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感官代偿>第23章

  【.】

  其实徐之宁的去处,他们最先猜的地方是洛萍,虽然洛萍并不是个暖和的城市,但这里是徐之宁生活过十多年的城市,说不定他会想要回来。但他们去拜访福利院,却被告知徐之宁没来过,上一次来是去年十月份。

  福利院里孩子很多,看到生人来都好奇地攀在阳台上看。听说他们三位是专程从伏州赶来的贵客,福利院院长放下手上的工作亲自来招待。院长是位胖胖的中年女人,眉目和善,她把三位客人带到荣誉室,给他们看徐之宁曾在福利院留下的痕迹。

  “我调过来的时候小徐已经十四岁了,我对他印象很深,很乖,什么事都愿意搭把手,经常照顾院里的弟弟妹妹。在我来之前,院里只有小徐一个听障孩子,其他孩子都就近去公立学校的时候,他每天要坐很久的车去特殊教育学校。那时候院里还只有梁阿姨一个人会手语,院里的设施很简陋,经费也不足,没条件给他更多的帮助。他能发声,却不会说话,这一直是我们的遗憾。”

  “这孩子真的很好,这些都是他得回来的奖状,我们一直收着,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长跑、书法、数学竞赛……他一点也不比其他孩子差。他每天坐车远,我担心他有时赶不上车,或者在外面肚子饿了,总是悄悄给他塞些零用钱,梁阿姨也给,但是他没用过,都存起来,等到我们生日的时候给我们买礼物,有时还要接济弟弟妹妹。”

  “小徐很少麻烦我们,受了委屈也不说,不像其他孩子左一句右一句‘院长妈妈、院长妈妈’地喊,所以我和阿姨们常常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是不是什么时候忽视了他。等我们反应过来,小徐已经长大了。他去了伏州我们其实是很担心的,但是我们也希望他离开这里,洛萍太小了,福利院太大了,找不到一心一意只对他好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离开了伏州会去哪,但我相信那个孩子没问题的,他总是很坚强,很独立,可能现在还在适应新的生活,等他安顿好了,有消息联系我们了,我们也会给你们报一声平安。但也说不定他会先联系你们,毕竟你们是他在伏州的好朋友。”

  听了院长的话,三人就知道徐之宁不会在洛萍,福利院也没有他的消息。

  盛皖南接着和院长聊起了合作和赞助的事情,季丞川则翻看起了院长找出来的相册。

  徐之宁很少笑,也很少以主角的身份出现在镜头里。

  等盛皖南和院长聊完了,季丞川合上相册,问起了之前院里唯一一位会手语的梁阿姨的情况。

  “梁阿姨今年年初退休了,要是想见见,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下。”

  梁阿姨已经回到了乡下,路途颠簸遥远,季丞川选择独自前去。

  见到梁阿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洛萍下了雨,淅淅沥沥的,村里路泥泞,车开不进去,季丞川丢下车跋涉前行,好不狼狈。

  家里只有梁阿姨和她丈夫,季丞川一见面就说明来意,他想知道徐之宁有没有联系过她。

  梁阿姨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没有。”

  电话里不好确认,季丞川亲耳听到回应,从梁阿姨的眼睛里看出她没有骗自己。

  梁阿姨让他进来,找了家里男人的衣服给他,又帮他烧了热水,让他留着住一晚上。季丞川洗完出来,梁阿姨已经把相册找了出来,坐在饭桌前带着老花镜一张张确认。

  季丞川在她旁边坐下,听她徐徐道:“小宁是我亲手照顾长大的,院里没有人比我跟他最亲。”

  “这么大的雨夜照过来,你和小宁不仅仅是朋友吧?”她问。

  “在他离开之前,我们在一起。”

  “我不知道小宁因为什么原因要离开伏州,”梁阿姨手指摩挲相册泛黄的边页,“但我想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他最讨厌离别了。”

  “你们对他都不够好,他活得太苦了。”梁阿姨摇摇头,“要是我找到他,我就让他跟着我在一起,再也不交给别人了。”

  梁阿姨声音又变得苦涩:“但是等我这把老骨头朽了以后,谁又来疼他呢?”

  季丞川眼睛酸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承认之前我对不起他,但我真的很爱他,说起来很惭愧,等到他离开我了,我才意识到我有多爱他。我想让他知道,遇到我不是他的错,我想用之后的时间千百倍的弥补他。”

  空气沉默许久,梁阿姨松了口:“你去见过他爸爸没有?”

  “非直系亲属见不了面,但通过电话。”

  “他怎么说?”

  “他说不知道。”

  梁阿姨叹了口气,翻了几页相册,把徐之宁的照片找给季丞川看。

  这里面的照片比福利院里的那本要丰富多了,徐之宁单人的照片也更多,笑容也能见到了。

  “小宁刚来福利院的时候,每天都在画画,一盒蜡笔半个月就能用完,连夜里都在偷偷画。我后来问他有这么多东西要画吗?他说是因为他害怕,红色红色红色,他看到到处都是红色,尤其是晚上,那红色好像要吃了他。来了差不多一年,这情况才慢慢变好,但他说还是能看到各种颜色。”

  “我们以为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带他去做过检查,但医生说什么事情都没有,甚至他的眼睛比别的孩子都要好,视力非常好。我亲戚的妹妹也是医生,她听说以后说,可能是这孩子太孤独太寂寞了,又内向不愿意表达,就把世界想成各种颜色来表达情绪。”

  梁阿姨指了指一张徐之宁坐在角落看书的照片,“这张是绿色。”又指了一张徐之宁吃到香菜的照片,“这是黑色加点红色。”再指一张徐之宁抱着小宝宝笑着的照片,语气也跟着轻快了起来,“这是黄色加橙色,还是闪着光的。”

  季丞川忽然想起徐之宁曾经用听译机告诉过他,他的代表色。

  流动的暖橘色星河,永远熠熠生辉。

  那天晚上季丞川和梁阿姨聊了很久,聊到倾盆的雨停了都没察觉。季丞川从洛萍离开,庆幸自己来了,他来了才知道他对徐之宁的了解其实少的拿不出手。他没有追问过徐之宁的过去,以为两人保持这样的距离才最安全,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深陷其中,甘之如饴,何论安危。

  四月,伏州依旧春寒料峭,料峭归料峭,却没有冻杀该有的生机。檐下的小家燕破壳而出,身为父母的轻燕扑棱着翅膀在城市间穿梭,寻找能喂给小家伙们的东西。过路人无心抬头望一眼,便会在家燕一家和谐团圆的美好图象里挪不开眼睛。

  好似天公作美,徐之宁的行踪也终于有了些线索。

  徐之宁走的时候坐的是高铁,下了高铁转大巴,之后他又换过好几种交通工具,很难查清他究竟去了哪里。他似在随处闲游,又似有目的地。

  这一次追寻到的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说是对他们要找的人有印象。一月份的时候他一直在汽车站附近捞客,好像曾经载过徐之宁。徐之宁直接导好航把手机给他让他跟着走,最后因为太偏了他还加收了十块钱。

  季丞川当即让他载自己去,钱不是问题,算他包一天的车。

  这话一出,司机当然乐意,七弯八拐把他载过去,跟他说他最后看到徐之宁在某某栋房子前看了很久,说不定这里住的人和他认识。

  季丞川让司机回车上等着,站在这栋房子的大门前,连呼吸都屏住。

  最怕现实无意碰上美梦成真那一刹,“咔”的一声,门把拧动,大门从里面被拉开。

  心跳,与逐渐洞开的门缝一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