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跟着杨钰珍去往坤宁宫的路上, 鲜明地感受到了身为太监的无力感。
虽然那不是太监看到美女的无力感,她却也觉得如今的自己同样是这样的感受。
她其实有些不太理解,后宫这些娘娘宫斗的方法, 和她见过的那些影视剧或者小说全然不同,她们的宫斗就像是玩乐一般, 除了让对方生气,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或许是因为这些娘娘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她只希望,她们不要将自己当做是宫斗的工具人一般。
杨钰珍到坤宁宫时,其他妃嫔还未到。
后宫举办这些宴会,也并不是所有的妃嫔或者朝廷命妇, 都能够提前到坤宁宫。
也只有这些与皇后娘娘关系尚可的人, 提前到来叨扰皇后娘娘,才不会被皇后娘娘记恨在心。
往日里,杨钰珍并不是最积极的那个人,她在这些方面还是非常讲究分寸的。
管芷贤看到杨钰珍有些意外。
她并不会认为这是杨钰珍要主动带着韶音来向她拜年示好,让她见一见好几日不见的韶音。
珍妃可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会莫名做出这般体贴的举动。
她如此反常, 一定是有所企图。
皇后也不跟她打官司,视线落在韶音身上,见韶音气色不错,想来在珍妃宫里过得还行,便也扬起两分端庄的笑意:“珍妃今日来的倒是早, 寻常也不见你这般积极,怎么, 这有什么好事, 要与本宫分享?”
杨钰珍也跟着皇后一同笑了,笑容格外温和, 眼神却不怀好意:“确实是有好事要和皇后娘娘分享,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日帮着韶音料理了她家那些不长眼的家人,来向皇后娘娘讨个好,毕竟她家父母可都想搬进皇后娘娘赏给韶音的宅子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过是看着韶音在我面前梨花带雨,哭着求我帮她,一时心软,所以托我家哥哥给韶音父兄穿了几天小鞋。”
韶音在杨钰珍身后听着她这样说,心都凉了。
皇后娘娘是个占有欲很重的人,听珍妃说自己哭着求珍妃,皇后娘娘肯定会生气。
皇后娘娘平日看似冷静,却很是霸道,心里有气绝不会憋着,总有一日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还不像贵妃娘娘那般好哄。
韶音低着头,感受到皇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不敢与皇后对视。
管芷贤眼底的笑意逐渐褪去,嘴角虽然仍旧微微勾起,眼神却满眼冷清。
她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昨日才精心绘制的指甲,心里只觉得,怎么也不应该相信韶音这个奴才。
这奴才能够获得如此多人的喜欢,嘴上的功夫还是挺厉害的,之前不也哄了自己好几次吗?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她哄住了。
她现在可真想把这奴才抓到内室,用刚刚绘制好的精致指甲,在她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让她时刻记得,她是自己的奴才,不过是形势所迫,暂时住到其他人宫里。
这奴才怎么如此蠢笨,有人欺负她,为何不给她来信,反而要去求珍妃。
就她那惹人怜惜、楚楚可怜的模样,掉上一两滴眼泪,珍妃又怎么可能不帮她,如此倒是平白无故欠了珍妃一个人情。
管芷贤更气的是,韶音未曾在自己面前哭过几次,竟在珍妃面前也哭了,她若是这么喜欢哭,自己应该找个机会让她好好地哭上一哭。
哭起来,确实比如今这样低着头站在那里好看多了。
甚至能哭的人心尖发酸,忍不住心软就从了她。
只是这般想着,管芷贤心里就更气了,这好事怎么就落到了杨钰珍身上?
“那还要谢谢珍妃你帮我护着我的人。”管芷贤再次抬眼看着杨钰珍,眼神强势。
杨钰珍原本想说:韶音如今也不算是皇后娘娘您的人了吧?
在管芷贤强势的目光下,却也不敢将这话说出口。
管芷贤无论如何仍旧是皇后,且手段还是很了得的。
她们平日里嬉笑打闹也就罢了,若是真把她惹急了,自己不一定能斗得过她。
她笑着说:“这人现在在我宫里,肯定也是我的奴才呀,我的奴才让人这般欺负了,不就是不顾我的脸面,将我的面子扯下来扔在地上踩吗?我怎么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呢?”
