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突然,真的很突然。
阿药端坐着,脸上带着既端庄又优雅的微笑,手里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茶。完全就是标准的上流社会千金小姐的模样,标准到甚至都有些做作了。
“……”
她垂着眼,尽量避免跟她面对面坐着的白发少年对视,藏在袖子下的手紧张的握成拳,用力到指尖发白甚至泛着浅浅的青。整个人的神经从头到脚都紧绷着,像是只竖着耳朵警惕四周的兔子,稍微有点异常都会立马蹦出去七八尺那种。
不死川实弥看着阿药,扯着嘴角冷哼了一声。虽然对方看似平静,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十分的紧张和不安,并且是因为他。
他斜着身子坐着,手肘搭在桌上,配上那副看谁都不爽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上去干架的表情,活像一个称霸十里八方的混混头。
总而言之——不像好人。
阿药被看的不自在,坐垫里像是填了石头,硌的她坐立不安,但又不能表示出来。实话实话,她完全没有猜到再一次见到不死川实弥会这么突然!
要不是被药研按住,第一眼见到不死川实弥的时候她差点就当着炼狱杏寿郎的面直接翻窗逃跑了。
什么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了她觉得面前的白发猎鬼人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就用日轮刀把她脑袋给砍下来。
时间稍微往前拨一些。
在听到阿药有事想告诉自己后,炼狱杏寿郎并没有感到多惊讶,只是以为对方想要告诉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平静的答应了。
只是……少女与他交握的手好像有些轻微的颤抖,手心冰凉的几和地面上的积雪有得一拼。
炼狱杏寿郎想起之前对方缩在他怀里,像是小女孩撒娇一般说着‘冷,想要多抱会’的样子。他顿了顿,将手握紧了些,稍微挪动了位置,走在靠前的位置挡住了夹着冰寒的风。
为了挡住光线,阿药把罩在脑袋上的披风拉的很低。从炼狱杏寿郎的角度,也就勉强能看见轮廓精致的下巴,所以没看见少女白皙的脸上慢慢攀上了一层浅浅的粉红。
和她相比,少年猎鬼人的手格外温暖,手心和指腹都带着茧子,偶尔轻轻的擦过她的手心,带着暖意和划过心底的,不知名的痒。
像是有只小猫钻进了胸口,用柔软的,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拨撩着她的心脏。
原本的紧张和不安被抚平,手掌相交的位置,对方的体温源源不断的流入她的体内。
杏寿郎的话……如果是杏寿郎的话……
阿药悄悄的,小心翼翼的调整着手的动作,从交握的姿势慢慢的试探着,改为了更加亲近也有些暧昧的十指相扣。
她抬头就对上了少年有些惊讶的眼神,随后,对方的手动了动稍微松了些,又很快的握紧。
“走吧。”炼狱杏寿郎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笑。“唔姆……要小心脚下,雪化了一些会很滑。”说完就很快的把头转回去了。
阿药扯了扯身上的披风,悄悄的抿着嘴笑。她看到了对方慢慢红透了的耳根,被发尾的暖红衬的有些可爱。
没有树木的遮挡后阳光洒满了她全身,也许是隔着披风,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不适,反而十分的温暖,舒服的让她甚至想扯下披肩,更多的去接触此刻的阳光。
少年猎鬼人牵着纤细苍白的少女往前走着,他们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交错的脚印。
不管之后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之剑是消失还是下坠,阿药都十分享受此刻的温暖。
之后他们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不是之前阿药遇到鬼舞辻无惨那个,而是山的另一面,一个更小也略显贫穷的镇子。
这个镇子就没什有旅馆那种存在了。阿药观察过,镇上基本都是些老人,小孩和年轻人很少,大家看上去都很瘦,精神转态也不好。
阿药安安静静的跟在炼狱杏寿郎身后。因为没有旅馆,他们只能付了些钱,暂住在家里有空房的镇民家里。
虽然房子无处不透着老旧的味道,但也还算干净安静。这家的女主人在给他们送了两套被褥后就离开了。
阿药捏了捏被褥,感觉里面的棉都粘在一起了,带着湿气和淡淡的霉味,看起来并不保暖。
虽然只有一间空房,但这件屋子可比之前旅馆的大不少,阿药和炼狱杏寿郎两人完全可以一个人睡房间最里边,另一个靠着门睡,中间还能空出很大一段距离,避免了之前的尴尬。
虽然靠门会冷些,但对于炼狱杏寿郎酒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问题。
阿药看着坐在一边包养日轮刀的炼狱杏寿郎,紧张的搅着袖子,清了清嗓子。
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晚死都得死。
她深呼吸了几次,心一横,准备把自己经历的事都说出来,然后等待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审判。
“杏寿郎……”因为紧张,少女的嗓子发涩,一开始的声音有些小。她赶紧喝了口茶水才接着说道:“现在……可以和你谈谈吗?”
