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万人嫌修为尽失后【完结】>第64章 双双消失

  许鹏莱走入亲传弟子的小院时, 把老婆婆吓了一大跳。

  “宗主,您来看缘书吗?他去学堂啦,要晚上才回来呢。”

  老婆婆放下手里的活, 粗糙的手掌于腰侧的土色围裙上擦了擦,想给许鹏莱斟茶。

  谁知许鹏莱冷冷看了她一看,兀自叹了口气,伸手向老婆婆一指。

  毫无预兆地, 老婆婆整个人笔直地向后一倒,琼牙也吓了一跳, 正准备用身体接住老婆婆,谁知脑门“咚”的一响,眼前的老婆婆忽然消失, 一个圆滚滚的人偶顺着他的脖子滚落于地。

  琼牙“汪呜”一声蹿出好远,冲那人偶乱吠。

  许鹏莱安抚地摸了摸琼牙的脑袋,走到窗前, 手臂一挥,灵力托着那吊起的男人平躺在地上。

  琼牙垂着尾巴用力嗅了嗅, 歪着脑袋陷入沉思。

  许鹏莱蹲下身子一看,先是震惊错愕,再查看一番,松了口气,道:

  “不是缘书做的, 只是……”

  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将这人吊起来。

  “可那些人偶是他做的。”琼牙很肯定,他的鼻子好,一闻就知道人偶身上谁的气味最浓。

  “缘书从前是做过, 不过, 没有这么多。”

  “哗啦”一声, 许鹏莱拉开柜子一看,眉头骤然锁紧。

  “缘书现在在玉风岭学堂?”他脸色忽然一变,厉声道。

  琼牙的心刹那间慌乱,回道:“在,与我主人在一起。”

  白光一过,许鹏莱竟用了最高级的传送咒。小狗被落在原地,正当他四爪崩地准备赶过去时,虚空出现了一只大手,给他拉进了传送阵中。

  许鹏莱面色黑如锅底,抱着琼牙闪现在学堂上空。

  小狗率先跳下来,却发现学堂内空空如也,只有那尊莲帝相,半阖双眼平静地注视着一切。

  许鹏莱拊掌长叹一声:

  “糟了,这孩子是如何知道的。”

  ————

  楚佛谙来到天机阁后,直奔天机录而去。

  几个天机阁所谓“神侍”的人连忙迎上来,说是找到了破坏人魔结界的真凶。

  楚佛谙没好气的问是谁。ᏟНÐĴ

  几人说是太阿宗弟子,却不告知楚佛谙究竟是谁,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说是要等骨珑仙尊来才能开口。

  楚佛谙便知道他们是没事找事在胡诌,又不知道找了哪只无辜的替罪羊。

  他翻了个白眼,直接掀翻了几个企图来拦截他的天机阁执事,抬手封了圣殿大门。

  门外叩门声阵阵,楚佛谙无暇、又完全不在意他们,叩拜过后,看向那小小的玉简。

  天机录其实是一卷晶莹剔透的白玉书简,只有楚佛谙巴掌大。

  这三寸长短的东西,居然决定了人间世代的兴衰与存亡。

  楚佛谙从前觉得自己乃天纵奇才,一身神通必然是仙人赠与的礼物,所以对“天机”无比崇敬。

  及时这个时候,他还保持着对“天机”最基本的尊重。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抬指写下:

  “后人楚佛谙觐见。”

  随即,在心中默念三声“鹿鸾山真身”。

  玉简高高的升起,楚佛谙也随之仰头,双拳紧紧握起。

  精纯浑厚的灵力如山间清爽的风,楚佛谙发丝胡乱飞舞,心也同那玉简一样高高悬起。

  玉简忽然震了一下,随即浮现出一行古怪的字样,楚佛谙喃喃念了一遍,皱眉道:

  “人族首领,第十三代仙尊……”

