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怀珵不可思议的拿手指着自己,随后连忙摆手道,“刘导演,我是学美术的,对演戏一无所知呀。”
白纸是好的,甚至许多导演孜孜以求地发掘毫无履历的素人。
拍戏是一件要靠天赋的事,往往成年累月的努力,不如一个灵动的眼神。
所谓电光石火,惊鸿一瞥,大抵如此。
“没关系的,”刘先洛看眼前这个后生可爱,语气也忍不住放轻了几分,“只是邀请你试戏,别紧张。”
“那我……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沈怀珵手足无措,连带着一旁陪着看画的,系里见过大风大浪的教授也是错愕不已。
“这样吧,你方便的话,我们今天就在这儿找一个房间试戏,到时候会给你一个片段的剧本。”
刘先洛一边转身吩咐助理一边拿出手机:“哦,对,我还要打电话给庄弗槿这个大忙人呢,请他一起来看看,毕竟如果成了,以后你就是他对手戏最多的搭档。”
刘导演每说一句,周围人的眼睛都又瞪大一分。
庄弗槿那可是只活在大屏幕和新闻里的影帝,怎么是马上就要出现的呢?
“我的女儿可是他的铁杆粉丝啊,我……我一会儿要要签名。”向来淡定的美术教授,此时也握紧了拳头,满手是汗。
“我和庄弗槿演对手戏?”沈怀珵嘴巴张成圆圆的,又痴又灵动的样子,落在刘先洛眼里,活生生是阮湖在世。
庄弗槿前不久官宣接了《旧塔》这部戏,引起了不小轰动。
刘先洛点头:“还是弗槿提醒我,可以来你们这里找找灵感。有他和你演戏你放心,被他带出来的人,现在多多少少都很有长进了。”
虽说最后还没有完全定角,但刘先洛话里话外,都已经把沈怀珵当做阮湖的扮演者来教导了。
沈怀珵心中惊讶,庄弗槿推荐刘导来的?
他从没说过自己是A大的学生,难道他和庄弗槿之间真的有缘分?
沈怀珵决上网查过很多关于庄弗槿的信息。
庄弗槿戏拍系搭过大腕儿,也搭过素人,无一例外的是,每部戏后他在同行之中的风评都非常好。
和他恐怖的家庭传闻对比鲜明。
刘先洛做事的效率非常高,没过一会儿要试的一段剧本就已经被送到了沈怀珵手里。
美术学院提供了一间闲置的屋子,他在空荡的房间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安静地看。
在他的对面,也就是室内仅有的一排桌子的后面,坐着点分别是刘导演,一位副导演和庄弗槿的经纪人陈雾。
随便挑出来一位,都是可以震动电影圈的人物。
但庄弗槿缺席了。
沈怀珵拿不准庄弗槿的态度,但他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他想离庄弗槿近一点、再近一点。
阮湖是留学回来的一位累世富贵家族的少爷,出生之后就没有过苦日子。可是在他留学的几年时间内,家族的长辈们先后去世。
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逐渐蚕食着阮家偌大的基业。
风雨将至,而阮少爷并不在意这些。他的心思都在酒和画上,他是一位天生的艺术家,是一颗冲破世俗的草籽,随处生长,悠游自在。
就是在回国的码头上,他遇见了被人追杀、逃亡至此的方睐。
一见倾心。
每一个罪犯都会拥有罪名,而爱往往是不具头脑,未有明目的。
阮湖拥有像名字一样丰沛的爱,码头上匆匆一面,他就愿意为一个处在生死关头中的人豁出性命,陪他改头换面,一起生活在这个海边小镇上。
“爱是很容易演的,因为它太泛滥,人们想装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在试戏开始之前,刘先洛又叮嘱他,“可真情难得,我要你演的是真情,能打到人最深的那一出,而不是随处可见的流俗的爱。”
沈怀珵郑重地点了点头。
为了一眼就可以托付生死的感情,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剧本的夸大其词,但沈怀珵是真的经历过。
大雪冻僵时被恩公喂干粮,抬头的那一眼,青袍被西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双眼睛如冰晶一般清白无垢。
那之后,他就决定要生死相随,从落寞书生的春秋赶考,到官服加身后的宦场仕途,他都不离不弃,直至恩公生命的终结。
而那身冬日里的青袍模糊的面容,代入了庄弗槿的脸之后,竟然也那样的妥帖。
沈怀珵开了场,入了戏,像古时候他所看戏台上每一个登场亮相的人一样。
阮湖下船,拿着不多不少的行李,船身的晃荡,海水的波诡云谲,以及命定般的相遇,和从此再也收不回的目光。
沈怀珵一一地演,刘导一一地看。
随着剧本即将结束,刘先洛越发地坐不住,兀自站了起来,拍桌子说:“你的眼神那么真,你想着谁。”
演出来的都是假的。
可沈怀珵不是演员,他靠真心走完了这一段戏。
给了刘先洛柳暗花明的希望。
刘先洛看着眼前这个年级极轻的后生,惊讶于他能把如此深厚的感情表达自如。
其实他期待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阮湖,灵动的,青涩的,像春天里的泉水。
沈怀珵所演的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也有表面上的青涩,但有更多的东西在深层暗涌,仿佛你看着这个刚回国的年轻人,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可在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到他日后的结局了。
第一眼的伏笔竞能埋到最后。
“我想着谁?”沈怀珵出了一身的汗,从戏里脱出来,他又是一个面对大导演紧张不已的大学生了,
“我……我不能说……”
他嘴上推脱着,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瞥向陈雾的位置。
那里本来应该是庄弗槿所在的,但庄弗槿没有到场。
大概是不想看见他吧,毕竟庄弗槿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讨厌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的的他。
今天的试戏结果也不容乐观,因为庄弗槿已经是第一主演了,怎么会允许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时刻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呢。
见对方有难言之隐,刘先洛也不好再问,和旁边的副导演低头耳语了几句之后,清了清嗓子说:“一个月之后进组,我会安排专人和你对接的。”
“我……我不行的吧!”沈怀珵吞吞吐吐,“庄影帝不会同意的。”
刘先洛满脸疑惑,问:“你和他……”
“我没什么意见。”试戏室的门被打开,庄弗槿轻而利落的脚步一声一声踩在沈怀珵的心尖上。
那人走得越来越近,直至和他并排而立才停住了脚步,语气非常放松,像与老友的叙谈:“刘导您定就行,我都听您的。”
刘先洛眼前一亮。
那是非常养眼的一幅画面。
身高的差距,形象上的对立,沈怀珵且惊且羞低下的头,构成了一幅极好的画卷。
刘导是戏疯子,拍电影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但依然为这般配的一幕感叹不已。
“定了定了……”刘先洛重复道,“弗槿啊,今天听你的真是来对了,我真的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是吧,很合适,”庄弗槿答道,“毕竟这个剧本是我找给您的。”
阮湖的原型是沈眠。
这句话庄弗槿没有说。
刘先洛也没说。
沈怀珵因为害羞低下了头,他没有看到庄刘二人互相饱含深意又心照不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