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药被一只金鱼耍了。
少女握着第三张破掉的网,半眯着眼蹭用指尖掉下巴上被溅到的水珠。
一尾胖乎乎的红色金鱼趾高气扬的扭着比同伴都大一圈的身体,嘲笑少女笨拙般的在水池正中间游了几圈。
阿药原先选这条鱼是因为对方体型最大在池子里也游的最慢。用网把鱼捞出水面的时候全程还算顺利,胖胖的红色金鱼乖乖的待在脆弱的纸网上没有挣扎。
但在最后一秒,在阿药要把它放进小盆的前一秒金鱼突然用力蹦跶了一下。鱼尾拍破了纸网,普通一声落回了池子里,水花溅到了没有防备的少女。
“……”
阿药自认为自己的脾气算很好的那一类,但不包括在被一条鱼嘲讽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还是换一条鱼吧。”摊主大叔豪放的笑着,指了指池子里与一开始的笨拙相反游的正欢的红色金鱼,劝到:“这家伙成精了一样,已经耍……骗过不少客人啦哈哈哈哈哈。”
阿药抬头看了眼摊主:“大叔……你刚刚想说的不是骗而是耍对吧。”
用着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句。少女的语气里待着一丝幽怨。
阿药早就注意到在她把红色金鱼选做目标的时候摊主眼睛一亮,露出了一副看戏的表情。
被识破的摊主干笑着挠了挠脖子,重新拿了一个网给阿药,说是免费的。
少女长的精致好看,身后跟着的少年在虽然不是镇上的人,但也是熟人。少年偶尔来镇子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什么事都会毫不犹豫的帮忙,风评很好,几个月前还把他腿脚不便还上山摘野菜的老母亲送回了家。
摊主也不是什么坑黑心的商贩,看过热闹也就够了。
“这样,这张网算我免费送给姑娘的,你试试看那只。”摊主把池子边上一条漂亮的银色小锦鲤指给阿药看。“这只力气小,挣不破网的。”
炼狱杏寿郎看了看一池子的大眼睛金鱼和小锦鲤,又看看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嘴角上扬的幅度向下了几分的阿药,明白对方是不会放弃那尾耍了她的红色金鱼了。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好脾气的少女在某些事上会意外的固执。
阿药用指尖蹭了蹭脆弱的网面,用纸和其他纤维糊成的网稍微一用力就会破掉,应该是没法捞起那只体型比同伴大了一半多的胖金鱼的。
所以……
阿药准备作弊。
普通人看不见的灵力薄薄的覆盖住了网面,虽然也如纸一般只要用力一戳就会破,但与原本的纸网叠加在一起变的牢固了不少,捞起一只胖金鱼可以说是轻轻松松。
红色的金鱼悠哉的扭动着尾巴,发现白色的网滑倒自己身下也没有过多在意。
哼,不过是傻乎乎的人类又一次对它发起了必输的挑战罢了。
金鱼任由自己被纸网捞起,张着嘴吐了几个泡泡,甚至在完全脱离了水面后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直到快要被放进装着水发小袋子里。
就是现在!
原本懒洋洋的金鱼突然动了起来,它猛的弯起身子,头和尾巴高高抬起。
就让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再欣赏一次本大爷的英姿吧!
‘啪!’的一下,金鱼用力的将尾巴击向网面。
然而薄薄的纸网并没有如同它预料中的破开,反而像是变成了什么特别有韧性的材质,轻飘飘的把它的尾巴弹了回去。
“!!!!”金鱼震惊的瞪大了它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放进了小袋子里。
之前被它嘲笑的少女温和的笑着,对着它展示了下毫发无损的纸网。
“哇啊,抓到了。”阿药戳了戳透明的袋子,红色的胖金鱼也随着袋子里的水晃了晃。
“老板,谢谢你给我挑的网,这个网好像比其他的结实一些。”睁着眼睛说瞎话,阿药看着金鱼呆住的模样心情愉悦的夸了老板一番。
摊主大叔也愣住了,听到阿药的话后才回神,干笑着揉了揉后脑勺。
像他们这种店确实会单独做一批比较结实的网出来,但是他记得自己刚刚拿的就是普通的网啊。
也许是记错了?
