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默了一瞬,倪岱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
另一个玉冠长髯的长老出来打圆场:“唉,倪霆那堆小辈也有几个很是不错嘛。”
倪震宇呵呵冷笑几声,不搭话。
“霁丫头常年在外,恐怕受了不少苦,还是多亏远春君教护有方。”另一个身上珠光宝气的老夫人冲着缓缓而来的几个小辈点点头,笑得像尊慈眉善目的菩萨。
闻世芳:“不敢。”
“哪里哪里——”倪霆抢过话头,还欲继续,倪霁却正好过来了。
于是,他话风一转,摸出一团光球来,笑眯眯地开口:“小云儿啊,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一匹流云缎就收下吧。这流云缎啊,薄而不透,坚韧不破,色润质柔,更难得的天生便有凝神聚灵之效。”
倪震宇面无表情,什么破烂玩意儿。云仓里好东西多的是!
他瞪眼多看了两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想:算了,这玩意儿的成色看着倒还算可以。
“收下吧。这是大长老,单名一个霆字。那边是四长老倪绣宇和五长老倪述宇。”那满身宝光的老夫人冲倪霁笑了笑,指了指对面头戴玉冠的两位长老,又摸出一支雪落松枝长簪,“我是二长老,单名一个霞字。没什么好东西,看你头上空落落的,就送你个簪子吧。”
倪震宇继续木着一张脸,眼神却是嘲讽非常:这个老孔雀竟然把这东西都拿出来了,下血本了啊。哦,也不对,指不定是那簪子太素,她带不惯呢!
倪霁躬身谢道:“多谢各位长老。”
她心中暗叹:千躲万躲,居然是自己撞上门了。她不过是看闻世芳在这里,下意识地走过来罢了。
倪岱尬笑两声,“我穷,送你道剑意吧。”
说着,手上就凝出一道银光,隐约是把小剑的形状,澎湃气息一闪而逝。
倪霁脸上终于带出了些笑意,“谢长老。”
“今日初见,本该送你些什么东西。不过今日匆忙,且容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倪绣宇抚须笑道。
倪霁正欲回话,云海中就爆出滚滚惊雷,震天撼地,瞬间盖过了场外的喧嚣。
众人惊骇看去,只见千丈云海中兀然出现了一片黑得发紫的雷云,此刻正如沸水一般翻滚着。云海上,几个毫无防备的倒霉修士被炸得飞了出去,云海内,正巧身处那片云海的修士纷纷被炸了一身狼狈,好几个都跌出了云海,直直往下坠。
身着嫩绿色法袍的修士脸色微变,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拼命嘶吼道:“……第五十四位,倪家倪阔野,第五十五位,潜山季仲徽。”
虽有了名次,但二人却没有立刻出云海,而是对立在云海上方,周身灵气沸腾,犹自剑拔弩张。那倪阔野手里悬着一座灵光熠熠的小塔,无数银紫雷光正从塔尖射向四面八方。
大长老动了动珠翠琳琅的脑袋,华丽的灵光一时闪瞎人眼,皮笑肉不笑道:“二长老,你孙子真不错啊。”
“出云海,收法宝。”倪震宇淡淡的声音响起,盖过了轰隆雷响。
倪阔野面上显出些不甘,怨毒地瞪了一眼季仲徽,收了小塔,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闻世芳眯了眯眼睛,心道:若是对上了他,确实有些麻烦,不过,倪阔野似乎对这法宝还没完全磨合好。
雷声骤停,千丈云海渐渐恢复至原来缓缓流动的样子。
“季仲徽不是季伯玉的妹妹吗,看上去怎么脾气这么爆!”
“季伯玉脾气很好?你是记错人了吧?季伯玉才是那个一等一不好惹的!”
“这倪阔野好手段啊!”
“倪家是今年祖坟冒青烟了?又是个好苗子啊。”有人如此叹道。
旁边的修士瞬间冒出一身白毛汗,想捂住那人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倪岱恐怖的眼神已经落到了两人身上,杀机犹如实质笼罩着二人。
“对……对……对不起。”那修士哆哆嗦嗦道。
倪岱阴森森道:“这么大人了,应该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
两人点头如捣蒜。
倪家以海国商贸起家,修士们或多或少都带了点祖上流传下来的好脾气,还算好打交道。可唯独不能在他们面前提起什么祖坟啊、青烟啊什么的。毕竟,十二年前,倪家就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灵火损失惨重。
倪岱恢复了面上的平淡:“见笑了。”
63 风云(三)
◎人上人◎
流云上,鹤溪在二人脚下缓缓流淌,滋润着两岸的各色灵田。
闻世芳无意在云海外多呆,倪霁又得了倪怀雪的邀请,便先行告辞。
倪霁坐在流云上,眼前风物万千,皆是欣欣之态,但彩云易散,玉山不坚,倪家若再来一次灵火之乱,便是云端折堕,也许世间再无三云心法了。
这些天,她爷爷已动了三分云栖中枢的念头,中枢三分,亦相当于强行将云栖分为三份,若此法传开,纵然没了灵火之忧,云栖也要陷入争端不休的境地。
若如此,她该如何自处呢?
漂泊的剑客沉沉叹了口气,松绿裙摆从她身后飘过一个角。她扭头仰视着青衣人,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像极了幻境中长生剑的视角。
很相衬。
她师叔其实应该多笑笑,当年的她可不像如今这般冷淡。
大、大逆不道。正直的剑客忽然惊恐地咬了咬舌尖,使劲儿摒弃头脑中的一些离谱幻想,半点没听到身后人的问话。
“认识路么?”
闻世芳停在了半空,倪怀雪的石舫停在映月湖上,但云栖上湖泊众多,她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