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睡。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坐飞机坐车太累，早晨邻居的鸡鸣没有吵醒陆砚峥，待有意识，正是不知道几点，闭着眼睛往身畔摸，没摸着周澈才睁眼起来，神也不醒，穿鞋出去。
院子里，兄弟俩，周澈在补昨晚没补完的房顶，周骏在给院旁种的几株九里香浇水。
陆砚峥站在院里沐着阳光看这一切，恍惚几秒，抬头问周澈，“家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
周澈抓着刷子，当他还没睡醒，笑着说，“你可以做的事就是去刷牙。”
见他笑，陆砚峥也笑，进浴室洗漱，出来后看了院子一圈，拿起扫把扫院。这院不大，不养鸡鸭，只有一棵与房顶齐平的荔枝树，掉些碎枝枯叶，陆砚峥没十分钟把地扫干净，就着梯子爬上房顶，新奇地看周澈补防水胶，问早餐吃什么。
“我和弟弟吃过早餐了，待会儿我要去镇上买菜，你跟我一起去？在镇上吃？”
他和弟弟一个赚钱一个上学，家里没人，菜地有是有，早就荒了，回家只能买菜吃。
“好呀。”知道要和周澈出门，陆砚峥的高兴全在脸上写着，站在房顶俯瞰这个小村落，高大的水塔、参差的各家果树……楼房与平房间落着，他的目光由远及近，落在浇完水进院的周骏身上。
昨晚没好好打招呼，现在补上。
“听你哥哥说，你成绩很好？在市里上学，年级第一？”
第一印象很重要，周骏想起昨晚他的臭脸，并不想搭理他，出于礼貌，“嗯”声点了点头。
陆砚峥知道自己碰了他的软钉子，也不恼，转头冲周澈笑，跟周澈说，“我高中的时候也是年级第一呢。”
“是吗？”陆砚峥没有跟周澈提过高中的事，但周澈知道他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对他这话也不奇怪。
“是呀，常年稳坐，谁都越不过我。”有些小得意。
周澈被他样子逗笑，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好厉害。”刷上最后一点防水胶，拍拍手上灰尘，“走吧，下去，我们出门。”
他俩的对话，周骏除了那句“好厉害”没听到，别的一字不落入耳，不信的眼神在陆砚峥脸上停留不短时间，对周澈撒娇，“哥哥回来给我带只炸鹌鹑。”要不是陆砚峥在，待会儿跟哥哥去镇上的就是他了，昨晚脸色那么凶的一个人，他才不待见。
“你还咳嗽，不能吃这些东西，上火。”
“那带芋头糖水？我想吃这个。”
“这个可以，还有别的什么想吃的吗？水果呢？”
兄弟俩自顾说起话，陆砚峥哪能看不出周骏的心思，当他是臭屁小孩，憋着笑等他俩说完，出了门坐上车才跟周澈开玩笑，“感觉弟弟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不喜欢也是你活该，谁让你昨晚凶着张脸。”周澈看着车镜里陆砚峥戴着头盔的样子，觉得新鲜好笑。
这陆砚峥确实是没的辩，看了会儿路两旁不断倒退的绿景风光，“说起来，昨天我还是第一次坐电动车呢，现在是第二次。”
周澈有些惊讶，细想想，又释然，好奇问他新体验怎么样？
陆砚峥点头说还不错，“有空你教教我怎么骑呗，我觉得应该不难学。”阿金来载过周澈，他想他要是学会，把“四脚兽”搁一边，载着周澈穿街过巷地去逛去玩也不错。
“你真想学啊？你会骑自行车吗？”
“会呀，大学假期跟松屹经常去户外骑行。”
“会骑自行车那学这个就很简单，道理一样的。”
“真的？”陆砚峥不大相信。
“真的呀，到时候教你就知道了。”
“那好。”戴着头盔，陆砚峥不好趴周澈肩头，环了手去揽周澈的腰，箍得紧紧的。
不就教他骑个车，他倒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周澈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觉得太阳开始烈了起来，晒得脸热乎乎。
到了镇上，因是早市，非常热闹，卖什么的都有，鱼摊、肉摊、水果摊……陆砚峥看着几尾叫不出名字的本地鱼在白色泡沫箱里甩尾蹦跳，笑着牵住周澈的手，“它好吃吗？”