  那倒是与他的卦象无异样,只是……楚佛谙不禁怀疑,若真是人族首领,鹿鸾山为何这般冰冷性情,视苍生为浮云清萍,丝毫不见悲悯温柔。

  他怀疑鹿鸾山篡改过天机录,也怀疑自己的卦象倒有几分可信。

  他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

  初见鹿鸾山时,他尚且还是鹿家那个旁系少爷,为人刻苦勤勉,疾恶如仇,虽然面上瞧着冷冰冰的,内里却是血气方刚的一位少年郎。

  几年后他成为天机录在册仙尊,远居云端上,人也变得和云一样冷漠飘渺。楚佛谙寻他切磋时,总觉得这位老友眼中,不时闪过陌生的光。

  他以为那是鹿鸾山日渐累积的警惕,是他作为仙尊应有的锋芒。

  谁知,这是昔日友人与他之间悲哀的壁垒。

  后来,他又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麟岱,他不愿承认自己是因为麟岱而彻底与友人决裂的,但事实的确如此。他不愿牵连麟岱,但由于青年与鹿鸾山的师徒关系,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像是在夺人所爱。

  楚佛谙不屑于做这样的事,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是爱慕,是缘分,是他楚佛谙无法克制之事。

  楚佛谙立在神台下,玉简打下的阴影沉沉地压在他的眉间,像一座小山,压得男人的眉眼下垂,紧紧绷在一起。

  青铜大门终于被外头的神侍打开,几人探了探头,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于是尴尬地利在立在门口,盯着楚佛谙。

  楚佛谙叹了口气,挥袖将这几人驱逐。然后蹬着神台跃起,一把握住了半空中的玉简。

  他听见门外连成一排的倒抽冷气的声音,于是他重新合上铜门,将玉简一巴掌拍在了神台上,用力展开,就像展开一张浸满了油渍的黄纸。

  如果玉简会说话,估计这会已经破口大骂了。

  楚佛谙开始读上面关于历代仙尊的记载。

  所谓仙尊便是人族首领,天下气运最高之人。气运这种东西很不公平,气运高则宏图大展锦绣前程,气运低则时乖命蹇动辄得咎。像楚佛谙、鹿鸾山之流,便是气运通达的天之骄子,便是天道的宠儿。

  一代仙诞生,另一代便会陨落,楚佛谙从莲帝自封为尊开始读起,目光落在了第十二代仙尊之上。

  在此之前,他从未翻阅过天机录。同样,天机录也不容许人随意窥视。只有每年十二月年岁更换之时,才会浮出一行预言供世人揣摩。

  第十二代仙尊,是已经过世多年的青淇,而十三代,又成了骨珑。

  楚佛谙的心里咯哒一下,又匆匆看了一遍。

  没有他的名字。

  不对,他当年分明位列青淇仙尊之后,称为和光,那受封大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封号,怎么天机录上一丁点影子都没有。

  有鬼,楚佛谙咬了下唇瓣,舌尖又舔过上膛。

  这是麟岱思考时的小动作,楚佛谙做完才发现自己有意无意的学到了青年可爱之处。莞尔一笑,他将天机录放了回去。

  明白了,不是没有,是消失了。

  鹿鸾山降世,他却还没有陨落,自然而然夺了鹿鸾山的气运。按理来说,他刨出心脏后就该“以身殉道”的,可那会他偏偏突发奇想去了下修界散心,反而养好了身体,活了下来。

  天机录这意思……是让他赶紧入轮回。

  若是放在从前,楚佛谙估计真的要考虑一下天机录的提议,可如今……他呢,他还好好活着,又不是死了,有名字和没名字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要麟岱还在身边,他就有存在的意义,关天机录什么事呢?

