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听到了。倪煦不动声色往边上瞥了一眼,嗤笑一声,心道:我小小云栖可是出了长生剑主和天心剑主呢!杨照夜又怎样,倪霁这回青州一行定有大长进!
她目不斜视从那几人身边走过,惊得那几人一下如白日见鬼一般跳起来,飞快跑了。
“谢棠!”她冲着前面一道熟悉的深紫色背影喊道。
谢棠一回头,惊喜道:“倪煦!你终于来了!你要再不来找我,我还想着亲自去找你呢!那季伯玉可是来问了好几回了,你脾气也挺好的啊,你俩怎么天天吵架?!”
“这才第一日,怎么就‘终于’了?”倪煦无奈一笑,半点没回应季伯玉的事。
她去年随着三长老来谢家商谈青州和中陆城的通商事宜,她和谢棠就是在那时结识的。说起来,谢棠虽然拜入风雨山庄白珧大家门下,修得了一身光风霁月,但那不过是糊弄人的,一张口那脾气倒是跟谢家主有个八成像,还多了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绝招。
她转向谢棠身边的一位黄衣修士,眉心微皱,“这位是?”
黄家的?
“在下虎林黄虚白。”一身温雅的修士笑眯眯道。
“黄道友。”倪煦点点头,做足了礼数。
“不知倪道友可曾见过天心剑主倪霁?”
倪煦一怔,皱眉打量了她一下,心道:找她作甚?切磋?看着也不像啊。听闻黄虚白也不是什么好勇斗武的性子。
她摇摇头,淡声道:“并未。她应该是随远春君来的。”
黄虚白了然地点点头,忽见对面的白衣人脸色一变,立刻扭头退开她三丈远,随后陌路而行,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谢棠微一摇头,冲她使了个眼色。
黄虚白若有所思往前一看,一位头发斑白的白袍修士正缓步而来,衣袍上的金纹在阳光下近乎流动的日光。
云栖家主倪震宇。
难怪她如此。这位家主是出了名的不喜欢黄家。
“母亲!”
魂飞天外的谢家主领着路,踩了九曲十八回的杏花,好不容易回了魂,就见到了她整日跟着一帮书呆子混的大女儿,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刚想嘲讽几句,就瞥见了她后面跟着的一位黄衣修士——黄袍绣虎,手持洒金折扇,正是黄虚白。
她一肚子牢骚顿时咽了回去。
黄虚白恭敬地一一行礼,“谢家主、远春君。”
谢棠可就没她这么规矩了。
“闻前辈!”
三个字响彻长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见了救命恩人。
谢家主心头邪火一窜,怒视着眼前喜形于色的谢棠就要不管不顾就要开骂,却见她大概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变了脸色,一下子就显得十分温雅,只是,语气却半分没变。
“闻前辈我就说你修为深厚一定不会有事的没想到你居然来落花诗会了母亲半分都没跟我说我还以为你要……”
她还端着一副光风霁月的笑脸,话说的却又急又快,身后的黄虚白不由目瞪口呆。
闻世芳:“……”
丢人现眼!谢家主额头青筋一跳,仍不住要打断,但先开口却是倪霁:“谢棠?”
她眉峰拧紧,一脸惨不忍睹地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谢棠。
谢棠语音断了瞬间,继续道:“小云许久不见啊。”
倪霁:“……”
谢家主终于忍不住了:“谢棠!”
横眉冷对,满脸怒容,一身厚重紫衣无风自动,寻常人看见谢家主这般模样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但谢棠不是普通人。
她眨了眨眼睛,“娘——我就是打个招呼。”
闻世芳轻笑起来。
谢天影被她大女儿长久不见的撒娇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笑几声便不再看这个糟心的玩意儿。
黄虚白尴尬地站了半晌,终于找到了机会插话:“倪道友,大长老托我给你带了几件礼物,还望你收下。”
倪霁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黄家大长老——黄文和,那是她的另一位爷爷。谢天影的脸色也变得莫测,紧紧盯着眼前的黄衣修士。自从那场变故后,黄文和便久未出现在人前。这礼物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个时候送,不怪她想多。
闻世芳目光逡巡在面前的木匣上,眉头紧皱。施了法阵,但挡不住她,只是一些送礼时常见的奇珍,可是常见就代表了另一种不对劲。
黄虚白面上从容镇定,实则后悔不已。她跟大长老关系还不错,这要命的差事正是临出发前,大长老匆匆交给她的,说是这些弟子中只信任她。为何?!
这木匣子里肯定有什么要紧东西。但有什么呢……
黄虚白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到了中陆城又听闻倪霁跟着远春君一路遭遇追杀的消息,差点以为这东西送不出去了。没想到今天正巧撞上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把这烫手山芋给出去得了!
谢棠瞪着两尺长的描金木匣,心中又是恍然又是气恼:难怪黄虚白今天跟她聊了那么久!
深而长的呼吸声响在耳侧,远处的吟诗嬉笑声飘渺如风中絮语。
雪衣剑客一眨不眨地盯着木匣子,她母亲和她父亲也是在落花诗会上结识的,也许那时也如现在一般美好安宁,谁也不会想到,最后竟是那般惨烈而无法回首的结局。
是她母亲识人不明,还是那秘境实在太恐怖?
剑客最终慢慢地摇头,低声道:“谢黄长老好意,晚辈心领了。”
黄虚白一急,大长老差点老泪纵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东西交给倪霁。她柔声劝道:“不如道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