看得见灵力的炼狱杏寿郎看着覆盖在网面上的蓝色薄膜慢慢消失,没有揭穿阿药的打算,反而表情看上去无奈和纵容,像是长辈对待悄悄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的孩子一样。
在道德和正义感似乎都拉满了的少年身上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这大概是只有和他极其亲近的人才有的特权。
嘛……本来就是那条金鱼先欺负人的,阿药报复回来也是应该的嘛。
这样想着的炼狱杏寿郎弯下身,从少女身后拉住了对方快要飘进池子里的袖子。
和风宽大的袖口即使卷起来也会很快松开,阿药因为成功捞到了那尾胖金鱼正开心着完全没注意到落下去的袖子快碰到水了。
炼狱杏寿郎拉着阿药的袖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固定的东西,干脆就保持着这个几乎把人完全圈在怀里的姿势。
“唔姆!继续玩吧,袖子我帮你拉着就不会碰到水了。”
被少年的气息包裹住的阿药一手拿着网一手拎着装金鱼的袋子,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对方只是拉袖子的话完全可以站到旁边,没必要用这种半抱的姿势。
阿药扫了一圈池子里的鱼,其实捞到肥金鱼后她就失去了对这个项目的兴趣,但是手里的纸网还是完好无破损的,感觉不捞就亏了。
看了一圈,阿药最后选定了一尾银色小锦鲤。和胖成一个球的金鱼不同,锦鲤有着漂亮流畅的曲线,并且阿药选中的这尾不知道为什么,尾巴要比其他锦鲤都长,尾巴末端像是染了墨一遍有着些许黑色斑纹,看上去格外仙气。
耐心的等了等,在小锦鲤停下来的瞬间阿药没有犹豫,快速的一网捞了过去。
而在她马上就要把网抬出水面的时候不知道哪里飞速的蹿过来一条金色尾巴带着红色斑点的锦鲤,硬生生的挤进了不大的纸网里,和银色的小锦鲤紧挨着。
阿药愣住了,直到炼狱杏寿郎出声提醒才飞快的把两条锦鲤都放到袋子里。
与此同时纸网也破开了个洞,不能再用了。
少女沉默的和自投罗网的金色锦鲤对视,对方看了她一会摆着尾巴扭过身就游到漂亮的银色小锦鲤旁边和人家贴贴去了。
“……”看来是一对啊。
阿药晃了晃袋子,没想到自己有招一日会被锦鲤喂狗粮。
胖乎乎的金鱼似乎很嫌弃自己的新邻居们,独自一鱼安静的待在角落,落寞的吐着泡泡。
捞都捞上来了,总不能棒打鸳鸯放回去。摊主也没什么意见,收了前几个网子的钱后还笑着夸了阿药几句。
阿药拎着鱼,另一只手被炼狱杏寿郎牵着,两人慢慢悠悠的逛完了剩下的摊位也快到放烟花的时间了。
“唔姆!差不多该过去了!”看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炼狱杏寿郎牵着阿药往他说的地点走。
阿药还挺好奇炼狱杏寿郎说的好地点是哪,一路上不停的打量四周,试图提前猜出来。
走了几分钟阿药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四周的景色越来眼熟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方向是……
等到和少年一起站定在镇上最高那棵松树下时阿药十分肯定自己没记错了。
一个半小时前,她才在这里经历了社会性死亡现场。
“杏寿郎……”阿药仰着头望着眼前的松树,用指尖蹭了蹭少年的手背,偏着身子凑到对方耳边小声问道:“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小声,大概是怕白天的小男孩突然又从哪跳出来向她求婚吧……
“唔姆!没错!”炼狱杏寿郎肯定的点头,看到阿药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后也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
那里放着他专门定制的发簪,早已计划好在今天送出。
金发的猎鬼人牵住了正犹豫着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少女。
“烟花马上就要开始放了。”炼狱杏寿郎轻轻挽着了阿药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少女的膝盖后方,以一个十分标准的公主抱姿势将人抱了起来。
阿药也十分配合的搂住了炼狱杏寿郎的脖颈,装着鱼和水的袋子随着她的动作拍在了少年的背上,像是嘭的一声很轻的心跳。
“我们上去吧!”
