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日，顾夕昭晚膳后到了永安宫。
“朕备了衣杉，先更衣吧。”萧晏已在等着她。
顾夕昭看了看她的衣着，问道：“陛下不更衣吗？”
“自然也是要的。”她转身又对红袖说：“走吧，替朕更衣。”
顾夕昭看了红袖一眼，欲言又止。
更完衣两人自两侧同时走出来，看见彼此一刻都怔在了原地。两身正红色的衣裳，似喜服但又不是。
顾夕昭一袭红衣，外衫轻纱飘逸，领袖袖口皆绣着蒲草。内搭红色中衣，白色里衣只有领口隐隐露出一些，梳着极为简单的民间女子惯常的发髻，一根红绸带随着发丝飘逸在身后。
萧晏也是一身红色长袍，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隐隐兰草，同样是红色中衣，白色里衣，红色腰带上用暗红色丝线绣着峰峦。红色绸带将头发高高束起，犹如画本子中的侠女一般。
这衣裳分明是一对。
萧晏直直的看着她，她当真极美，无人能及。她这颗明珠不论是放在何处都熠熠生辉。
萧晏展颜温声道：“你穿这身，十分好看。”
婢女端着漆盘在她跟前跪下来。漆盘上是两块玉佩，玉质温润剔透，色泽莹润透亮。
是上好的和田玉制成。雕工精湛，栩栩如生，一块团龙佩，一块凤凰佩。
萧晏取过漆盘中的凤凰玉佩，走近她，在她跟前跪蹲了下来。
宫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红袖怔怔的看着她。
顾夕昭惶恐万分，颤音道：“陛下……”
萧晏抬眼看她，眸色微动，眼中含笑，温声道：“别动。朕替你系上。”
顾夕昭呼吸一滞，屏息收腹，呆呆的站着，她在她腰间系玉佩的动作十分轻柔，不由得令她有些发痒，但她动也不敢动，心若擂鼓。
萧晏亲手替她将玉佩系在腰间，起身看着她道：“这块玉佩，便赐给你了，以后你戴着。”
顾夕昭木讷的点了点头。
萧晏笑着:“这玉佩是一对。你也替朕系上，可好？”
顾夕昭心神稍缓，点了点头。她伸手拿起团龙佩，在萧晏跟前蹲下，也替她系在腰间。
萧晏淡淡开口：“今日不必他们跟随，只你我二人。”
顾夕昭怔了一下，忖了忖道：“出宫去，臣妾该如何唤您？”
“你想如何唤？”萧晏凑近她，二人双目之间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顾夕昭羞赧别开眼：“臣妾不知。”
“不如你唤我夫君？我唤你夫人，如何？”她的声音渺若烟尘，撩人心怀。
夫君？夫人？她今日这是……
见顾夕昭沉默不语，怔怔发愣，她又扬唇一笑道：“走吧，时候不早了，马车已在宫门等着了。”
顾夕昭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
平日的长安城已十分热闹，中秋更甚。站在街头望去，街道中人潮拥挤，接踵比肩，水泄不通。
街道中挂满了彩灯，街头巷尾欢声笑语不断，街边的小贩比以往更加卖力的吆喝。
萧晏看着街中繁华的灯火，涌动的人潮说道：“今日格外热闹。”
顾夕昭点头，目光满是希冀：“比平日还要热闹许多。我从前在雍州不曾见过这番光景。”
萧晏读懂她眼中的欢喜，温声道：“以后可以多出来走走，京都繁华，江南如画，塞北辽阔。大周的秀丽山河，你不曾去过的地方还有很多，有机会，我带你去。”
顾夕昭抿唇一笑：“能这般看看京中的景色，已是幸事，夕昭不敢奢求更多。”
两人边走边聊，已不觉进入人群中，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她们时不时就要侧身避让往来的人。
“瞧一瞧，看一看，不喜欢不要钱。”一身着浅灰色粗布衣的小贩摇着手中的拨浪鼓，高声叫唤。
顾夕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何事好笑？”萧晏低低挑了个眉。
“臣……我在笑那小贩的话，乍一听，不喜欢不要钱，感觉有便宜可占，仔细一想，他说的其实不过是不喜欢你可以不买。”顾夕昭笑道。
萧晏头一次见她这样放松的笑，将头凑近她略带宠溺问：“竟如此好笑吗？”
顾夕昭随着她的靠近身体后仰，磕巴道：“只是，有，有些好笑……”
