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顾若曦率先打破了沉默。
“因为要占有你,所以才站在了现在这个位置,你这样的态度, 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顾若曦咧了咧唇角, 表情有些苦涩。
“不过现在这样, 也是很好了。”就算这是最糟糕的结果,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好?”颜汐反问道,“你不觉得缺少点什么吗?”
“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颜汐弯下柔软的腰肢, 凑到她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 低声道,“这张椅子太小了, 不够发挥,不知道在龙椅上做是什么样的感觉?”
“嘶——”话音刚落,颜汐痛呼一声,嗔怪地看向她。
“就知道胡说八道……”
“你不想吗?”
自然是想的, 顾若曦诡异地沉默下来,脑海中已经出现了身着明黄色纱衣的颜汐卧在龙椅上的画面了。
脑袋充血, 就连鼻子也都热了起来……
……
转眼就到了年底, 颜汐上位也差不多小半年了,虽然一年的国丧期还没有过, 但大约是新帝对此根本不在意, 该吃吃该玩玩该乐乐, 所以京城里很快也就繁荣热闹起来,家家户户提前就开始准备新年了。
元旦那日, 宫中大宴群臣,陛下和文武百官举杯共饮, 把酒言欢。
不管私下里如何,明面上顾若曦给足了颜汐体面,纵使满朝文武,乃至各藩国使臣都知道,顾大人是比陛下要更加可怕的存在,但至少面上颜汐才是一国之主。
小半年的打磨之后,她如今越来越有了帝王的威严之势,端坐在正上方接受所有人的朝拜,目光缓缓扫过台阶下每一个俯首称臣的人黑漆漆的脑袋,最后落在那个唯一敢在此时也肆无忌惮抬头跟自己的对视的某人。
过节喜庆,今日的她特地换下了往日里明黄色的袍子,穿了一身正红色的华贵衣装。
敬酒的人颇多,即便每次只是抿一口,颜汐也喝了不少。
辉煌明丽的烛火映照下,迤逦的面容染上了一层薄红,好似晕染开来的胭脂,澄澈清凉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衬的她原本就出众的面庞更显突兀美丽。
四目对视下,顾若曦漆黑的眼眸晃了晃,视线犹如铁锁一般,死死钉在颜汐的脸上。
旁人眼中的颜汐都是孤冷高傲,神圣不可侵犯的,只有她才知道,那雍容华贵的衣装下面隐藏这一具布满了吻痕和抓挠痕迹的身体。
那是她昨晚留下的。
过度白皙漂亮又柔软的身体让自己总是把持不住,失控地想要在上面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仿佛如此便能催眠自己,这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火热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顾若曦慢慢眯起了眼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显,剧烈跳动。
似是有感她所想,颜汐眼角微微上挑,眼神□□直白,像是一把钩子要当众扒掉顾若曦的衣衫。
她带着酒意软糯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这大半年有劳顾大人照顾了,顾大人劳苦功高,实在不知如何才能表达朕心中对你的感……激,所以顾大人想要什么?”
“仅此一次,过时不候哦。”
她微微一笑,好似魅惑的狐妖:“不管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哦~”
顾若曦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阵阵刺痛压抑着内心深处冲动引起的欲望,低头回答道:“臣,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要些什么。”
颜汐皱眉:“那你是要放弃这次赏赐吗?”
