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上定在五日后去永安宫视察修建情况, 所以梁王霍曜近来特别忙碌,甚至直接歇在官署里过夜不回王府。
一连三四日没见到霍曜的身影,黎玉帛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 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不过很快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就被一大堆物质给填满了。
他接连收到一堆东西, 有许多新鲜没见过的吃食, 如西北的塞外烤羊腿、江南的条头糕;还有春夏秋冬四季各色的衣裳,简直穿不完;还有各种值钱的玩意,如价值连城的观音玉佩,通透澄亮的束发玉簪。
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黎玉帛心想,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以前他也有连日不来饮翠轩的时候, 都是一声不吭的,这几日为何巴巴地送这么多东西,大有要把饮翠轩堆满的架势。
他问杨智及:“王爷忙碌, 送这些是什么意思?”
杨智及以为两位主子两情相悦,送些东西乃合情合理,便道:“王爷这几日不能回府,但是心还念着侧王妃,怕侧王妃一个人无趣,所以送了这些来。”
黎玉帛心道, 这是面上的话,王爷定有深意。
他穿着好看的新衣裳,吃着美味的条头糕,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王爷这是在补偿他!补偿他那天流血了!
呜呜, 王爷真好!
他摸着绫罗绸缎面的衣裳道:“我一定好好珍惜你们!这个月衣服不重样!”
不过……
虽说礼多人不怪, 但这两张桌子都堆不下王爷送的礼, 也太多了吧,黎玉帛受之不起啊。
他觉得有必要回赠下王爷。
金银财宝,他比不过王爷,王爷也不需要;绣个香囊荷包什么的,他又没那本事;他能给的,只有这副能让王爷通体舒泰的身体。
那就……再为王爷流一次血?如果他需要的话。
这方面的东西说来也真奇怪,一次没有的时候,黎玉帛也不想,甚至惧怕。有了一次后,他偶尔脑子里会回想起那个画面,又有点想要了。明明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感觉都忘得差不多,也说不清,还是会想要,哪怕只是和霍曜简单地接个吻。
为什么呢?
一定是王爷长得太好看身材太好,那天两人的契合度太高,所以他的身体又想要了。
既然这样,再流一次血,黎玉帛也是乐意的,他承认自己是个老.色.批。
下午,黎玉帛又收到一封信。
杨智及弓着腰笑道:“侧王妃,这是王爷让老奴一定要交到您手上的,不可假托于人,更不可给了旁人。”
写了什么,这么慎重?
黎玉帛打开信封,入目便是王爷气势非凡的字。个别字眼比较少见,黎玉帛花了点时间,才读明白了,写的是: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①
黎玉帛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写封信过来。这不像王爷的作风啊,是谁教他这么做的吗?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王爷也真是的,先是送吃的穿的名贵的,突然又送封信过来,也不说为什么这么做,搁这打哑谜。
黎玉帛充分调动他那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冥思苦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终于猜出王爷的用意。
王爷让黎玉帛在家练字,担心他练得不够好,特意亲手写了这首诗回来,让他跟着练,再交回去检查!
一定是这样!王爷真是一位非常严格的老师啊!忙成狗还记得他这个唯一的学生!
黎玉帛心想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于是他非常乖巧着坐下,笔墨纸砚伺候,照着王爷的信,也写了一封一模一样的文字,只不过他的字歪七扭八,不成体统,实实在在比不上王爷的,而且“搴”“訾”两个字还写错了,他圈出来,在旁边重新写了这两个字。
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差生的作业。
黎玉帛懒得再找信封,直接就用王爷送来的信封,把自己学着写的字放进去,叮嘱杨智及:“杨公公,劳烦你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不可假托于人,更不可给了旁人。王爷懂的。”
杨智及:你们夫妻俩说一样的话,这一定是你们的暗号,我听不懂,王爷懂就好。
在永安宫修建地址的霍曜收到这封信,打开一看,字迹潦草还不如他五岁写的。霍曜皱起了眉头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不懂吗?侧王妃可是说您懂的呀!