抱着少女的金发的猎鬼人这么说着,然后在阿药还在思考这个‘上去’是上哪去的时候微曲膝盖,脚下用力一蹬直接跃起踩上了松树最低的那根树枝。
“……”原来就是字面意思的上啊。
阿药的脑袋被炼狱杏寿郎按在了怀里,避开了那些可能会划伤她的细小树枝。
身手矫健的猎鬼人在抱着一个人并且身穿有些繁琐的和服的情况下依旧轻松的跃上了松树,并且每次都能在丛丛叠叠的树枝中找到最坚韧那一根稳稳的踩上去。
阿药配合的把脑袋埋在猎鬼人怀里。沉稳的心跳和细微的风声贴在两边耳侧,一侧温暖如初阳,一侧带着冬日的冷冽。
没过多久炼狱杏寿郎就停了下来,脸靠在少年胸前的阿药看不到周围的场景,只能从声音隐约判断他们似乎停在了一个平台上。
“我们到了!”猎鬼人扶着少女的腰小心点将人放了下来。
“这里是……”阿药睁大了眼睛,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夜空铺满了整个瞳孔,浅紫色的虹膜里像是融入了银河般倒映着那些星光。
夜风撩起少女的发尾,她的视线越过周围的树冠,看向不远处热闹的灯火。神社里灯光一路蔓延到了镇上,站在最高点往下俯瞰时地面仿佛成为了另一片小小的星空。
阿药忍不住上前一步手搭上了护栏,探出身子想要把眼前的景色全部记住。
“小心一点。”炼狱杏寿郎跟着上前拉住了少女的手。“时间太紧了,护栏我没来得及加固。”
阿药乖乖的退回来,回握住猎鬼人的手,四下看了看她们现在所站的位置。
这是一个建在接近松树顶端的小平台,刚好能容纳下两个人。虽然有些简陋但足够结实,想在这么高的地方建出这么一个平台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里是杏寿郎搭的吗?”阿药问完后没有错过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骄傲。
“唔姆!”炼狱杏寿郎点头肯定后又补充道:“搭建的方法询问了镇上的木工,不死川有帮我运送材料和提供建议。”
怪不得有些天就算没有任务这两人也经常往外跑。问去做了什么也神神秘秘的不说,当时阿药还以为或许是男人间的秘密,所以就算杏寿郎当时一副她再多问两次就会全部交代出来的表情,阿药也还是忍住了没用追问。
原来是来建这个了啊……理由难得的休息时间为她搭建起来这个最适合看烟火的平台。
说起来——
“杏寿郎。”阿药突然凑到了少年面前与其对视,鼻尖差一点就快贴上对方的了。
“我是前天才邀请你一起看烟花的。但是这个台子不是两天就能建起来的对吧。”
这说明……
“唔姆……”
金发的猎鬼人被少女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但同时手也搭上了的腰,导致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分开反而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他微微低头,与阿药的额头就这样轻轻贴在了一起。
“这个平台其实在阿药你邀请我之前就在准备了。”
所以即使你不邀请我,我也会邀请你的。
“还好赶上了。”
猎鬼人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格外明显。
阿药一手抵着少年的胸膛,一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发烫的耳根试图降温。
少年比常人更温暖的体温在夜风的衬托下更加明显。阿药感觉自己像一团被放在篝火边的雪球,被火焰的热度燎的快要融化了。
“嘭——啪!”