“今日早早来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告诉皇后娘娘,臣妾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能力能够护住韶音这奴才的,皇后娘娘也就不用再挂心了。”
她这话说得收敛,却还是明里暗里表达了一个意思:我是有能力将韶音要到我宫里,也有能力护住她,当初将人要走时说的那些话,也不算是吹牛说大话,毕竟韶音留在皇后娘娘宫里,皇后娘娘也不一定能护住她呢。
管芷贤嘴角笑容更深,甚至有些被气笑了。
也就再容这珍妃嚣张一段时日。
正说着,梁芙君扶着春风的手走进坤宁宫正殿。
想着今日能见到韶音,说不定还能说上几句话逗弄她一下,梁芙君一早起床心情便比较好,甚至精心打扮了一番。
来到坤宁宫,便听见两位娘娘正在说笑。
她上前行礼后,便问两位娘娘:“这是在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她转头看向杨钰珍:“珍妃今日笑得格外温柔,难不成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管芷贤忽然放松自己的身子,靠坐在椅子上,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
要生气,怎么能自己一个人生气。
自己今日不方便将怒气撒在杨钰珍身上,梁芙君这人肯定是不会有所顾忌的。
看她们俩互相撕咬,也能解了自己心里的郁气。
管芷贤不紧不慢开口:“珍妃方才带来一个好消息,说韶音在她宫里被她护得很好,若不是她将韶音要走,韶音继续留在你宫里,估摸着前几日就要受气了。”
梁芙君脸上明媚娇艳的笑容,立刻便冷了下来,看着杨钰珍的眼神也变得不善:“珍妃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点本宫没有本事能够护住韶音这个奴才吗?”
韶音想给这三位跪下了。
她原本以为皇后娘娘也算得上是端庄识大体的人,却不想竟然会做出这般挑拨离间的事,而且添油加醋,说得那般当真。
贵妃娘娘也是,怎么不静下心来想一想。
珍妃娘娘就算有再大的胆子,就算心机再深沉,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说这么挑衅贵妃的话吧。
指名道姓这种事儿可不是珍妃娘娘能做得出来的。
杨钰珍脸上的温柔也险些绷不住。
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会来这一招。
好好好,她今日确实是想挑衅两位娘娘来着。
既然皇后娘娘都已经出招了,她怎么能不接?
若是这个时候退缩了,那不就承认自己比不过她们俩吗?
她可算是立了军令状才把韶音要到自己宫里,如果不能够在两位娘娘面前赢得优势,她往后还怎么在这个奴才面前立住自己的威信。
杨钰珍嘴角的笑容比方才更加柔和,话里话外却半点没有温柔之意:“我倒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韶音在皇后娘娘和贵妃宫里也住了这么些日子,两位娘娘怎么就不知道她家里人时常欺辱她呢?”
“我只是想着,两位娘娘身份比我还要贵重,只要稍微放出些风声,她家里人也不至于打到门上,甚至要侵占她的宅子。”
梁芙君之前还真疏忽了这个问题,管芷贤也同样。
可梁芙君怎么会服输?
她抬眼看向韶音:“你怎么从来没跟本宫说过这样的事?你若是告诉了本宫,本宫就算不能亲自提刀出宫杀到你家里,也能让人上门给那些欺辱你的人一些教训。”
管芷贤也道:“这两日不如让你母亲进宫共庆岁日吧。”
韶音的母亲是没有资格进宫的,她的父亲也没有这个资格。
若是皇后真的下旨让韶音的母亲进宫,定会吓得她母亲当场癫瘫了不可。
特别是在珍妃娘娘的兄长给家中父兄穿了小鞋之后,谁也不会认为皇后娘娘召集韶音的母亲进宫,是在赏赐她。
韶音不敢开口。
她怕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火上浇油。
梁芙君却不服气了。
皇后怎么还开始马后炮了,马后炮她也会。
她嘴角扯出一抹冷魅的笑:“不用皇后娘娘费心,岁日繁忙,为了一个妇人用这般心思,实在有些不值得,我这就让春风给家中的弟弟们带个口信,随便找一些人去韶音家中拜年,让他们感受一下军人将士的威风,再随便提点两句,以后定是不敢再欺负韶音。”
韶音仍旧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却为原主的家人默默点蜡。
先不说这家人确实让她讨厌,就这三位的气势,她也不敢站出来阻止她们。
管芷贤当然不会听贵妃的。
若是这两人都有了动作,自己什么都不做,倒是显得她这个皇后没有半点作用,连个奴才也护不住。
不过她确实繁忙,便转头对身边的苏忠杰说:“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倒也不必我亲自动手。”
如此一说,倒好似显得旁边两个亲自动手的人都没脑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