几个孩童嬉戏打闹不慎撞到顾夕昭，她本就向后仰着，这下更是惊呼着向后倒去。
萧晏忙前跨了一步，搂住她，使她不致摔倒，关切问道：“无事吧？”
顾夕昭顷刻间脸颊似被火烤一般，又红又烫。
“无，无事。”她撇开眼，轻声道。
待她站稳后，萧晏才松开手，轻咳了一声伸出手道：“夫人，将手给我，我牵着你走吧。”
夫人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情动。
顾夕昭迟疑片刻将青葱玉手放在了她手心。
萧晏轻轻攥住，牵着她在人海中穿梭。引的众人纷纷侧目。她们的穿着像大婚又像这江湖中的闲散浪人，引人遐想。
“哎呦，抱歉抱歉。”一个小哥看呆了撞到别人。
一男子从前方直勾勾盯着顾夕昭看，目光追随着她，与她们擦肩而过时，他又转过来倒退着走，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绊倒，引得一阵哄笑。
“我让你在看。”一女子揪着身旁男子的耳朵。男子哎呦呦直叫唤。
“别别别，不看了不看了。”男子面露囧色。
“仙女临尘呐！”
两人一路受着追捧的目光，还有不断涌来的溢美之词。这惊为天人的两张脸，这两身惹人眼球的红衣，注定是无法匿市的。
萧晏也时不时侧目看她，时常会对上顾夕昭的目光。
怦怦然。
“这书都是现下流行的，您挑一挑。”书摊旁的小哥乐呵呵给人介绍。
是上次那个小哥，顾夕昭认出来了。她转脸对萧晏道：“我想去买些书。”
萧晏宠溺道：“那便去。”
“小哥。”顾夕昭微笑唤那摊主。
她上回戴着面纱，小哥认不出她。
“唉，姑娘您……”那小哥话都不曾说完，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愣在那里。
“这也太美了吧……”他不由得竟说出了口。
萧晏手攥的紧了些，眉头微蹙带着淡淡的不悦道：“看够了没有！”
顾夕昭听出她语气不善看了她一眼。
“噢噢噢，不好意思姑娘……您是要买书？”
“上回，我在您这里买过三本，您给推荐的。甚是喜欢。”顾夕昭笑道。
摊主努力回想，挠头道：“上回？您记错了吧，我没见过您。”
“你告诉我你日日在此处的。”顾夕昭见他仍是一头雾水回忆了一下又道：“我那日带着面纱。”
摊主一拍脑袋：“噢，嗨，您这样一说，我便想起来了！原来是您啊，我就说嘛，您这样好看的我见过的话怎么会忘呢。书可看完了？哪本比较喜欢？”
“看完了，都很喜欢。可否劳您再给我推荐几本？”顾夕昭浅笑道。
“当然，当然。”摊主却只拿了一本递给她。
“为何只一本？”
“姑娘若是喜欢，便再来。我日日……”
萧晏拧眉打断她，语气微怒：“让你推荐，便将你觉得不错的通通拿好。我夫人事忙，没空多来。”
“夫人？这位是……”小哥上下打量萧晏。
“小哥，您照她说的做吧，多拿上一些。”
“哎哎，好。”小哥挑拣了几本：“不过您这拿这么多书，怕是嫌重吧？”
“不劳你费心，暂且放在此处，自会有人来取。”萧晏语气冷冷，说完便牵着顾夕昭离去。
她的手握的紧了紧，顾夕昭明显感受到了。
“怎么了？”见她沉着脸，顾夕昭问道。
“无事。”
顾夕昭看了她一眼，糯糯道：“我想吃糖葫芦。”
“好。”萧晏牵着她至一处摊前:“挑一串。”
“你不要吗？”
萧晏摇头。顾夕昭便挑了一串。萧晏替她付了钱，顾夕昭吃了一颗，两人继续朝前头走。
“甜吗？”萧晏问。
“酸酸甜甜的。”
“那，好吃吗？”
“好吃。”见萧晏一直盯着她手上的糖葫芦，顾夕昭问:“你要不要也尝尝？”
“好。”萧晏终于绽开笑颜。
好是什么意思……明明只是问她，她这回答，怎么好似自己在邀请她吃一样。
方才问她要不要，她不要，才走开几步，又想吃了？
顾夕昭转身要去再买，萧晏拦住她：“做什么去？”
“我去再买一串，你不是想吃吗？”顾夕昭不解。
“我吃不下许多，你手上这串给我一颗便好。”
“可这串我吃过了……”她抬起手看了一眼被她咬过的糖葫芦。
“无妨。”萧晏嘴巴凑上去就着她的手咬下一颗。
明眸皓齿，朱唇轻启，她含着糖葫芦的样子，很好看，顾夕昭如此近距离怔怔看着，不自觉喉咙微动，吞咽了一下。
萧晏若无其事的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