杨智及心里苦,侧王妃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深意?一封信写来写去,你们夫妻俩的事,你们夫妻俩心里清楚,我只是送信的而已啊。
幸好站在霍曜旁边的元咏竹解了杨智及的尴尬。
元咏竹挥挥手,让杨智及退下。他瞄了一眼霍曜手中的信,啧啧说道:“这个饕餮……”
霍曜斜着眼冷冷看过来,元咏竹吓得一激灵,轻咳道:“我是说这位姑娘,这位姑娘,她写的字真别致真有特色,令人过目不忘。”
霍曜盯着信上写错又重写的两个字,道:“说正经话。本王已经按照你说的,送他喜欢的东西,又写了一封信过去。”
元咏竹道:“我说了,追求一个人,写信表达爱慕是最直接的,最有效的。王爷对她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蕙质兰心,回了同样一封信来,说明她心里也是一样的心思。只不过人家女孩子柔肠百结,不好意思像王爷这般说出口,便婉转地回了同样的信。”
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但霍曜又觉得黎玉帛没有元咏竹那么多心思,什么蕙质兰心、柔肠百结,都不是可以用在黎玉帛身上的词。
元咏竹才高八斗,被圣上钦点给永安宫的亭台楼阁命名,所以今天和霍曜一同出现在永安宫。他望着眼前荡漾的粼粼碧波,道:“这个亭子前有碧湖,正好可以望见湖面水波澹澹,王爷,这儿便唤作饮湖亭如何?”
霍曜敷衍地点点头,将纸放回信封,问道:“那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元咏竹心道:不得了,王爷这是真对那位饕餮姑娘着迷了!那侧王妃怎么办?
元咏竹之前一直觉得黎玉帛不是好人,但霍曜和他解释了永安宫贪墨和涌泉寺中药两件事后,他知道黎玉帛已经归顺霍曜。既然归顺了,黎玉帛就是真真正正的侧王妃,要跟着王爷过一辈子的。
如今王爷这么在意饕餮姑娘,若真将饕餮姑娘娶进家门,黎玉帛在王府还有立足之地吗?
元咏竹很为黎玉帛担心,道:“私以为,接下来,王爷该让那姑娘和侧王妃……”
霍曜垂眸淡淡地扫了元咏竹一眼,他顿觉眼前一黑,王爷真是爱那位饕餮姑娘爱惨了!
元咏竹改口道:“接下来王爷和那姑娘去郊外踏踏青,不过这是秋天,看看秋景也成,再回城里吃完热气腾腾的馄饨。多来这么几次碰面,两人的事也就成了。”
他心想,以王爷的身份地位,要娶那饕餮姑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偏王爷要搞新花样,玩点不一样的,自己只好绞尽脑汁出主意了。
他想了想元咏竹说的那些画面,确实还不错,像是黎玉帛会喜欢做的事。霍曜“哦”了一声:“等忙完这阵子,本王再定。”
不过当天晚上,霍曜就耐不住回了趟王府。虽然忙完已经子时一刻,他揣着黎玉帛写的那封信,觉得有必要回来见见。
此时梁王府已经熄了灯,霍曜走进饮翠轩,有个守夜的小厮忙上前招呼,他让小厮别出声,莫要惊醒了侧王妃。
霍曜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便见黎玉帛躺在床上,已经酣睡入梦。
黑夜里看什么都朦朦胧胧,但霍曜可以清楚地看到黎玉帛白皙的脸蛋,白得发光。霍曜听到他均匀的清浅呼吸声,觉得很安心,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不想打扰他,正准备回荣春堂安歇。
就见黎玉帛将手露出了被子外面。
霍曜嘴角轻轻勾起,握起黎玉帛的手,放进被子里,忽地听见黎玉帛喃喃道:“王爷……”
霍曜轻轻嗯一声回应,抬眸却见黎玉帛并未睁眼。
原来黎玉帛在做梦,他就这么拉着霍曜的手,轻声呢喃:“王爷送我那么多东西,我怪不好意思的,怎么还得清王爷?”
霍曜宠溺地摸着他的手背,滑腻如缎,心道,傻瓜,还什么还,我是你夫君,待你好是天经地义的。
黎玉帛又道:“这样吧,王爷每天吻我一下,就当我还债了。”
霍曜嘴角扬得更高了,心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趁人之危。从我们圆房以来,已有四日没有亲吻,那我便吻你四次。
他俯下身,吻了下去,轻轻探出舌头,便发现黎玉帛嘴唇干燥,还有些烫。他伸手一摸,发现他额头脸颊烫得厉害,难怪睡着了会说梦话,原来是病了。
霍曜立马派人去请太医,又将在饮翠轩伺候的采香唤了进来,语气威严:“侧王妃是几时病的?”
采香早得了守夜小厮的信,此时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道:“侧王妃是下午病的,已经喝了散热的药,傍晚退了热。没想到晚上又烧了起来。”
房间里已经掌灯,霍曜看到黎玉帛的脸颊都烧得红扑扑的,呵斥道:“为何不派人来禀告本王?”
