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两年,阿药原本以为自己会忘记眼前男人的脸,但对方宛如纠缠不休的怨灵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时不时的出现在她身边。
用着甜腻到令人作恶的语调,甜蜜的把她喊做‘我的小鸟’,带着冰冷的气息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四肢,试图将人拉入深不见底的泥塘。
那些幻觉过于真实,以至于阿药一时无法确认眼前的人是否又是一个过于逼真的幻觉。
“去年你没来还真是让我失望。看来我可怜的小鸟被吓得不轻,躲得真好让我找了好久。”男人盘着腿坐着,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懒洋洋的靠在写有阿药父亲名字的石碑上。
秀井抬起一只手搭在另一块石碑上,指尖一笔一划的拂过上面所刻的名字。“医城——加奈子……啊对,我想起来了,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小金丝雀你的母亲和你一样都是美人呢,声音也好听。”
“特别是当我将那个男人的头颅摆在她面前时。”恶鬼突然笑了起来,想是回想起来领他十分愉悦的事情。
“嗯~那个时候她的哭喊声就像是夜莺的歌声,十分动人。”秀井半眯着眼将目光从墓碑上收回,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少女。
男人扶着墓碑站了起来,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的朝着阿药走去。每一步都刻意放慢了脚步,像是捕猎的豹子在戏弄被吓到不敢动弹的猎物。
他在少女面前站定,面前的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从看到他开始就在小弧度的颤抖。
少女的脊背纤弱淡薄,颤抖时就像是雏鸟在努力煽动翅膀,惹人怜爱。
起码秀井是这么觉得的。
他抬手想要去触碰阿药的脸,试图让对方抬起头来。他喜欢看到猎物脸上惊恐又绝望的表情。
“不过没关系,比起夜莺我还是更喜欢金丝雀。”
漂亮的,柔弱的,离开为它所建造的笼子就无法生存的金丝雀。
但他似乎忘了,这只金丝雀曾经挣脱过他建造起的牢笼。
阿药觉得一天前的自己拒绝了炼狱杏寿郎的陪同是正确的。
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刨开眼前恶鬼的皮肉,将骨头取出一寸一寸的折断后再放到父母的墓前。以此回报对方曾经做过的事。
阿药在秀井的手碰到自己之前先一步抬手挡住了男人的眼睛,另一只手在同一时间取下挂在腰上的面具飞快扣在脸上。
当挡住视线的手挪开,秀井能再次看到少女的同时剧痛也从下颚传来。
短刀锋利的刀锋刺入男人的下颚,自下而上的捅/穿了他的整个口腔。
“嗬——”秀井瞪大眼睛看着被溅上红点的面具,飞溅的血液落在面具额头中央的黑色山茶花上,似乎将其也染上了艳丽的颜色。
阿药眯了下眼,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没法躲开那些带着铁锈味的血液,一部分溅到了唯一没被面具挡住的眼睛里,给视网膜铺上了一层红色。
少女握着刀的手继续用力往上顶,秀井似乎都能感觉到刀尖刺进了口腔上膛,下一秒就能触碰脑髓。
许久没感受过的剧痛让他短暂的停止了思考。对恶鬼来说付丧神的刀刃如同被烈焰烧红了一般,灼热的温度仿佛能将污浊的灵魂灼伤。
疼痛达到顶峰时秀井才回过神来。在整个脑袋都即将被劈开的威胁下男人完全没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他用力按住少女的手,同时毫不怜惜的提膝踹向对方柔软的腹部。
阿药在被踢到之前及时拔出刀后撤了几步,动作漂亮利落的甩掉了药研刀身上的血。
她按住腰间有些躁动的打刀,站直身子冷冷的看向不远处跪在地上的男人。
秀井捂着嘴,血液不停从伤口处涌出。整个口腔被自下而上的刺穿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唔唔……”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秀井能感受到伤口恢复的速度下降了好几个点,这是日轮刀也无法带来的伤害。他已经好久都没感受过这么清晰又漫长的疼痛了。
男人艰难的抬头看着几步之外的少女。面具挡住了对方的脸,只露出一双被血染红的眼睛,透着刺骨的冰凉。
一瞬间狩猎者和猎物的立场好像对调了过来。
这时秀井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阿药身上已经完全没了那股诱人香甜的气味。
他的小金丝雀已经不是稀血了。
鬼杀队虽然有掩盖稀血气味的手段,但是没法完全使气味消散。那么,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
男人的身子开始颤抖,然后突然大笑。伤口还没愈合,每笑一声都会伴随着疼痛以及不断涌出的血液。
但是秀井不在乎,因为他实在是太愉悦了。这份愉悦足以掩盖伤口带来的疼痛。
他的小金丝雀变成和他一样的恶鬼了,当初那个炎之呼吸的小鬼就算把人救走了,最后少女还是如他预想中的一样,变成恶鬼了!
