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顺利的, 两个月后,云婷和舒以情再次离开春岗。
这次两人走得不算太急, 云婷磨磨蹭蹭叮嘱了一阵,没有像上次那样,留个字迹潦草的字条。
只是她和舒以情依旧不带行李,也不说明去向。
在那之后,春岗如被弥天黑云笼罩,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均找不到一道出城的缝,有身穿黑衣戴墨镜的人将四面通道全部封死。
好在, 在被困于这破烂之城前, 不少人还是跑了出去,但去了哪里, 沈霏微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春岗乱成了一锅粥,听说先是彭挽舟的几个棋牌会所遭人打砸,而后程锦桦的仓库惨遭洗劫。
有人猜是彭挽舟的仇家做的, 彭挽舟早年捞偏门, 结了许多仇敌, 再加,她如今是春岗唯一合规经营棋牌场所的,免不了遭人红眼。
彭挽舟雷厉风行,她抓不到人,便一不做二不休, 让底下的人把春岗所有通道全部堵住, 一副宁可错杀、绝不漏杀的架势。
其实在经营合规后, 彭挽舟便遣散了不少打手, 余下的人虽不比之前多,但也有半个兴陈堂的规模。
这些打手如今是彭挽舟正经雇佣的保镖, 都是早年陪着彭挽舟一路拼搏厮杀过来的,个个都满身戾气。
而那所谓的兴陈堂,早在党派倾轧的过程中消失匿迹了。
封城当天,那穿着黑色棉服,手里打了把黑伞的女人,站在暴雨中阴沉沉地说:“砸我铺子的,要想离开春岗,除非能从我身上跨过去。”
彭挽舟斑白的头发挽得一丝不苟,身上杀意比寒风冷雨更加冽厉。
“托你了,彭姐。”程锦桦环臂笑笑,“我平时和你走得近,这算不算累及无辜?”
“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当即纷乱四起,有不少人在其中浑水摸鱼,想趁机捞到好处,可惜他们半点也没捞着,就被彭挽舟一并擒了。
此前只敢在暗地里搅乱风云的一些恶棍地痞,一时间也全冒了头,有些个还挤到彭挽舟面前献殷勤。
这些人看彭挽舟如此大张旗鼓,以为她是想重兴江湖,个个自告奋勇。
地痞们生怕自己名声不够臭,不够吓人,简直就跟自白一样,还在彭挽舟面前,将此前犯下的罪状一通往外说,想讨彭挽舟青睐。
彭挽舟拿了张纸给他们写,写完还要他们签字盖手印,说自己还得再琢磨琢磨。
短短数日,自荐书积了一沓。
这样的混乱局面,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幸好此前经云婷提醒,沈霏微拉着阮别愁多买了半个月的菜,将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就算外面店铺全部歇业,两人也不至于饿着。
菜得有,做得好不好吃,沈霏微吃不吃得下,那就另说了。
再后来,听说海外三个不同坐标的黑恶头目,为洽谈交易竟同意进入其中一方的主场。
该主场正是那一方的据点所在,就在N国那一处不受管控,且滋养着罪恶的土地之上,离三明口不过数海里。
其它地方暂未经过他们内部人长期排查,而春岗这一乱,连附近地区都会被加强巡管,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乎没有备用选项。
数十年以来,这三方的交易总是隐秘进行,他们互相拉锯,成稳定三角,有钱交钱,有货交货,谁也不愿去打破平衡。
也正因如此,他们从不愿意进入对方主场,而选择在十多个点位上辗转不定,行迹难以捉摸。
他们藏身多年,做事一贯隐蔽,此番决断明显是因为,这次交易至关重要,洽谈不可再拖延,也不能失败,否则三方都将亏损惨重。
或许是在其中一方提议,而主场受益方无异议的情况下,余下那方斟酌过后只能被动前往。
提议方是出于什么目的,至今没人琢磨得透。
沈霏微猜,也许他们是被奥莱曼抖了出来,而后被所在国军方暗暗介入牵制了也不一定。
三大派系汇聚一堂,恰好有了一网打尽的机会。
N方得到支援,终于得以肃清当地据点,将失管地彻底收回。
海外某地枪林刀树,身处春岗的彭挽舟在此时毫无预兆地收了手,就算是彭挽舟的手下,也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凑到彭挽舟面前问:“那我们的损失怎么算?”