“侧王妃说王爷为国事操劳,日夜辛苦,让奴才们不要打搅王爷。”
“混账东西!”霍曜声音虽低却极具压迫感,“侧王妃的事就是头等大事!侧王妃都烧成这样,你们如何偷懒,不安排人在里面守着?”
采香一张脸都快拧成苦瓜,牙齿打颤:“奴婢……侧王妃一向不喜欢有人在里屋守夜,傍晚烧退了之后,侧王妃自觉精神好了许多,便没当回事。奴婢们想在里屋守夜,侧王妃说不必,让奴婢们不用担心。”
这点霍曜倒是知道,黎玉帛喜欢安安静静地睡觉。但他仍然觉得可气,若不是他临时起意回梁王府看一眼,黎玉帛岂非要这么烧到天亮?
就算不守夜,也该时不时进来探望侧王妃!
霍曜恼道:“先伺候好侧王妃,待侧王妃病好后,你自去向吴嬷嬷领罚,往后再有差池,本王定饶不了你!”
在王爷面前,采香不敢哭,只好忍着泪水去烧水煎药。
霍曜又看向病中呢喃的黎玉帛,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太医来了,他吩咐太医用最快的法子给侧王妃降烧,太医提议用针灸。
那长长的细针甫一扎进黎玉帛的合谷穴,他就“嗯”了一声,面露痛苦。霍曜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温柔地摩挲他的手指,如哄小孩一般道:“玉儿,不疼不疼,忍忍就好了。”
针灸之后,采香端来散热的药,霍曜请太医看过,可以服用。但黎玉帛现在迷迷糊糊,张嘴喝口药十分为难,喂他一口,他能洒掉一半。
霍曜让伺候的人都出去,房里只剩他和黎玉帛。
霍曜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轻轻捏开黎玉帛的嘴,慢慢渡汤药进去。气息交缠,唇舌相触,激起一阵酥麻。
霍曜看到黎玉帛的长长睫毛微微颤抖,如乌鸦羽毛一般。
没想到黎玉帛喝了半口后,居然伸了舌头过来,被他这不经意地搅乱,霍曜惊得一不小心将剩下半口药喝了下去。
他看着病中的黎玉帛,浑身透着点病态的粉嫩,一副脆弱需要人疼的模样,那两片红唇沾了汤药,变得湿润,充满诱惑力。霍曜心头一动,身体有异,恨不能扑上去办了他。
偏偏这时候,黎玉帛还嗯嗯两声,像极了情动之时的呓语。
霍曜闭上眼,长舒一口气,驱逐杂念,强忍着身体的异常,轻轻柔柔地继续给黎玉帛喂药。
这么一顿忙活,不到半个时辰之后,黎玉帛终于退了烧。霍曜松了口气,怕搅扰黎玉帛的好睡眠,也怕控制不住自己,他便回了荣春堂歇息。
次日黎玉帛醒来,感觉精神奕奕,听采香说才知道昨夜王爷回来过,还连夜请了太医。
黎玉帛知道自己有烧糊涂了瞎说话的毛病,慌张地问道:“我没乱说什么吧?”
“这个奴婢不清楚。太医在的时候,您什么都没说,只是怕疼,王爷握着您的手,您才肯针灸的。不过后来喂药的时候,奴婢们都被王爷赶了出来,王爷亲自给您喂药,说没说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
黎玉帛心往下一沉,千万别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昨晚他梦见王爷亲他,还伸舌头了!嘴唇软软的,舌头也软软的,王爷可会亲了!亲得只想腻歪在王爷身上,什么都不想做。
不会做梦的时候发出不健康的声音,被王爷听见了吧?千万别啊!
等到下午皇上去过永安宫视察完毕,霍曜才回府,黎玉帛欲言又止,想问问他昨晚有没有说什么,又不好意思问。问了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霍曜先开口:“今天可感觉好了?”其实今天吴嬷嬷已经安排人去报知他了,不过他还是想听黎玉帛亲口说说。
黎玉帛道:“好多了。听说昨夜王爷回来照顾我,想必一夜没有好睡,多谢王爷。”
病体初愈的人看着格外动人,好像更白了,霍曜问道:“怎么谢?”
啊?还真要谢啊?
黎玉帛道:“王爷想我怎么谢?”
霍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按照你昨晚说的来谢。”
该死!昨晚果然说了不该说的话!
“昨晚我说什么了?”
霍曜想起元咏竹说的,追求喜欢的人就该直接大胆,别磨磨唧唧拐弯抹角,不然人丢了都不知道。他尝试着道:“每天吻我……十次。”
……
天杀的!十次!依照王爷那力度,这嘴不得亲肿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诗歌是《越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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