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嫔从自己身边的侍从那里得知, 韶音不会再回来了,她心中却有一股郁气,怎么也疏解不开。
明明是她带着人出来的, 皇后却把人拐走了。
她带着人在楼上看风景,还未来得及将人带下去游玩, 皇后便抢先带着韶音去下面逛灯会、猜灯谜。
那她又算什么?
她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没有想到宫里这些娘娘竟都喜欢韶音这样柔弱惹人怜惜的美男子。
她们从前不是说什么孔武有力的男子,才更得她们喜欢吗?
一想到此,兰嫔心中怎么也咽不下那一口郁气。
想她从小受宠,因着家中爷爷父兄在朝堂上格外得力,她与那些女娘相交时, 也很是得大家的面子。
未曾想到, 今天竟然在韶音面前丢了如此大的脸面,这让她怎么受得住。
想着,她便起身询问自己身边的奴才,有谁知道韶公公住在何处吗?
这些信息身边的奴才当然是调查过的,就怕哪一日娘娘有所需, 他们说不出口, 被娘娘责罚。
得了韶音的地址,兰嫔便对身边侍从们说:“那咱们这便去韶公公的府邸,等着韶公公回家,本宫倒是想问一问她,明明是本宫带着她出宫, 为何要跟着皇后走?”
兰嫔身边的侍从其实是想劝诫兰嫔的。
皇上与新进宫的淑妃胡闹了一段时日后,便时常叫太医, 因此后宫的几位娘娘斗得很欢, 大家都知道她们在争夺的是什么。
按理说,这个时候其他的妃嫔应该是要避嫌的。
否则被波及可算不上好事。
但他们做奴才的, 又哪里能真的对这些主子娘娘们说得太多。
兰嫔宫里的奴才,就更是没有那个能耐。
众人便只能陪着兰嫔一同去往韶音的宅院。
兰嫔怎么也想不到,刚到韶音宅院门口,竟然会看到另两辆马车也停在此处。
看到车上的标识,一辆是贵妃的,一辆是珍妃的。
今日后宫可是有宫宴的,这些娘娘怎么都跑出宫来了?
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两位娘娘也掀开车帘向后看,去原本以为是韶音回来了,却不想看到的是兰嫔的车子。
兰嫔下了马车后,韶音并未从兰嫔的车里下来。
贵妃挑眉,眉眼之间神色瞬间转了几分,好似懂了什么,言语之间甚至有些奚落的意思:“兰嫔妹妹,这是独自来了韶音的宅府,她今日不是该和你一块去看花灯吗?怎么,你们没一起没在一起吗??
另一头的珍妃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没想到,人被兰嫔要了去,兰嫔却也被偷了家。
这就好,她看不得她们其中有任何一个人比她过得舒心。
兰嫔当然不是什么好惹的性子,当即便懵懂又无辜,看着两位娘娘:“两位姐姐不是应该在宫里,近日怎么都出宫了,还来了韶公公的院门口,两位姐姐是来找韶公公的吗?她如今是我院里的奴才,整日在我院子里过得可开心了,两位姐姐不用担心你们从前的奴才日子过得不好。”
珍妃和贵妃当即冷了脸色。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韶音以前在她们俩宫里过得就不开心了?
这兰嫔胆子可真是大。
珍妃慢悠悠地开口,温和的声音裹着刀刺:“妹妹说的这话,谁又知是真是假呢?他们这些奴才在我们这些主子面前,当真会露出真情绪吗?或许只是表现出很开心的模样,哄妹妹开心罢了。妹妹莫要将这些奴才平日里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放在心上。”
兰嫔却没有被珍妃这话怼到心梗,反而笑得一脸天真:“可是我见她今日与我出来,确实很开心,说是从前在其她娘娘宫里可没有出宫玩乐过呢。”
“两位姐姐是不知道,她见着街上那些花灯,眼睛都快挪不开了,想来是真的喜欢。”
“不过,两位姐姐不知道她喜欢出来玩耍吗?我们还约好了,等春日到来,一块出去踏春游山呢。”
韶音当然是没有在兰嫔面前说过,在两位娘娘宫里过得不开心这一类的话,兰嫔和韶音也还未曾谈及到,要去春游踏青的事。
这一切只不过是兰嫔说出来想气两位娘娘。
如此一个小小的府巷中,好似已经寒冷不在,反而充满了刀光剑影的炙热感。
三位娘娘身边的奴才大气也不敢出,甚至背脊浸出冷汗,生怕三位娘娘迁怒到自己身上,挨打挨罚都是小事,就怕因此会掉了脑袋。
如此,珍妃和贵妃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有兰嫔好似稍微惬意了些许。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滞了,远处欢乐的声音传来,更是让此地显得格外萧瑟。
奴才们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又是马车声远远传来,一群人纷纷回头看着巷子尽头,那里驶进来一辆马车,那马车上挂着的标识,分明就是皇后的车。
刚才好似略胜一筹的兰嫔,脸也垮了下来。