“不。”顾若曦遥遥望着她,深渊似的眼眸似乎能看到对方的内心深处,一字一句说道,“希望陛下先记着,日后若臣想到了再求皇上赐予。”
“这样啊。”颜汐大度地点头,“也行。”
她眼角微微还是上挑,连带着语气都是轻快上扬的:“那顾大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提哦,朕一定会满足大人的。”
幸亏文武百官都不敢抬头,否则一定会看到此刻颜汐脸上微妙的表情和火辣的眼神,就好像在当众邀请顾若曦似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来脱光啊,快来弄坏我啊的痕迹。
觥筹交错,歌舞齐喧,诸位大臣醉的也差不多了,放开了拘束的手脚,和旁人攀谈起来,而完全可以溜号的颜汐却没有走。
被酒精麻痹的绵软的身子懒洋洋倚在榻边,她手撑着下巴,醉眼朦胧地向下看。
正下方正是别国进贡的穿着火辣大胆的番邦舞女,一个个穿着和现代肚皮舞不相上下的纱裙,腰上别着腰鼓,光着脚蛇一样的舞动着。
她们风格大胆,身材火辣,面庞娇艳,犹如怒放的蔷薇花一般,纤细的腰肢柔软却又强韧有力,深邃的面庞显露着勾人魂魄的情意绵绵,尤其是那一双双深邃的眼眸,更是饱含媚意。
一记眼神都能让人心头火热。
顾若曦的身份,朝中大臣看透不说破,今日除了敬皇上,就是她炙手可热,备受巴结了。
刚结束完一圈应酬,喝了无数杯冷酒压下心内躁动的她抬眼便看到自己的人正目不转睛,一眼不错地盯着其他女人看,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眼眸暗沉,眼瞳几乎要流出黑墨来。
“原来陛下喜欢这种的,难怪对送上去的画卷不满意,只是这些女子只能作为消遣,还是要为陛下选几个端庄秀丽温文儒雅的姑娘,我记得曹学士的女儿今年十四岁了,出落得出水芙蓉一般,知书达理……”
“曹小姐啊,好像确实是,当初曹大人提前站了队,如今新皇登基,国泰民安,少不了他的好日子,若是还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那可真是羡煞旁人了。”
旁边几人低声议论着,还有人说要找全京城最出神入化的画师来为自己的女儿画肖像。
隔壁的顾若曦眸色渐深,眼睑低垂,眼睫在眼瞳上投下一片青色的影子,看不清情绪。
捏着酒杯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发青发白,酒液溅在紧绷的手背上也毫无所察。
颜汐在场,诸位大臣就算再怎么放松,也没法不拘君臣之礼,所以后半场她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被身边人搀扶着送回寝宫。
月色朦胧,洒在她的脸上氤氲出冷然的光,夜风袭来,馥郁的芳香钻入鼻尖,浓郁的有些冲了。
她抬起头,看到刚才的番邦舞女,尽数跪在自己的面前。
凸起的肋骨犹如弯弓,态度恭谨地低着头,像是在等颜汐的脚踩上去。
和方才相比,她们穿的更少了些。
一抹围兜挡住了胸前的波涛巨浪,火红的纱衣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盖在肩膀上,摇摇曳曳,风一吹大半边白皙的肩膀浮现出来,肩头拉出蛊惑人的曲线。
“陛下~”柔腻的声音就像是羽毛,轻轻拨在颜汐的心尖。
只是她喝的果酒已经够多了,这会听着腻味的很。
“谁让你们来的?”她身体摇摇晃晃的,声音也虚无缥缈,舞女们听不出她的情绪,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算了,无所谓了。”不过是想让她在这佳节快乐一些罢了,颜汐对此无感。
她视线落在舞女裸.露在外的半边胸膛上,看着那火红的纱裙,脑海中浮现出了漫山遍野盛开的艳丽的花的场景。
迷离的眼眸有些发直,眼珠子几乎要黏在上面了。
“这衣服……”她酒气熏天,刚一张口先打了个酒嗝,呛得半天没说话。
“陛下……”跪在最前头的两个舞女跪伏着过来,见她没拒绝,小心地站起身伸手扶过来。
就在指尖快要碰触到自己的刹那,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熟悉的气息犹如蛛网似的,丝丝密密缠绕过来。
顾若曦将人抱了起来,看向前面舞女的眼神不住地往下掉冰碴子,就连颜汐都觉得冰冷入骨髓。
她搓了搓胳膊,皱着眉笑了一声。
顾若曦收敛了气息,一路沉默地将人抱进了宫殿,直接扔上了床。
鞋子都没脱,单膝跪在床沿上,欺身压了上去,捏住她的下颚,声音低沉:“陛下,刚才一直在看什么?”
“看她们的衣服啊。”比起完全清醒的时候,颜汐眼睛里多了些漫不经心,整个人更新的虚无缥缈,无处可抓。
顾若曦只有使劲按着她,甚至想要将她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才能勉强感知到她的存在。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这个人是她的,彻头彻尾,都是她一个人的。
“臣倒是不知,陛下喜欢哪种类型的。”顾若曦咬着牙,“那种身板单薄的,娇弱的,满足得了陛下你吗?”
