尖相碰。

  再稍微动一下就会触及唇瓣。

  沈怀珵呼吸浅浅的,像被捏着狐狸尾巴提起来了。

  “不行……”

  他侧过头,脸颊贴在冰冷的车玻璃上。

  庄弗槿就吻上近在眼前的耳垂。

  很薄很小的一片肉,像一颗圆润的玉坠子。

  沈怀珵呜呜咽咽:

  “庄弗槿。”

  他的身体失了力气,完全是被庄弗槿挤压在车门上,白色裤子里裹着的两条腿晃晃荡荡,如果不是坐在庄弗槿的大腿上,就会面条一样瘫倒在地。

  “不和我接吻,你还要和谁?”

  庄弗槿还在碰触他的耳垂,仿佛含着他整个耳朵在说话一样。

  沈怀珵又叫了一声。

  男人用食指把他的下巴勾回来,盯着他滚圆清澈的杏眼。

  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沈怀珵是块砧板上的鱼肉,庄弗槿坏心眼地颠了颠他。

  他被吓得双手缠住庄弗槿的脖子。

  下一秒,男人就抬头吻上了他。

  车外偶尔传来两声布谷鸟叫,花枝被风吹得摇晃。

  沈怀珵的背后是坚硬的金属板,又被庄弗槿抱得很高,格外没有安全感。

  男人干净的唇触碰上来时,沈怀珵整个人要炸了毛,但他力气好小,庄弗槿捏了一下他的腰窝,他就不敢动了。

  庄弗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梅花香里有淡淡的烟草的苦味。

  沈怀珵紧张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动不动像根木头。

  庄弗槿无奈地笑了声,胸腔震动:“张嘴。”

  沈怀珵一脸茫然,耳边的花欲坠不坠。

  男人将他抱回到自己的腿上,低头看着他变得水润的,深粉色的嘴巴。

  沈怀珵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庄弗槿的体温有点高,手从外套伸进去,只隔着一层衬衣碰他,烫得他一颤。

  “是吗?接吻都不会?”

  沈怀珵抖着身体哭了:“吻过了。”

  “张嘴。”庄弗槿又说了一次。

  沈怀珵没有反应,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芍药花落在庄弗槿掐住他下巴的手掌上。

  庄弗槿捏住一片花瓣,按进沈怀珵的唇间。

  小花神。

  好漂亮。

  男人想。

  对方的生疏让庄弗槿感到愉悦。

  陈雾绕着停车坪走了一圈,非常焦虑地抓头发。

  时间都到了。

  叶翁也让人来催。

  陈雾狠了狠心,又去拉车门。

  被反锁了,没有像昨晚一样打开。

  他堂堂一个有头有脸的金牌经纪,只能耳朵贴在门边,听里头有什么声音。

  没声息,安安静静的。

  又停了十几秒,听到沈怀珵可怜兮兮的哭声。

  很微弱,像还没睁开眼睛的小动物。

  陈雾清清嗓子,说:“叶导让请你们参加开机仪式。”

  沈怀珵一惊,又被身前的男人夺去了呼吸。

  他嘴唇有些麻木的肿胀感,喉咙里全是芍药花瓣清苦的味道。

  他把庄弗槿胸前的衣服哭湿了一片,推开男人,嗫嚅:“陈经纪……”

  庄弗槿拉过他的手,在残留着嫣红花汁的掌心里又落了一个吻。

  沈怀珵伸出另一只手去开门,眼中一片泪光:“我要下去了。”

  庄弗槿把人亲得眉眼潋滟,脸色湿红,自然不能这样放出去给别人看的。

  他再次将人拉回怀里,用帕子给沈怀珵擦脸,一开始没注意力气,在对方眼下抹出一块红。

  沈怀珵吸了口气嘟囔痛。

  “娇气。”

  庄弗槿把他脸上的泪珠擦干,看着樱桃一样涨红饱满的嘴唇,没忍住又伸手碰了碰。

  “要破了。”沈怀珵直往后缩。

  确实快破了。

  如果不是还要拍戏,庄弗槿会把他弄得唇边结着血痂,好几天不能见人。

  男人意味难明地笑了几声,按开了车门。

  沈怀珵惶恐的,潮红的一张面孔,像雨中枝头的花蕾一般,出现在陈雾眼前。

  陈雾看呆了几秒,又瞥到沈怀珵身后的男人。

  端坐在车厢深处,领带和大衣一丝不苟。

  陈经纪立刻走开了一点,垂下头去。

  开机仪式上,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庄沈二人身上。

  他们两人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氛围。

  作为夫妻不够亲密。

  若是合作对象,偶尔对视时,彼此的眼神都算不上清白。

  沈怀珵上过香,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红包。

  每个演员统一都有的。

  大红色的封皮,鎏金字体写着“大吉大利”。

  沈怀珵却捧在掌心反复地看。

  “没有人给过我这个。”沈怀珵对徐连说。

  他细瘦的身影站在人群里,白衣胜雪,自带一股香味,像一道明澈的月光。

  徐连觉得他的老板美得不似真人。

  半晌,结结巴巴地回答:“按理说开机仪式上制片人都要准备红包的,上次拍《旧塔》时贺徽没用心。这回好啦,庄总就跟在组里,弄什么都周周道道的。”

