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岱见到了齐缘书, 他没有住在许宗主的侧殿,反而住在涅罗宗的一间小院里,许宗主应当是很疼爱他, 为他配了做饭的厨娘。

  那老婆婆鬓发斑白,很慈祥的样子,在门口倒用过的热水。见到麟岱,柔柔地朝屋内喊, “缘书,看看谁来了!”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唤麟岱到屋里坐。

  麟岱忍不住心生亲近,于是乖乖进屋。

  老婆婆端来刚煮好的粥,并两碟小菜, 对麟岱说:

  “缘书怕是还没起来,仙君坐会,我去喊他。”

  麟岱诧异道:“缘书还赖床吗?”

  老婆婆捂着嘴笑, “仙君说笑了,这才几时, 孩子们起不来的。”

  说着,里屋传来人翻身的声音,听着也快醒了。老婆婆道:

  “仙君坐会吧,我这就去喊。”

  麟岱扶住她的手臂,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 婆婆去忙吧,我在这等缘书。”

  他一边等,一边打量这间小院。

  涅罗宗殿宇豪华, 鲜少见到这样温馨可爱的庭院。屋内整洁, 座椅都由藤条编成, 大方地铺满兔毛。什么瓶子镜子都是圆滚滚的,像小姑娘喜欢的东西。麟岱向外一看,见到了整齐的果树。

  小院前面铺了青石,石板里挤出的锚草上结满青色的小果子。麟岱定睛一看,发现长长的锚草都被剥去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杆,顶着小果子显得有几分滑稽。

  再转头,便看见了锚草被剥下的叶子堆成了一个小土丘,上面斜斜地插了块木牌,写着:

  “刀斧螂之墓。”

  麟岱忍俊不禁,这孩子,居然为螳螂堆了个坟包。

  瞥见墙角湿了还未洗的黑面小靴子,桌下断了头的木剑,还有窗户沿边被人扎成刺猬的蒜头,麟岱不禁感叹这是真的孩子,分明是一团稚气,还带着几分调皮。

  想起那日对这孩子的无端敌意,麟岱就一阵羞愧。

  又等了一会,老婆婆都将蒸好的梅花包子端了上桌,齐缘书都没有起来。

  婆婆还笑着说,缘书一天要睡四个时辰。

  麟岱哑然,这才是真的天才吧。他对这孩子越发好奇,眼见着授课的时间越来越近,这孩子也要去听学的,便起身,打算你屋内叫醒他。

  尚未敲门就听见了齐缘书平稳的喘气声,麟岱想起自己十来岁时也睡得很香,只是太阿宗事多人忙,没法好好睡觉。

  想到这他都不忍去唤醒齐缘书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且没心没肺的一段光阴,怎么偏偏要被修行打断。

  但讲师这个身份还是让他狠心叩响了门,几下过后,传来一声将醒未醒的呓语。

  “呜……进来。”

  麟岱推开门,看见了头发鸡窝般顶在脑上的齐缘书。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睡的,仿佛夜里补了天一样狼狈。

  麟岱一露面,齐缘书就愣了一下,随即用被子给自己裹了起来。

  “仙、仙君。”

  “嗯,该起来了。”麟岱退后一步,示意自己没有进屋的意思。

  他听到那孩子松了口气,然后迅速掀开被子起床。

  他收拾的很快,再一转眼,就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麟岱身前。

  麟岱注意到他耳尖微红,抿着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心中越发觉得这孩子可爱,便侧过身,道:

  “你先出来。”

  齐缘书有些扭捏地走出来,几步过后,恢复了那种淡然从容的气质。

  他来到桌前,问:

  “仙君来这里做什么?”

  “这……听闻你夺得四方法会魁首,特地来看看。”麟岱随口找了个由头。

  齐缘书咬了口包子,低头道:

  “没有仙君当年厉害。”

  麟岱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老婆婆忽然道:

  “缘书,你的另一双鞋呢?”

  “脏了……我扔了。”

  麟岱注意到这孩子咽下了没嚼两口的包子。

  他又扫向包子,很大一只,完全咽下去应该挺难。

  “你扔了做什么,阿婆给你洗洗补补,留着穿不好吗?”

  老婆婆嘴上嗔怪,语气中却没有一点责备他的意思,简直把他当亲孙子。

  虽然齐缘书的眼神从容镇定,但麟岱太了解这样的人,他们感到不安时会假装自己对外界毫不在意,但嘴角绷紧,显得有几分刻意。

  齐缘书就是如此,他与麟岱对视,眼神干净,牙关咬的很紧。

  麟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温声说道:

  “吃吧,等会随我一起去学堂?”

  齐缘书点点头,又咽下了一大口。

  又没嚼……

  两人离开了小院,老婆婆在后厨忙活,齐缘书的房门没关严,露出一条小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