她抽出指尖,湿淋淋地戳在颜汐的脸上。
颜汐眨了眨眼睛,似是将人戏耍在手心的渣女。
“风情万种,独领风骚,想必不管什么场合都能放得开,是个女人都会喜欢的吧。”
“闭嘴!”顾若曦低头,凶狠地咬住了她的双唇,尖锐的犬齿几乎要刺破唇瓣。
华贵的料子丝滑柔顺,但却禁不住极其凶狠的生拉硬拽。
即便是痛彻骨髓,但颜汐也仅仅只是五官扭曲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眼皮耷拉着,眼神却还是事不关己路人看戏似的人外感。
她配合,但却惹得顾若曦更加怒火中烧!
顾若曦最厌恶她这种万事不沾身的疏离,不仅自己抓不住,甚至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就好像一片云,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不见。
顾若曦悲痛地想要从她痛苦的面容中找寻她还是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人的迹象。
“你是疯了吗?”颜汐不排斥偶尔的小情绪,但小风小浪是可以的,狂风骤雨乃至海啸就没得完了。
毕竟船都要翻了,谁还顾得上观海啊。
“不知道吗,我怕疼。”
“你会怕疼?”顾若曦笑了,“你就像是个刽子手,每一刀都分毫不差地扎在我的心尖上,你现在告诉我你怕疼,你怕血?”
“颜汐,就不能有一次变成我想想我是什么感受吗,哪怕只有一次。”
颜汐迷离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仿佛眼里心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可仔细看去——
一片朦胧。
没有她,没有任何人……什么…什么都没有。
顾若曦又笑了,带出点哭腔。
“为什么那么看着那些女人,她们有我好吗,我能为你做的,她们也能为你做吗?”她质问着,像是抓住了妻子出.轨的丈夫,恨不得拉着她同归于尽,即便是化作尘埃,也要融汇在一起。
“你知道我在看什么吗?”是真的扯到头皮似的疼痛程度了,眉毛都不受控制地拧巴在了一起。
颜汐皱着脸,眼珠子转了转,拉着顾若曦的衣襟微微撑起上半身,凑到她的耳畔低语:“我不喜欢她们那样的,我只是在想……那些衣服,穿在我身上,应该更美吧。”
顾若曦一顿,差点伤到颜汐,她下意识放缓了力道,但很快,又变成了疾风骤雨。
只是——这次,狂风暴雨中,颜汐在避风港里睡得香甜。
天都快亮了,颜汐难得没睡着,只是太累了,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
汗湿的长发黏在脸上,发梢搔的眼睛有些痒,她眨了眨眼睛,睫毛和发丝相碰之后更痒了。
颜汐眉心蹙了起来。
顾若曦抬手,替她拿掉了那根不长眼的头发,俯身亲吻着她的眼尾,声音带着事后性感的沙哑:“我要了热水,抱你去泡澡?”
“不了。”颜汐蜷缩起身子,眼皮都睁不开,“擦擦吧,我困了。”
顾若曦皱眉:“这么睡不舒服。”
“那你就不怕我在泡澡的时候睡着吗?”颜汐话都不想说了,随便摆了摆手,“要淹死我的话,那就尽管抱我过去吧。”
床边定定站了半晌,看着她脸上还未褪去的潮红,顾若曦无奈妥协,她拧湿了帕子,替颜汐擦去脸上半干的粘液。
濡湿的眼睫微微颤抖,颜汐懒洋洋掀开眼皮看她一眼,低笑一声,而顾若曦无奈地撇了撇眉。
真是拿她没办法。
皇帝娶亲,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息事宁人了。
一连三天,朝堂之上都将这个提出来烦扰颜汐。
就连丞相都忍不住,在这□□会解散前,忽然出列,奏请立后之事。
他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先皇在陛下这个年纪,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可陛下到现在还没立后,民间多有传闻,对陛下名声不好,请陛下三思,早日册立中宫,绵延国本。”
“名声?”颜汐原本蔫巴巴的,闻言嗤笑出声,“朕还有个名声?”
丞相面色潮红,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但依旧坚定地弯着腰,一副要死谏的架势。
顾若曦目光晦涩,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臣听闻,丞相的女儿今年十五了,已经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丞相有时间着急陛下的亲事,倒不如先解决自家女儿的?”