  沈怀珵的手指扣着封皮上的棱角,心想,那红包就算是庄弗槿给自己的了。

  庄弗槿给的……

  摄像师站在前面正中央,挥着手臂招呼大家聚拢,要拍大合照。

  庄弗槿自然要被众人簇拥着站在前排最中间。

  男人谦让了几句,转而凝眸看向沈怀珵。

  黑发素服的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像只落单的白鹤。

  几位会看眼色的副导演连忙跑去邀请沈怀珵。

  风吹樱树,粉花瓣瓣飘落。

  庄弗槿远远望着,见到沈怀珵抬头看那群男人。

  沈怀珵有个小习惯,面对生人搭讪时的第一反应总是笑的。

  笑容像白茉莉绽开,很纯,罕见的漂亮。

  有京城里的人家里难以养出的干净和灵性。

  庄弗槿猜到沈怀珵不会拒绝,对方一直如此,柔善到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果然他被带了过来。

  边走边拨弄被风吹在脸上的头发。

  几位副导跟在沈怀珵后面,眼神发痴。

  “站你旁边吗?”

  沈怀珵轻声细语地问庄弗槿。

  男人冷漠地整了整衣服,反而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了。

  摄像师露出满意的表情:“对,大家就这样站,我说三二一就调整好表情。”

  沈怀珵看向镜头。

  忽然庄弗槿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有些用力,沈怀珵下意识地看向他。

  镜头一闪,定格。

  摄像师检查了一下成品,高兴地说:“很好,很完美。”

  叶翁又说了几句,人群就散开,回归到各自工作的位置。

  沈怀珵尝试缩回手:“我要去上妆了。”

  庄弗槿拉着他下了临时搭建的高台:“沈怀珵,这是最后一部戏。”

  “嗯?”

  “以后不要出来拍戏了。”

  他的作品。

  他养出来的人。

  庄弗槿不愿再给外界观赏了。

  那几个副导演盯看沈怀珵的暧昧眼神,仿佛脏污了他的禁脔。

  衣衫飘动,沈怀珵被风迷了眼睛,瞳孔里一阵发酸。

  他没有给予庄弗槿任何反应。

  他的意见不重要。

  刚刚庄弗槿也只是通知他而已。

  有时候沈怀珵会想,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一件物品看待,是不是能过得更开心一点。

  他低着头,庄弗槿把他脆弱苍白的后颈尽收眼底,品尝着他的失落感。

  味道甘美。

  沈怀珵刚走进化妆室,一堆男男女女就围了过来。

  “沈老师,很开心能成为你的专属化妆师。”

  沈怀珵羞怯地停住脚步,还是早就等在一旁的徐连替他问话:“你们这么多人,都是给我老板上妆的?”

  一个年轻的金发男说:“我们是一个化妆室的,他们都是我的助手。”

  他的耳朵上戴了许多金属环,脸上唇钉眉钉一样不少。

  他和沈怀珵握了握手。

  沈怀珵只摸到了一堆冰凉的戒指饰品。

  金发男把沈怀珵拉到一张椅子上坐着,端详着他镜子里的脸,道:“那现在开始造型。”

  以沈怀珵的闭塞,还不知道这个化妆室名声在外。

  也不知道他们是被庄弗槿用大价钱挖过来的。

  “我叫林与。”金发男边给沈怀珵别发卡边介绍自己,“三十三岁了。”

  沈怀珵震惊地眨了下眼睛。

  “你好可爱,”林与没忍住摸了一下沈怀珵的脸颊,“你好小哇,皮肤真嫩。”

  “你看起来也非常年轻。”

  “化妆品堆起来的,不像你素颜也漂亮,”林与的手很大,几秒钟就给沈怀珵涂好了乳液,“刚才你们在外头合照,我悄悄去看了一下,人堆就你和庄影帝最打眼。”

  林与没撒谎,他虽然外向健谈,但也不是对谁都嘴甜的。

  沈怀珵的样貌震撼到了他。

  林与刚开始只是一个替师傅拎箱子的学徒,十几年摸爬滚打干下来,在这个行业里走到如今,没有见过沈怀珵这种感觉的脸。

  又小又精致,鼻梁尖尖的,像个瓷娃娃。

  沈怀珵被夸得惶恐,抓住林与的手腕,说:“外面有很多我整容的消息,你应该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