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事故

  “整场活动都无精打采的,看出来他是真不想参加。”

  “再不乐意也要有点职业素养吧?顶流爱豆也犯这种错?”

  “很明显小狗身体不舒服啊,没必要质疑他们ok?”

  “笑死了,粉丝真能洗。”

  楚兆年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眸子低垂,指尖漫无目的地翻着评论。

  倏地,急救室大门打开,手机同时猛烈震动起来。

  他站起身,一把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正想大步上前,却被人抢了先。

  经纪人李利急得满头大汗,连忙问:“医生,怎么样了?”

  “食物中毒,已经洗过胃了,没什么大碍。”

  “好的,谢谢医生!”

  病床推出来,向延序平躺在上面,嘴唇失了血色,一双眼睛却还亮着。

  带有安抚意思地看向楚兆年,然而对方只顾低头推动病床,觑了自己两眼,脸上看不出喜怒。

  菜是楚兆年做的,这家伙嘴硬心软,怕是要内疚很久。

  “怎么没把你吃死?”楚兆年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向延序笑了,果然,他是内疚的。

  金西旻在一旁抹了把汗:“究竟吃什么了,弄得食物中毒?”

  向延序瞥楚兆年一眼,说:“自己煮了点玩意儿。”

  “哎呀我的公子哥,你做那玩意儿能吃?”李利汗颜。

  病床被安置在舒适的单人间,经纪人还在絮絮叨叨数落着,听得向延序耳朵都要起茧。

  捂起被子,露出双眼睛,悄悄打量楚兆年。

  楚兆年靠在墙上玩手机,神色还是淡淡的,没法从脸上判断出他刷了什么内容,但这不妨碍向延序猜测。

  也许他在刷今晚八次方的舞台直拍,也许他因为愧疚在胡乱搜索有关向延序的东西。

  一想到这种情绪是因为自己,向狗子就有点按耐不住高兴。

  事实上,楚兆年确实是在刷向延序划水词条的评论,看着看着,一条短信突然发到手机里。

  他点开,发现是梁渔发过来的,顶上还有好几条未读短信,送达时间是十分钟前,他现在才看到。

  楚兆年回头翻看着,梁渔的第一条信息就让人一头雾水:“你你你你是不是手滑了?”

  他不解地继续下滑,然而还没看清下一条信息,队长突然打断他:“小六。”

  楚兆年队内年龄排行第六。

  金西旻的声音有些无奈:“你好像又闯祸了。”

  # 楚兆年点赞“粉丝真能洗”

  词条热度已经超过了#向延序划水,楚兆年找回自己误点的那条评论,恰好是回应粉丝猜测向延序身体不适的恶评。

  “……”

  都怪向延序,那么不经折腾,不然他也不会手滑。

  楚兆年沉着脸把点赞给取消了,准备发一条微博澄清。

  公司那边也打算将向延序的就诊记录发出去,但不管哪边先发,楚兆年的澄清都会显得很无力的,怕是要掉粉。

  “怎么办?”金西旻有些头疼,他们是出道八年的老团了,这还是头一回接连不断地出事,而且主人公都集中在这两位身上。

  他视线在楚兆年和向延序身上来回打转,频频叹气。

  “要不然我们拍一张探病合照放上去?”向延序说。

  “没必要。”楚兆年说,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个没完,“太刻意了。掉粉就掉吧。”

  编辑好的微博一经发布,就直接炸开了。

  楚兆年微博:“抱歉,手滑了。”

  评论区:“队友在洗胃的时候,你在刷微博,楚兆年你没有心。”

  “谁知道是不是真手滑,点赞十几分钟过后才取消。”

  “真无语,小狗碍着你什么了?”

  向延序的唯粉更甚,直接在八次方和公司的官博下面刷起了:“楚兆年退团,反对背刺队友、队内80!请公司正面回应,积极处理,给粉丝一个交代。”

  “不是,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呢!”向延序气得要从病床上跳起来,举起手机敲得哐哐响,“我得发个微博声明一下!”

  字还没打完,手机一下就被楚兆年给抢走了,“你是小孩吗?”

  他转手将手机递给李利:“别让他乱发。”

  向延序的唯粉再过分也是出于对自家正主的关心,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楚兆年做得不对。无论是故意把菜炒糊还是手滑点赞,总归是他亏欠对方在先。

  但恨意还在,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受粉丝几句骂是理所应当的。

  几句骂声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医药费楚兆年缴过了,留在这儿去追究什么过错没有意义,他只觉得累,尤其是面对向延序。

  他抬眸上下扫视几眼,确认对方身体无碍,便回头跟经纪人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辛苦哥照看他。”

  “好。”李利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看眼手机:“凌晨一点了,你们都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欸,不行,我呢?我也要回家!”