“还行，买两条回去焖给你吃？”
“好，买两条。”来到周澈老家，他依然保持着不许周澈付钱的习惯，一次又一次，举着手机扫码。
买好了菜，周澈坚持要请他吃早餐，他不跟周澈客气，点了超大份的“全家福”海鲜面。
碗里虾子红红，还有螃蟹，周澈没拗过陆砚峥，找老板拿了小碗，分到他剥好的虾和面。
回去时，太阳升高了，晒着人有些热，周澈没原路返回，挑了条近道，经过个水库，绕进别的村里。
陆砚峥想着刚才看见的粼粼波光，“这么大个水库，应该有人去钓鱼吧？”
“有啊，多咧，我和弟弟就去过，有个四方的排水口，钓过巴掌大的罗非鱼。”
“可以哇。”乡下不好管，一般都会有人电鱼，所到之处，大小鱼通杀，能有巴掌大的罗非鱼，可见资源还行。
“你想去啊？”周澈猜他。
“想。”陆砚峥笑着老老实实答，“就是得买竿买饵，镇上有渔具店吗？”
“哪里用买，家里就有好几根，手竿路亚竿饵料都有，全是弟弟买的。”
“正好，下午怎么样？下午就去。”
“我反正没问题。”
绕了近路，不过十分钟，两人就到了家。家里边，周骏刚把个水滴轮拆出来换线，陆砚峥一眼看见，“刚才还跟你哥哥说下午去钓鱼的事呢，你都有什么竿子，我看看。”
周骏没有接他话茬，看向周澈，眼巴巴的。原来为了他咳嗽，端午假后，周澈又向谢老师替他请了几天假，本意是想他能好好养一养，可十来岁的高中生哪里在家呆得住，烧一退，想去钓鱼，被周澈压着不许，现下听见哥哥下午要和陆砚峥去钓，哪里还肯。
“排水口那边很晒，你……”周澈也是这时才想起来弟弟生病刚好，可把他撇家里也不行。
“哥哥，我们可以不去水库的嘛，去山塘，那里阴，不晒的，而且还有黑鱼，我朋友五一就拿路亚打到过。”
陆砚峥听到黑鱼眼睛都亮了，“还有黑鱼？”
“对啊，我拿手机给你看照片。”周骏进房间拿手机，意识到陆砚峥或许是个潜在的盟友，称呼都变了，“峥哥，我们别去水库，去山塘吧。”
陆砚峥听得一愣，差点没绷住笑起来，抬头用眼神询问周澈的意思，见周澈眨了下眼，低头看了照片，“嗯……”装模作样考虑了半分钟左右的样子，“那就去山塘吧。”
周骏立马把手机撇给他跑到周澈跟前，“哥——让我去吧，过两天又回学校了。”
周澈被他拽着手摇撼，哪里能说出半个“不”字，点了头，“芋头糖水给你买了，在车上。”
“哥，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他风风火火地出了客厅，留下陆砚峥和周澈相视一笑。
吃过午饭，仨人都睡了一个钟头的午觉，精神头足足往山塘去。
是条水泥路岔出去的野径，左边是荔枝果园，右边是防风林，骑出去一公里左右开始下坡，坡的尽头便是目的地。
陆砚峥还没走近，先看见丛丛绿芦苇，水鸟和野蛙的叫声此起彼伏，等走近，塘边生着簇簇水草，塘鱼听到脚步受惊，吐泡游离，成片浮萍出现一个又一个圆形水波纹。
这环境，确实可能有黑鱼。
周澈玩不来路亚，开的手竿，看着他俩跳过塘与河连通的小流，去到右手边更开阔的小丘。
陆砚峥率先把雷蛙甩至塘心，收线的同时聚精会神，一击不中，再甩出去，第二次更远，“大学的时候，我和我一个朋友，经常去钓鱼，黑鱼打过一条十多斤的，照片现在电脑里还有。”
“你很快放暑假了吧？暑假要不要去找你哥哥玩，我有艘艇，我们仨海钓去。”
没见着照片，谁不会说？周骏正要讲他吹牛，陆砚峥视野里的雷蛙一闪，一口“噗通”水声后，渔轮急速收线。
周澈看过来，问弟弟，“中了？”周骏点点头，让他把控鱼器递过来。
出水的黑鱼拨散了塘面浮萍，陆砚峥弯身用控鱼器把鱼提起来，径直从小丘跳了过去，走到周澈身边，“呐！怎么样？”
周澈看着眼前扭摆不停的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明明不是自己钓上来的，也高兴，先问他要怎么吃，又问他要不要拍照。
照当然要拍。
周骏站在小丘上注意到，哥哥用的是自己手机给峥哥影相，为什么不用峥哥的手机影？不是给峥哥拍照嘛？影谁就用谁的手机呗，不然照片还要发来发去多麻烦。
看着俱在笑的他俩，他心里隐隐闪过抹古怪，却一时理不清，盯着那尾黑鱼，升起不服气，没道理峥哥打的上来他打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