好像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不对。
阿药眨了眨眼睛,周围光线的变化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的声音并不是脑袋里有什么炸开,而是——烟火大会开始了。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夜空中还残留着火药的气味以及未能完全散开的白雾。
刚刚只是提示大家烟火大会开始的信号。阿药还没回过神视线里就突然出现了无数飞快上升的亮点。
它们带着浅浅的尾焰,奋力的升到最高处在极其短暂的停留后,在即将下坠的前一瞬炸开,往漆黑的夜空中绽放了五光十色发花。
炼狱杏寿郎在开始建造这个松树上的平台之前做好了功课,这个高度和位置只需要阿药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烟花,绚丽的颜色填满了她的视野,似乎在炸开的瞬间短暂的驱散了夜晚的黑暗。
这里确实是最好的观看点没错。
阿药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看着那些在黑夜中绽放的色彩。那些颜色似乎与一年前点燃了夜晚的红色重合在了一起。
金发的少年挥动着日轮刀,炎之呼吸带着炙热的温度驱赶了恶鬼,将她从冰冷黑暗的鸟笼中拉出。
炼狱杏寿郎站在阿药身侧,安静的和少女看了会烟花,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细长的小盒子。
年前的柱合会议结束后,拥有三位貌美妻子的音柱宇髄天元对炼狱杏寿郎建议或许可以向阿药求婚。
“如果确定是那个人的话就早点定下来吧。”难得卸下自己那身华丽的配饰护具,身穿简便和服的白发男人笑着打趣道:“医城在队里很受欢迎哦,不看紧点小心她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子拐跑啊。”
“而且我们所能拥有的时间充满了不确定,不要因为犹豫而在之后让自己后悔啊。”
猎鬼人与鬼之间的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在此期间每一场战队对剑士们来说都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恶鬼夺取性命。
宇髄天元一半认真一半玩笑的提议被炼狱杏寿郎记在了心上并且认真考虑。
最后,金发的猎鬼人加班加点,在猎鬼的任务中硬生生挤出一些时间参与定制了一只发簪。
发簪的款式简单流畅做工精细,上面刻着的每一朵芍药花都栩栩如生。而在这些花的花心里都镶嵌这浅紫色的宝石,垂下的流苏上坠着的则是色泽圆润通透的红色珠子。
阿药的视线从绚丽的烟花转到了少年手中的发簪上。银制的簪子在这个时刻被印上了烟花的倒影。
“新年快乐。”
炼狱杏寿郎抬手抚上少女的长发,在阿药的默许下先是取掉原本的发簪放下了对方的头发。
乍一看接近于白色但实际带着些许金色的头发轻轻散开来,落于少年指间,像是与其握手般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后滑落,只留下微妙的痒。
炼狱杏寿郎有些笨拙的挽起了那些如绸缎般丝滑柔顺的发丝,盘起后用发簪固定住。
盘发的方法是他请教过蝴蝶香奈惠又用自己实验了好几次之后才学会的,只是自己头发的长度和阿药差远了,第一次般对方盘头发虽然固定住了但还是有些松散。
金发的猎鬼人后退了一步,与身前的少女对视
没被处理好的发丝不安分的落了下来,贴在少女脸侧更加柔和了她的容貌。
“今后的每一个新年,可以拜托你继续和我一起欣赏烟花吗?”
少年隐晦但又直白的请求,联系起之前的事阿药能轻松的从这句话里得出另一个说法。
‘阿药会嫁给我’
‘请嫁给我吧’
炼狱杏寿郎的笑容里难得带上了紧张,后背挺得笔直,像是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紧张的等待老师发布结果的学生。
阿药感觉此时自己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宛如被人抱起放到了柔软的云端之上,浑身上下只有头上的发簪是有重量的,牵着她,让她不至于飞起来。
“今后的每一个新年吗?”
阿药突然上前搂住了少年的脖颈。炼狱杏寿郎被扑的向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没来得及回应呼吸之间便被填满了清淡的药香。
炼狱杏寿郎茫然的睁大眼睛,少女纤细的睫毛在视线里亲亲颤了颤。唇间除了已经变得十分熟悉的药香以外还有一丝巧克力苦涩的气味。
有些冰冷但十分柔软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柔软到炼狱杏寿郎根本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慢,生怕将对方弄伤。
半响后阿药终于稍稍放开了环着炼狱杏寿郎颈间的手臂,她微微后仰,对上了猎鬼人如火焰一般明亮温暖的金红色眼眸。
此时最后也是最大的烟花也升上了天空,啪的阿药身后炸开来。
烟火绚丽的颜色与少女浅笑着泛着薄红的脸成为了炼狱杏寿郎永远不会忘记的景色。
“是杏寿郎先说好的哦,今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会在一起。我记住了,杏寿郎不能反悔了。”
“唔姆!”
炼狱杏寿郎笑着再次将额头与阿药相贴。这个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成为了他们两人之间最喜欢的接触。
对方的体温从相接的地方传来,呼吸相交气息缠绕,交结在一起。
“绝对不会反悔的。”
“我们约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