  “拜托我的大少爷,您就别折腾了……”

  渐行渐远,病房里的声音也变小,vb的私信关上后就没打开过,但手机还是在手里不停震动。

  楚兆年低头看一眼,污言秽语像一片浓厚的墨迹,染黑了他的收件箱,他手上重复着,将一个又一个陌生号码拉黑。

  回到家楼下的时候,停车场里的灯好像坏了,忽闪忽闪的,看不太清路。

  他低头正想打开手电筒,一滩水倏地从天而降,从头发到侧脸再流至衣襟,黏黏糊糊,弥漫着一股浓重油漆味。

  楚兆年呼吸一滞,眉头渐渐锁起,朝暗夜虚空中问:“谁?”

  虚空没有回应,只传来一片脚步渐远声。

  “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报警的。”他说。

  事后他回家上上下下冲了五六次澡,弄干净又给物业打电话调监控,等警l察来备好案,已经五点了。

  他摊在床上,身心俱疲,觉得重生什么的,实在太累人,还不如死了算。

  眼皮沉沉耷下,睡着之际,突然听见密码锁响了。

  他一条神经立即崩紧,瞬间坐起来,借着晨光握住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压制声量悄悄落地。

  那人进了他家,脚步踢踏踢踏响,像是越靠越近。

  没一会儿,声音就停在房门外,楚兆年攥紧杯子。

  “咯吱”一下,门打开,他扬起手,在杯子险些脱手而出之前,忽然看清对方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楚兆年放下杯子,神情有些不悦。

  向延序站在门口,双手直接搭在楚兆年肩上,手动让他转了个圈,上下打量之后说:“我听说有人泼你油漆。”

  这事楚兆年跟经纪人提过,住址暴露公司那边也要查,没想到那么快就让向延序知道了。

  “关你什么事,不好好在医院躺着,跑回来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帮我受那一遭?”

  向延序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洗胃的事一公开,楚兆年就被人泼油漆,究竟会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可能是我粉丝干的,对不起啊。”

  楚兆年冷笑:“粉丝?这是罪犯。”

  “说了和你没关系,赶紧回你的医院躺着吧,我很困,要睡觉。”

  向延序垂头看他:“豆包,我出院了。”

  “那就滚回你自己家,估计你爸妈也不会再来了。”楚兆年躺回被窝。

  向延序抿了下唇,然后走进房蹲在楚兆年床边,“可是我都这样了,你忍心赶我走吗?”

  楚兆年掀开半只眼皮,向延序立刻捂住肚子,佯作不适。

  “你自己要吃那么多的,活该。”楚兆年看出他在装,就把眼睛闭上了。

  向延序小声嘀咕:“我不管,我就要继续住你家。”

  说罢,他自己站起来,嘟嘟囔囔地走出去。

  “喂。”楚兆年叫住他。

  “嗯?”

  “叔叔阿姨没事吧?”

  向延序笑了:“你担心就自己打电话问。”

  楚兆年困得有些精神恍惚,声音也比平时软上几倍:“那是你爸妈。”

  呼吸声逐渐变得悠长又轻缓,向延序倚在门边上听着呼吸一轮又一轮,许久才低声道:“那也是你爸妈。”

  幸好向延序吃得多,父母都没什么大问题,他再三叮嘱管家不要将他过问的事说出去,才熄了灯。

  但他没睡,坐在床边,看窗外天光一点点变亮,沉默得宛如变了一个人。

  他大脑宕机,仿佛齿轮间卡进了锁链,怎么也想不通:楚兆年为什么变了?为什么开始抗拒这段协议婚约?

  不久,太阳出来了,第一时间普照大地。向延序的脸一半置于阳光,一半置于黑暗,分割黑白。

  他眸光黯然,蓦地起身站到光下,伸手将窗帘全部拉上。

  早晨,因为油漆事件,楚兆年的行程全被取消了,经纪人放他一天假,让人在家好好休息。

  他睡醒睁眼的时候正好下午1点,饿得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出房门就看见饭桌上摆着几个外卖盒子,摸了摸还有余温。

  哼,那傻狗还算体贴。

  楚兆年抿了口热茶,鲈鱼的香气钻进鼻子里,他拾起筷子挑了块雪白的肉,送至嘴边时,却愣住了。

  就是因为向延序对谁都这样好,他才会丢魂似的喜欢他。

  思及此,瞬间没胃口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眼光,居然会看上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对于成年人来说,one night stand不是不可以。

  主要是向狗那毫不在意毫无愧疚的态度叫人上火,就好像当他楚兆年是街边那些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招之即来挥之则去。

  他颇为烦躁地放下筷子,走到阳台边上喘口气,一转眼就看见晾在边上的内裤。

  心中那股火气猛地烧得更旺,他一把扯下内裤,急冲冲闯进向延序的房间。

  “都说了,内裤不用你帮我洗!”

  向延序转过头,眼神纯良又无辜,手指了指背后的手机支架。

  接着,说出一句让楚兆年原地社死的话:“我在直播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