彭挽舟坐在麻将桌边上丢出一个发财,摊手说:“什么损失,我们有损失?”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清楚内情。
春岗这不算危机的危机彻底解除,一段时日下来,除去某些地痞恶棍,几乎无人受灾,住民们除了不敢出门外,过得都还算顺心。
那些给彭挽舟述了罪状又盖了手印的人,全被穿制服的人拉上车带走了。
当然,彭挽舟这一通惊世骇俗的行为,没能因为这段善意插曲就被彻底饶恕,也跟着被带到金流进行一番谈话。
春岗已至冬日,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和煦安宁。
沈霏微无心去琢磨太多,打开冰箱又开始挑挑拣拣,一边冲着卧室喊:“十一,今晚吃什么?”
阮别愁从卧室出来,隐约又比两个多月前变了一些。
人么,年年月月都在变,更别提正处在长个头、脱稚气阶段的少女。
头发久未修剪,阮别愁的发尾已经扫到肩膀下面,那原本平整干脆的一刀切,也变得不是那么凌厉。
但她的神色比先前更加淡然,好像随着年龄增长,她所剩不多的情绪也被带走了,就算发梢变得潦草柔软,也没能给她增添温和。
沈霏微一如此前的两个月,在冰箱前站上十来分钟也没主意,还得等到阮别愁站在她身后抬臂,手越过她的肩头,在几个隔层里干脆利落地拿出食材。
十一的手指又从她脸颊上擦过去了,沈霏微想。
“吃这些怎么样。”阮别愁转身把食材放进厨房。
“反正是你做饭,你说可以,那就是可以。”沈霏微挑着眉,慢悠悠负手走近。
“可是。”少女扭头,“是要做给你吃。”
“说得好像你不吃一样。”沈霏微笑说。
其实一段时间下来,沈霏微的胃口已经适应对方的做菜口味,不过如果不是十一的厨艺精湛了许多,她怕是也适应不了。
沈霏微凑过去看,又很熟练地给阮别愁系上围裙,低着头说:“放辣椒,今天想吃辣的。”
阮别愁百依百顺,也不管自己口味如何,直接点头说好。
然后沈霏微便在边上精心挑选辣椒,给对方一个个地摆在案板上,摆得整齐漂亮。
大概是在菜和调料通通下锅的时候,楼下的门铃忽然响了,声音几近于无。
沈霏微将头探出厨房的玻璃门,侧耳辨认清楚,随后才转身对阮别愁说:“你看锅,我去看看是谁。”
虽说现在春岗已经恢复平静,甚至比先前更要安宁,但沈霏微还是走进舒以情的画室,拉开帷幕以确认来人身份。
数十个屏幕通通亮着,在这段时间里从未待机,一直兢兢业业工作。
沈霏微很快便通过那直摄家门的摄像头,看到了站在卷帘门前的彭挽舟和程锦桦。她全然没料到这两人会突然上门,愣了一阵才下楼开门。
彭挽舟还是以前的样子,黑白相间的头发依旧梳得整齐,但好似被磨去了些许棱角,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看到沈霏微,笑了一下问:“小妹,我和阿桦不请自来,能上去坐坐吗。”
沈霏微哪会说不,只是有点意外,“彭姨怎么来了。”
“前些日子就想来,但事情没料理完,现在终于空了一些。”彭挽舟踏进门。
这段时间里,沈霏微和阮别愁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没机会见上彭挽舟一面,许多关于彭挽舟的消息,还是在手机里听别人说的。
沈霏微暗暗看了彭挽舟几眼,听说彭挽舟前几天才从琴良桥回来,便很委婉地问:“彭姨最近还好吗?”
“好啊。”彭挽舟跟着上楼,大概是头一次来,进门时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眼里露出诧异神色,没想到影楼内部的布置这么讲究。
她接着说:“前段时间的事情,没吓着你们吧。”
“没,不过还挺惊讶的。”沈霏微为此曾做过众多猜想。
她清楚彭挽舟素来是杀伐果断的脾性,但不认为彭挽舟是行事不管不顾的那类人。
彭挽舟身上的江湖气息很重,同样也很讲义气,她此举,多半是出于她和云婷等人不曾明说的商谈。
彭挽舟没解释,笑着问:“这段时间云婷和十六不在,你们两个怎么样。”
“饿不了。”沈霏微可不怕在背地里说那两人的闲话,直接开口:“我和十一不用看她俩腻歪,清闲了很多。”
彭挽舟点头,把挂在肩头要掉的披肩挽上手肘,说:“过段时间,春岗要拆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不过这事阿婷一定会和你们商量,只不过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
走在前边的人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彭挽舟,愣愣地啊了一声。
“还没有正式消息,拆除时间也还没确定,不过在拆除前,决策层肯定会先让消息流出来,好让大家有所准备。”彭挽舟微微摇头,“挺可惜的,毕竟我在这地方花过那么多精力,又呆了那么长时间,不过么,春岗这地方不拆不行。”
沈霏微怔着,她想过,在未来的某天,春岗必定会消失,那些危楼将不复存在,也再看不到满壁的幽绿苔藓和遍地垃圾。