  世人在意好名声,贵名份,他楚佛谙又不在意。

  天机录也是顺势而为的东西,它若认定楚佛谙做不好这仙尊,将他除名,楚佛谙也无话可说。

  若天机录内容被有心之人更改,他也不准备去追究。

  与其费尽心思地去寻找被遮掩的真相,不如陪麟岱去看看人间四时花开,哪怕只是挽手相望,都比这些要有趣的多。

  楚佛谙感受到了自己急于摆烂的心,但他没有抗拒,反而坦然接受。

  没办法,少年时确实有鸿鹄之志,如今渐渐发觉了自己的庸碌,除了接受,楚佛谙也别无他法。

  该愧疚的,该抱歉的,该懊悔的,他都真心实意的折腾了一番,连自己的心都献了出去,再后面的,也不能急于一时。

  他准备离开,又忽然想起了麟岱的姻缘线。

  想到麟岱的名字还与鹿鸾山的齐齐挂在姻缘树上,楚佛谙就浑身不舒服。他耸了耸肩,暗自道:

  “那便不怪我了。”

  和光仙尊拿着锄头挖了天机阁后山的姻缘树,从此,修士再也算不出来命定之人的准确身份。

  地上一颗树,牵连天上万颗星。树一倒,星象也随之模糊。从前掐指可知道真爱在何方,可如今,任凭你千算万算,也只能看到浅浅背影,或者人间重复了千万家的普通姓名。

  做完这一切,天机阁已经气死了一批人,剩下一批人在忙着结党对楚佛谙口诛笔伐。

  楚佛谙明摆着不想干了,任他们嘴里射出刀子来都没用。

  几个老头子在殿内哭成泪人,楚佛谙一甩袖子就要走。却在踏出门的那一刻,收到了许鹏莱的传音。

  “麟岱失踪,仙尊速回。”

  几个老头刚哭诉到楚佛谙不尊法典丢了礼冠,眼前一黑就被他掀翻拍在了墙上。

  他们陷在大殿的青色墙壁裂缝里,看着楚佛谙从满脸不耐烦,便成了满脸杀意。

  老头吓坏了,自行从墙缝里爬出来,擦擦眼泪喊“恭送仙尊”。

  恭送的很及时,楚佛谙眨眼间就消失了。

  然后天机阁屋顶莫名掉了下来,给老头砸的哎呦哎呦。

  从远处看,天机阁的屋顶竟齐齐被削掉了大半,缺口处还缭绕着凌厉剑气。

  楚佛谙几乎是飞奔回了涅罗宗,许鹏莱一转头,就对上了男人的脸。

  “仙尊,缘书他并非有意,怕是误以为我们要杀他夺根骨。”

  许鹏莱明白自己徒弟的意图,怕楚佛谙给人剁了,连忙解释。

  楚佛谙无法顾忌这些,他满心都是麟岱,匆忙在室内找了一圈,又逮住琼牙问:

  “方才麟岱做了什么?”ĈҥÐɈ

  琼牙道:

  “主人命我查看齐缘书居室,说是可能藏着异族。”

  “我去看了,只有这些人偶,还吊着个男人,我好像认识,只是想不起来。”

  麟岱从来不会主动探寻人家的私事,除非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楚佛谙看了眼人偶,又揪住许鹏莱的领子,给壮汉原地转了一圈。

  “你那小徒弟做了什么?麟岱呢?”

  “仙尊,仙尊!缘书不会对小公子做什么的,我这就带你去找!”

  壮汉也很急,连画了两道符都没有成功。最后一道成功了,两人一犬瞬间隐去了身形。

  “仙尊应当知道吧,缘书之前被下修界一个世家残害,那世家精通木偶术,缘书后来习得此术,将那祸害他的一家人……做成了人偶。”

  许鹏莱带着楚佛谙和琼牙来到齐缘书的那间小屋前,琼牙道:

  “怎么又回到了这里,刚刚不是看过了吗?”

  “这孩子竟生出了太虚心宇?”楚佛谙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嗯嗯嗯。”许鹏莱点头如小鸡啄米,“仙尊放心,我知道那孩子,他不会对小公子做什么……”

  眼前雾气散去,几人皆愣在原地。

  雪衣美人鬓发散乱,朱唇带血,乌黑发丝被身后少年攥在手中,双眸含泪地跪在地上。

  而那少年拽着美人的发丝,身躯已经抵到了他瘦削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