“哦?”颜汐轻佻地挑了挑眉,“是吗?朕倒是不知道丞相家还有一女,想来也是聪明伶俐,貌若天仙……”
丞相面泛红光,按捺着激动,恨不得上前出口成一篇小论文夸赞自己的女儿。
颜汐眼眸瞬间安沉了下来,阴鸷地望向阶下众人,沉默片刻,淡道:“那就将画卷呈上来,朕看看。”
一番话说得丞相心下一抖,但很快就被喜悦淹没了,完全没注意到身侧顾若曦的眼睛里都能放刀子了,将他千刀万剐了。
夜里的大殿之上,颜汐仅着一身单薄的纱衣躺在龙椅之上,丝带绕过她的脸颊,露出一双眼神迷离的眼瞳,眯着眼睛看面前咫尺相近的女人。
顾若曦伸出手握住了颜汐的手,和她五指相扣。
颜汐微微蹙眉,脸颊染上了些许薄红。
顾若曦常年练武,手上、指腹上,都布上了一层粗糙的薄茧,磨得颜汐的手有些发疼。
捏着那只骨节粗大的手拉到面前,仔细端详。
顾若曦缩了缩,反手握住颜汐柔软的手掌心,低声道:“臣是个粗人,自然不及陛下的手好看。”
颜汐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手心都是白皙嫩滑的,稍微一碰就会泛起一片红肿,顾若曦最喜欢在这样的各式各样的印记,就好像盖了自己的专属印章一般。
“我喜欢。”颜汐拉着她的手腕蹭了一下自己,声音微微发颤,说道,“怎么会不喜欢呢,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
话音还没落,疼的颜汐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一脚踹在故若曦的小肚子上,狠声道:“疯了是不是?”
“那些人?哪些人?”
“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要把她们的手,一个个都剁下来!”
“就算再不济,先前我也是王爷,从小到大服侍我的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想要近我的身数不胜数,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哪些,这敢情好,你可以去找找。”
颜汐说的漫不经心,尤其是顾若曦眼里溢满的情谊让她觉得好笑。
内心深处涌出难以抑制的暴怒,滚烫的血液在身体里翻滚,热气透过毛孔四散,手下不自觉加重了握住那纤细手腕的力道。
不,自己是她的第一个人,也是她唯一的一个人,自己明明知道的。
那艳丽的犹如雪中红梅的一样的血迹已经能说明一切问题了。
她不过是在逗自己,就像是看杂耍一般,把自己当成消磨时间,能让她一时发笑的笑话而已。
即便知道是她的作弄,可顾若曦还是难以抑制地幻想出一系列不可能的画面,她沉默了片刻,半蹲在龙椅前。
颜汐看着一脸阴翳的顾若曦,自然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唇角勾着戏谑挑衅的笑容,指尖漫不经心地抚上她的面庞,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这样看着我,就是这样的仰视我眼里只看得到我的眼神,我最喜欢了。”
她很少在顾若曦面前用“朕”字,但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好似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薄纱从明黄色的龙椅上滑下,顾若曦眼瞳微微放大,红血色布满了眼眶,似乎要爆裂似的。
独占渴求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地透过眼瞳流露出来,而颜汐看着她笑,又加了一把火。
她垂眸,脚尖抵过去,低声道:“生气了吗?”
顾若曦低着头,微微向前进了一步,让她的脚压得更实了些:“没有。”
“还嘴犟?”颜汐俯身凑过去,轻声道,“朕听闻,礼部侍郎的女儿和大理寺卿的女儿走的非常近,甚至好几次都夜宿人家,不知将军可否听过?”
她身上的淡淡的幽香萦绕在鼻尖,就像是一条丝线,牵引的顾若曦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愣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她们两个?”
“好!”顾若曦眼眸闪出一抹精光,“臣立刻去安排。”
“不着急。”颜汐半趴在龙椅的扶手上,眼巴巴看着她,“现在立刻应该做的……除了…还有什么吗?”
对于顾若曦来说,颜汐的存在就已经很勾人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对于顾若曦都是最强烈的药物,有时甚至只是看一眼都能燃烧她的理智,更不用说这样刻意的明晃晃的心机了。
内心的猛兽,再也压制不住,冲撞出了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