但这天来得太快了,她似乎在被推攘着做出选择。
选择未来的走向。
彭挽舟摆出一个姿势,好像要将整座春岗都囊括进臂弯里,慢声说:“到时候,这里所有的楼房都会被推翻,我的那些棋牌馆也是,我大概会迁居金流。过去的日子里,我为选址做了不少准备,现在新的门店已经快建成了,到时候你记得去光顾啊。”
沈霏微发懵地说了一声好,继续往楼上走。
“春岗要推翻重建嘛,所有人都得迁出去,目前暂定是迁到琴良桥,恰好那边有许多房屋空着,可以做安置点。”彭挽舟淡笑。
程锦桦在旁边说:“我的仓库也会尽快移至金流,到时候,我们在那边相见。”
“婷姐和十六也会去金流?”沈霏微脚步放慢。
“之前说是这么说的,究竟如何,还得看她和十六会不会改变主意。”彭挽舟轻嗤一声,“阿婷这个人,多半更注重十六的意思,十六吧,应该更喜欢小城小镇,金流那种地方,合不了她的心意。”
沈霏微觉得也是,舒以情喜欢无人打扰,金流还是太闹腾了。
“我记得你和十一是在琴良桥上学吧,你是不是明年就要参加入学考了?”程锦桦忽然问。
不说这事,沈霏微差点忘了自己还在高三,这两个多月没去琴良桥,学生身份都快弄丢了。
“对,我明年夏季考试,十一还早,她还在高一。”她兴致不高地回应。
程锦桦点头说:“到时候你们直接住在琴良桥,也不用两边跑了。”
走到楼上,沈霏微脚步一顿,回头问:“彭姨桦姐,今天你们来,应该不止是想说这些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彭挽舟便将沈霏微上下打量,态度自然地说:“哪里,还为了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阿婷托我关照你们,我之前一直脱不开身,今天才得空过来。”
程锦桦暗示意味十足地轻咳一声。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彭挽舟鼻翼翕动,闻到了菜香,转而问:“家里谁在做饭,十一?”
阮别愁从厨房出来,把彭挽舟和程锦桦挨个喊了一遍。
“彭姨,有点太吊胃口了,你还没说另一件是什么事。”沈霏微惦记着,心神绷得有点紧。
彭挽舟却说:“我和阿桦还没吃上饭,能蹭一顿不?事情么,我们吃完饭再说,肚子饿着,头脑不清晰。”
“有的,菜和米饭都够。”阮别愁答。
这两人来得突然,沈霏微本来就有点不安,如今彭挽舟还很生硬地把话匣子合上了,更令她紧张心悸,她下意识觉得,对方的未尽之言不是她爱听的。
只是不知道,事关什么。
事关她和阮别愁,还是关于云婷和舒以情?
难不成,云婷和舒以情……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起,沈霏微后背冒起寒意,心直往喉头钻,梗在那不上不下。
她想立刻知道答案,但彭挽舟已经坐下准备吃饭,看彭挽舟神色,倒不像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
其实今天的炖菜稍微辣了点,不太合春岗这边人的口味,好在彭挽舟和程锦桦都是不挑的,吃得津津有味。
沈霏微没怎么说话,菜也夹得少了,还是阮别愁给她夹到碗里,她才多吃了几口。
阮别愁自然没听到这三个人在楼梯间的谈话,所幸彭挽舟不嫌嘴疲,在饭桌上把春岗待拆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彭挽舟接着说:“不过如果云婷和十六有意搬去金流,能转去金流上学也不错,金流的学校,终归要比琴良桥的好。”
听完后,阮别愁转头看向沈霏微说:“看姐姐的吧。”
彭挽舟在边上揶揄:“你姐姐明年考试结束,就该去其它地方念大学了,这不能看她,得看你自己。”
分开其实是迟早的事,毕竟不论阮别愁怎么追,还是跟沈霏微差了两个年级。
阮别愁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她迟钝地想,她似乎从来没有问过沈霏微打算考哪个学校,因为她笃定,不论在哪,她都能追过去。
“那就看婷姐。”
彭挽舟点头,她落在阮别愁身上的目光,有零星的心不在焉。
这一瞬,沈霏微看出来了,彭挽舟的未尽之言或许和云婷、舒以情无关,但一定和阮别愁有关。
这是沈霏微没有想到的,她一直觉得,不论彭挽舟和阮别愁见过几次面,有过几次交谈,她们都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只是阮别愁的注意力并不在彭挽舟身上,她觉得沈霏微太沉默,又不动筷,便又不做声地把肉夹到沈霏微碗里。
一顿饭结束,几个人心思各异。
在阮别愁收碗的时候,沈霏微被自己的各种猜测折腾得有点难受,看向彭挽舟,装作好整以暇地说:“彭姨,饭吃完了。”
彭挽舟在外套的口袋摸烟,低声说:“其实前段时间,A国那边有人找过来了,说想见十一,但那阵子春岗还乱着,迫于很多原因,我没有放行,并且替十一拒绝了见面的请求。”
“想见十一?”