马车里韶音一手提着虾灯,另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车里还堆着一些其它的小物件,都是今夜皇后买给她的。
这个元宵节,是韶音来到这个世界后,为数不多高兴的日子。
皇后甚至与她相约:“等到春日时,山上春花绽开,便会有不少的踏青宴,那时沿路都会摆上许多小摊,甚至有些地方会办成庙会,若是你有兴趣,等春日来了,本宫再带你出去玩。”
韶音当然有兴趣。
能够见识到那么多从前没有见识过的世界,能够看到古人最真实的样子,能够感受他们的快乐,享受古代的风土人情,这才是穿越最有意义的地方。
但韶音并没有立刻答应皇后,而是谦虚客气道:“皇后娘娘平日忙碌,奴才哪里敢耽误娘娘的时间。等到闲暇假日时,奴才也可自行前往。”
自己一个人出门可能有些危险,但她若是扮作男子的样子,再带上府里的嬷嬷,应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一个人出门游玩,可比身边跟了个主子会好上许多吧。
皇后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先驻负
也是,她怎会突然想着要带着这个奴才出去游玩,就好似她在讨好这个奴才。
即使今日,也好似有那么一丝半点讨好的意味。
可她作为这天下最珍贵的女人之一,有哪个奴才值得她去讨好?
按理说,这天下除了皇帝以及她的子女,可没有人能够撑得住她这般的宠爱。
可只要一想到韶音被自己带着出去玩耍时,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最真情的笑意,只要一想到她眼底流光溢彩,比那天上的繁星还要好看。
皇后又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值得的。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反复拉扯的心情。
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见马车门外车板上的苏忠杰隔着门帘对她说:“皇后娘娘,韶公公的府外停着三辆马车,奴才看着好似是珍妃、贵妃和兰嫔娘娘的马车。”
正在玩耍虾灯的韶音手一顿,不敢吱声,看向家门的方向,但她能看到的只有马车的木质门板。
韶音脸上的笑意和惬意已逐渐消失。
那三人怎么都等在她的家门口,今日不是有宫宴吗?
韶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今日的快乐就将截止于此时。
马车停下,车门打开。
皇后看了韶音一眼,起身拦住她,你先在这里坐着,本宫去看看。
哪里有奴才在车上坐着,皇后下车替奴才查看情况的。
虽然是皇后自己提出来的,可日后皇后想起来,觉得她的奴才不尽职,因着这个由头,也可以杀她一百回头了。
韶音连忙说道:“奴才不敢。”
抢在皇后身前下了车。
一下车,便看见那三辆马车前站着三个女子,她们都穿着大氅,站在雪中,显得那般威严肃穆。
兰嫔是三人中最先动的,她缓步上前一步,那双单纯甜美的眼眸,在这一刻好似有些冰凉,看着韶音手上的糖葫芦和另一只手提着的虾灯,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声音清脆,在这寒冷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委屈和无辜。
“韶公公这是嫌我拘着你在酒楼,没让你下去逛街,所以才跟着姐姐走了吗?”
“都是我不好,我只想着外面人又多,天气又冷,才没有立刻让韶公公下去。却没想过韶公公喜欢的是在街上闲逛,喜欢买这些好玩的小玩意。”
“若是我知道韶公公喜欢这些定在出宫的时候,就会与韶公公一同上街闲逛了。”
她说着,声音更似雪花般飘零:“我猜灯谜也很厉害,若是韶公公跟着我一块玩,我一定能够给韶公公赢得更多的花灯。”
韶音心里霎时就充满了愧疚,带她出宫的是兰嫔,要带着她玩的也是兰嫔,可是却是她抛弃了兰嫔,跟着皇后走了。
如此心里不由得,便觉得对不起面前这个人。
她还没来得及向兰嫔告罪,甚至未来得及跪下,兰嫔身后的珍妃又上前一步,眉眼温和却又脆弱,看着韶音。
“原来韶公公喜欢这些,也难怪兰嫔妹妹刚才说,韶公公从前在我宫里过得不开心,在她宫里才是最快乐的,原来是我拘着韶公公了,没有带韶公公出来玩耍。”
“若不是兰嫔妹妹在我面前提起,我倒是不知道韶公公喜欢这些。”
韶音瞬间觉得汗流浃背。
她一个奴才喜欢什么,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根本就不重要!
所以你们能不能换一个借口吵架,不要把我放在中间,好像我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可这话她又哪里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