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位于雍州南部。
嫁入宫以后，第一次回来这里，顾夕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物是人非？这是个比较感伤的词儿，但她挺开心的，所以这词儿不合适。
顾长禹已是现任的雍王，不过如今的藩王与曾经只手遮天的藩王大不相同，没什么实权，闲散太多，所辖不过一城，也没了兵权。
尽管如此，李信等人还是拟了个什么刺史的章程提上来，萧晏允了，原因是天下初定，人心浮动，还有萧贺一事也恰恰不应再心软，从前眼线是暗中监视，刺史则是明晃晃的。虽说刺史的监督使得藩王战战兢兢，不过若是君主英明，藩王本身又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倒是没什么。
顾夕昭没有提前告知顾长禹自己要回来，本来也是游历到了这里，不确定具体日子，也不想惊动他。
平城是顾夕昭自小长到大的地方，可她却是处处觉得新奇。
萧晏跟在她后头总忍不住笑。
“怎么感觉你像是头回来一样？很是新鲜。”萧晏笑着问她。
顾夕昭笑着答她:“也确实没出来过几回，从前不大出得府去。”
她眺望街中，感叹道:“你看如今街上女子好像多了起来。民风也不似从前了。”
萧晏说:“我没见过从前什么样，不好评价。”
顾夕昭拉着她的手往街中走，穿过人群，这里不比长安热闹，但也比从前热闹太多。
“从前，街中女子很少的，除了青楼也不可能有女商人，女子若要从商需得以丈夫的名义。”
顾夕昭同她解释。
“那看来该早点收复雍州才是。”萧晏说。
顾夕昭笑了一下拉着她继续往人潮走。
雍州并非全是汉族人，许多种面孔，以前街中多是男子，如今再看，顾夕昭也唏嘘雍州的女子竟有如此多的绝色。
如此好像也能理解一点为什么以前雍王妾室那么多了。
过往商旅也多了起来，听口音，也像是大周过来的。
顾夕昭领着她在街角那间月华楼用了个饭，月华楼在平城的名声很响亮，是地地道道的雍州风味。
顾夕昭用的很开心，萧晏看的很开心。
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顾夕昭才带着她去了雍王府。
下人来报的时候顾长禹还很是不信，妹妹回来怎么会不提前告诉他？
他犹疑着出门去接，老远看见顾夕昭又惊又喜，再一看见旁边的萧晏，又惊又吓！
“臣参见陛下。”他急忙上前跪迎。
萧晏笑了一下，扶他起来。
“我来此是陪夕昭回母家，并非什么陛下，兄长也不必如此多礼。”
顾长禹听了这话眉尾稍稍挑了一下。她可以这么说，他可不敢这么做。
经历过去那几年的战乱，她多年筹划的心计和手段，顾长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深不可测，哪里敢真的信她的什么客套话。
“哥，先进去吧。”顾夕昭挎上顾长禹的胳膊，将萧晏撂在了身后。
顾长禹回头看了一眼萧晏，阿昭如今这般胆大了？都敢将陛下晾在一边了？
不过妹妹如今倒是比以前更活气了，二十多岁比十几岁时更像个小丫头。
顾夕昭许久没回来自然是心里很高兴，从顾长禹亲自入京上书移交雍州权柄，又是三年未见过了。
如今顾长禹都有孩子了，她还不曾见过。
萧晏跟在她身后也没觉得不高兴，毕竟她已经七八年没回来了，难得她高兴。
顾长禹唤来了妻儿，见过了两人，他的妻子是他表妹，逃出雍王府后借住舅舅家的那段时日两人互生了情愫，之后顾长禹便娶了表妹，两个人感情也很好，膝下已育有一子。
顾夕昭抱着两岁的小侄子爱不释手。
不是不喜欢孩子吗？萧晏心里不禁发笑。
顾长禹问:“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顾夕昭想了一下说:“嗯...大概十天半个月吧...看心情。”
她一边逗孩子一边笑着答，顾长禹看着她也眉眼弯弯。
“阿昭，你明日，去祭拜母妃吧。”顾长禹说。
她这些年没回来，也许久没有机会祭拜母亲了。
提起她母妃，顾夕昭便有很多话想要问顾长禹。她抿了抿唇，皱了皱眉头，顾长禹妻子便伸手接过了孩子，带着孩子退下了。
顾夕昭迟疑片刻问:“母妃的死，真的是顾修做的？”
她连父王都不愿喊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大概率是真的，雍王连亲儿子可以杀，何况是被他厌恶的妻子。
顾长禹叹一口气，说:“是吴先生告诉我的，若非先生大义，怕是我们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
萧晏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这件事儿她老早就知道，比顾长禹和顾夕昭知道的都要早。
“只是杀了他真是便宜他的。”顾夕昭咬牙切齿又忍不住想要掉豆子。
萧晏揽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她已经哭过一次了，信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大哭了一场，她一直以为母妃是郁郁寡欢病逝的，却没想到是她枕边人害得。
“你别难受，阿昭，我已经将他们分开葬了，顾修不配和母妃葬在一处，也不配入雍王陵墓。”
顾长禹温声安慰她，他比顾夕昭更加恨雍王，因他亲眼见过雍王的狠毒。
当晚，顾夕昭躺在她住了多年小院的榻上，窝在萧晏怀里，翁声翁气的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母妃的死有蹊跷？”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顾夕昭唇瓣紧紧着她的锁骨。
“因为我没能阻止得了。”萧晏的手轻轻捏着顾夕昭的耳垂。
顾夕昭抬起眼，讶异看着她，什么叫没能阻止？
“那时候你外公被降了职，你母妃也被顾修厌弃，吴先生告诉我他想要另立王妃，你母亲恭谨，寻不到错处，他便动了歹毒的心思。”
“我曾叫吴先生设法护住她，只是他那时候在雍州尚没这么大的能力，遂没能成功。”她低声说了这句话。
“告诉你，只会让你更难受，杀了他再告诉你，没那么难受。”她将顾夕昭箍得更紧了。
“那你也该告诉我，还应该将他俘来，我亲手将他碎尸万段。”顾夕昭红了眼眶。
萧晏心疼的笑了一下:“怎么都要喊打喊杀了？他也已得了报应了，死在你哥哥手里，也算你报了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