听到A国这两字,沈霏微心有余悸。
彭挽舟点头,想想还是把烟盒塞了回去,慢声:“那几个人给我看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人跟十一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顿,望向阮别愁,惊诧中带着肯定:“五官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那都是老照片了,据说,照片里的人是十一的亲生母亲。”
沈霏微的许许多多猜测,全都偏离了正确答案,她蓦地转向阮别愁。
阮别愁冷淡的皮囊被彻底撕开,露出一目了然的惊慌内里。
彭挽舟很平静地打量她们二人的面色,给足她们反应时间,过一阵才接着说:“为首那个,自称是照片主角的妹妹,据说是在A国一场拳赛的现场,见到了十一一面。”
沈霏微神色复杂,心在急剧收紧,还是跳得飞快,“那照片里的人为什么没有亲自登门?”
“对方没说,不过她拿出来的那些,都是老照片了。”彭挽舟说得很隐晦。
多半已经过世了,沈霏微一时无言。
阮别愁微微张着唇,仓促的气息从中逸出。
她满腹的话被混乱思绪不断打散,一时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
“当时我跟对方说,如果诚意够足,那还请下次再来。”彭挽舟面带歉意,“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那么说,不过现在春岗已经恢复原样,我想如果她真的有心,很快就又会找来。”
“就是这么个事,没别的了。”彭挽舟说。
“彭姐自己不好意思过来,毕竟是她擅自替十一拒绝的,我只好陪着一起。”程锦桦解释。
彭挽舟轻叹,惆怅地笑了一下,“到时候,你们再估摸这件事要不要和云婷商量,如果云婷回来得早。”
沈霏微不动声色地睨向阮别愁,指尖在膝头刮了两下。
少女还愣着,目光好似没有聚焦,久久才惶惶地垂下眼,却已再遮不住流于面上的真实心绪。
漫长的沉默过后,程锦桦起身说:“饭菜很美味,多谢招待,我和彭姐就先走了。”
彭挽舟点头,看了沈霏微和阮别愁一眼,嘱托一句:“天冷了,记得多加衣。”
是天冷了,转眼已至十二月底,寒潮来得很快,气温伴随大雨节节下降。
在将彭挽舟和程锦桦送走后,沈霏微很迷茫地站在楼下吹风,被雨水打得脸有点冻。
大概因为没等到沈霏微上楼,也没听到卷帘门关闭的声音,阮别愁从楼上下来,站到沈霏微身边不说话。
沈霏微垂在身侧的手被碰了碰,她没回避,只把头埋进外套的毛绒领子里,暗暗将余光斜了过去。
她的食指被勾住,阮别愁跟她拉了一个很轻的钩。
少女看着雨幕,眼底彷徨似乎被寒风刮走了,又变得很淡漠,只有那一根交向沈霏微的食指,暴露出内心柔软一面。
“十一,拉什么钩,承诺什么呢?没问过我,不能成立的哦。”沈霏微声音闷闷地打趣,嘴角勾着。
阮十一没回答,她的表情和语气何其平静,提出来的请求却是反其道而行,简直称得上疯狂。
“姐姐,想淋雨。”
这是十二月底,不是夏天,这时候撞进大雨里,会很容易生病。
但是沈霏微把外套脱了,转身挂到那辆还未被处理出去的摩托上,点头说:“好啊,这个可以成立,可如果雨水把我淋丑了,那怎么办?”
“不丑,怎么样都好看的。”阮十一回应。
两人一起冲进濛濛雨色,像逃亡一般竭力奔跑,踩碎遍地积水,踏出了比淅沥雨声更吵闹的动静。
高耸的危楼上有人在看雨,是那位姓钟的奶奶,她惊慌大喊:“你们跑哪去,打伞啊——”
喊声一出,挤了成百号人的楼上嘎吱不停,陆续有人推窗探看。
沈霏微张嘴喘气,没有束起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后背。她无意间吃着了雨水,哪想过自己会答应陪阮十一做这么狼狈的事。
她想明白了,其实她并非不愿意十一跟那些人回去,只是担心,十一会过得不好。
“好冷啊,十一。”
沈霏微借雨水掩藏眼角的湿润。
阮十一回头问:“那还走吗。”
“走啊,春天在哪呢,十一。”
“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