对方像是早就在等着她说这话一样,利索的加快保养的收尾工作,收起日轮刀和工具后坐到了阿药面前。
“唔姆!当然没有问题”少年的背挺的笔直,双手微微搭在膝盖上,一副准备好认真聆听的样子。
“……”阿药吸了口气。
你这样我更紧张了。
【大将,没事的。】沉默了很久的付丧神终于又说话了。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大将。】
说起来惭愧,阿药听着付丧神还带着少年口音的话居然真的安心了不少。
她抿了抿唇,思考着该说什么用来开场比较好。
如果直接说‘我现不是人类,而是鬼。’这样的话……对方或许会以为她在开玩笑吧。
毕竟她们两可是一起在阳光下待了很久啊。一开始就直奔主题的话谁都不会信吧?
“呼——”阿药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肩膀放松了一些。她决定先从之前炼狱杏寿郎和蝴蝶香奈惠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开始说起。
“那天和你们分开后的晚上,我……”
“唰!”
阿药的话说到一半房间门就被唰的拉开,冷风夹着雪灌进了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又被云层遮住,雪也开始下了起来。
“咳咳咳!!”阿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起来。
“果然在这里啊。”拉开门的人一点都没有感觉自己不敲门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抬脚走了进来。
阿药咳出了些眼泪,被模糊的视线里挤进了一个白色的脑袋。
……这个发型怎么有点眼熟?
她眨了眨眼,把挂在眼眶里的泪珠眨了出来。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脸上疤痕十分显眼的白发少年。
“!!!”
这可比达摩克利斯之剑吓人多了。
阿药又咳了起来,脸咳的通红,眼泪时不时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两颗,看上去像是得了肺痨一样。
炼狱杏寿郎被阿药这幅模样吓到,连忙给人倒水,拍背顺气然后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刚刚走进来的不死川实弥。
“……”白发的猎鬼人看着两人,感觉自己好像被强塞了一把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十分恶心。
他看着咳个不停的阿药,默默的关上了门,不让风雪再吹进来。
然后,就到了现在。
“喂!你……”观察了阿药半天的不死川实弥终于开口了,他瞪着眼睛声音洪亮,看起来前不久受的伤已经全好了。
阿药在感叹鬼杀队剑士们惊人恢复力的同时也把整颗心提了起来,就像是等待法官下达判决的犯人一样。
“你是不是那个——”
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摇摇欲坠,好像已经迫不及待,摩拳擦掌的想要给她砸死了。
阿药十分清楚,如果是炼狱杏寿郎,对方即使知道她是鬼也会给她说清一切的时间和机会。
但不死川实弥就不一定了。
而且……虽然不是本意,她之前还把人裤子给扒了。
单是这点阿药觉得已经够不死川实弥记恨她的了。要是再被对方知道她是鬼……恐怕炼狱杏寿郎也拦不住不死川实弥砍她了。
“咳咳咳……”
突然原本端着茶的少女毫无征兆的松了手,茶杯落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前一秒钟还做的端正的阿药面露痛苦的弓着背,虚弱的扯着袖子捂着嘴咳嗽。
“?”不死川实弥脸上少见的出现了困惑的表情,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
还不知道阿药已经变成了鬼,对少女身体状况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的炼狱杏寿郎立马紧张起来。
“没事吧?要去看看医生吗?”
不死川实弥的表情更加困惑了,看着炼狱杏寿郎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你又是怎么回事?全身缠着绷带都还要坚持挥刀训练的人,怎么看别人咳嗽一下就要请医生了?
“咳咳……没事,不用那么麻烦。”阿药扶住炼狱杏寿郎伸过去的手,冲少年笑了笑。
笑容苍白无力,像是被霜打了的花,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我自己有带着药,大概是之前冷到了。”然后她不给炼狱杏寿郎接话的机会,继续说:“这位不死川君找过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我去问问看还能不能再收拾出一间空房,顺便熬点药。”
阿药说完,拉着少年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拎起放在角落的药箱。虽然很想快点离开,但还是兢兢业业的扮演了一个身体不好的角色,慢吞吞的挪到门口,在和不死川实弥说了再见后才出了门。
“……”不死川实弥盯着关上的门,皱紧了眉头,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好歹没追出去。
“你不陪她一起去吗?”他问的是炼狱杏寿郎。
金发的少年愣了一下,抬手挠了挠头。
“唔……阿药说她一个人可以啊。”
“……”
之前不咳的像肺痨一样吗?这一个人能可以?
虽然长相凶狠,但其实情商在鬼杀队的男性里面还算中等偏上到不死川实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起了古前尚云可能闲着没事干想被打了时,对他传授讨好女孩子经验的时候说的话。
“和这些小女生相处呢,前辈一定要记得不要对方说什么就死心眼的全部照做。”
“比如有的女孩子让你滚,实际上是想让你陪着她。”
“滚!!”
不死川实弥不知道女孩子怎么想的,但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想让古前尚云滚,最后一辈子都滚不回来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