是他赢了,小金丝雀注定是他的。
秀井不停的笑着,直到伤口涌出的血液呛到气管里才不得不停下来。他边咳嗽边站起身,张开手臂迎接握着刀向他走来的少女。
……
两人之间的打斗并不激烈,相反,在付丧神们的帮助下阿药可以说是相对轻松的按到了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少女拖着男人的衣领来到了父母的分钱
锋利的刀尖刺入赤井的喉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人。
“……为什么不反抗了?”阿药看着眼前的男人。
秀井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已经刺入皮肤的刀刃,从刚刚的打斗中他就发现了这是比鬼杀队那些剑士的日轮刀还要难对付的武器。
此时这把可怕的武器正架在他唯二的弱点上,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他轻飘飘的开口回答道:“因为我打不过你啊,小鸟。”
秀井对自己的武力值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当初能从炼狱杏寿郎手下逃走也只是因为少年当时受了重伤。
如果只从单纯的搏斗来说阿药和秀井相比也厉害不到哪去,但是阿药有付丧神的暗中指导,身上还带着蝴蝶忍尝试提取的紫藤花毒,再来一个秀井都不会是她对手。
“……”
阿药看着男人的眼睛,对方看她的眼神依旧炙热,即使知道自己下一秒或许就会被砍下头颅也丝毫没有畏惧。
她原本是想在父母面前将这个恶鬼剥皮抽筋的,就像对方当初对父母做的那样。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个必要了。
阿药知道,不管受到怎么样的对待眼前的恶鬼都不会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感到忏悔。
她再一次坚信鬼里面就没有思想正常的存在,或许……连她也是如此。
阿药不再犹豫。即便是短刀,出于名匠之手的药研藤四郎的刀锋也足够锋利,再配合上阿药从父亲那学到的人体知识她轻松的砍下了恶鬼的脑袋。
随着恶鬼的消散,他的血液也一起化作灰尘般的颗粒被风吹散。阿药跪坐在父母的墓碑前,视线里的血色褪去,周围的颜色也恢复了原来的色彩。
啊……这样就结束了吗?
阿药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大将/主公……”
尊重审神者的选择,在战斗中一直保持着刀剑模样的付丧神们此刻出现在了少女身边。他们不约而同的踌躇着开口,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对方感到些许安慰。
“我没事。”阿药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着付丧神们像往常一样笑了笑。
说实话,阿药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在杀死秀井后她的内心异常的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报仇的快感,只是……很平静罢了。
“可以麻烦药研和清光去帮我打点水回来吗?”她笑着张开手给付丧神们看,白皙纤长的手指上沾到了些灰尘。
其实拍拍就干净了,她只是想一个人待会而已。
善解人意的付丧神们察觉到了阿药的想法,应下后就绕过不远处的水井,往山里溪流的方向走。
等付丧神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阿药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父母的墓碑中间又坐了下去。
她抱着膝盖,将脑袋靠在冰冷坚硬的墓碑上,就像小时候上山采药,中途累了靠着父亲肩膀小歇时一样疲惫闭上了眼。
“即使在地狱,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小鸟。”
“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这是秀井最后对阿药说的话。
阿药无法反驳对方自己绝对不会做出会下地狱的事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大好人,并且恶鬼的存在本身似乎就代表着恶。
少女靠着父母的墓碑,轻轻哼着双亲最喜欢的小调,单薄的身子在清晨的白雾里显得格外脆弱。
哼完小调后阿药又絮絮叨叨的讲起了自己离开村子后发生的事,即使没人回应也依旧不厌其烦的讲完了这近两年的时间里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最后,在清晨的第一束阳光落下时她起身拥住了父母的墓碑。
少女努力扬起她觉得最灿烂,最好看的笑容。
“明年!我会带着喜欢的人来看你们的!”
“啊,或许应该说是未婚夫?”
“阿爸不可以反对!我已经决定是他了。杏寿郎是很好的男人,你会喜欢他的!”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轻轻的落在了墓碑以及少女的肩头,稍微驱散了深秋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