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 你说这话本宫就不爱听了。” 贵妃不看珍妃,而是低头看自己的指甲。
她一边玩弄指甲,一边说:“本宫宫里的事情, 本宫自己会处置,不用你来插手。”
皇后看向韶音:“你的处置, 就是让韶音跟在你身边,被人欺辱吗?”
皇后道:“岁日将近,本宫有许多事要差唤韶音,贵妃应当把她还回坤宁宫。”
“皇后娘娘。”珍妃再次打断皇后,神色从容,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岁日繁多杂事,总会出现些许意外,甚至会影响到二皇子殿下在北边赈灾。我想皇后娘娘是心善之人,也不想让北边的受灾百姓过不上一个好年。”
皇后当然是有野心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下一任君主,谁不希望能够坐上太后的位置, 掌握天下的权势。
贵妃的孩子是大皇子, 前不久跟着送粮草的队伍去了边关,名义上是押送粮草,实际却是去边关历练。
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走回来的皇子,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至少那一群将帅军官,对这个大皇子是最满意的。
管芷贤的孩子, 学业是最好的,也是嫡皇子。
可他终究是缺了一些与天下苍生接触的机会, 让他所读之书只存在于纸上。
这次赈灾是韶音提议让嫡皇子跟着去, 管芷贤也因此对韶音有了不同于其他奴才的情感。
若是将韶音留在自己身边,会引来其他妃嫔的暗中针对, 影响到敌皇子此次赈灾。
这是管芷贤不能接受的。
并不是她更自私于自己的儿子,或者自己想要去争夺的地位。
而是受灾的地方,百姓过得十分艰难,或许他们上面的人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让灾区死伤无数。
梁芙君也同样如此。
杨钰珍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她知道皇后和贵妃是什么性子,这两人一人看着清冷无情,一人看着张扬跋扈,终究有一颗柔软的心,若是因为她们,让那些百姓受了苦难,或是边疆的将士受了苦难。
她们两人是不会愿意的。
真正聪明且智慧的人,也会去思索这其中的利弊。
杨钰珍语气越发体贴:“淑妃和良妃出自于首辅之家,皇后和贵妃娘娘也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一家人根子里有多坏,说是心狠手辣都是夸他们的。”
“他们可不会在意,对他们来说极其卑贱的百姓和将士们。”
淑妃和良妃也并非因为今天的事情,才与贵妃和皇后心生嫌隙,才会对这两位暗下黑手。
她们之间早就已经有了矛盾,只是如今,韶音很可能成为激发矛盾的媒介。
无论是在三人中的谁,心底深处都不希望韶音被她们后宫的这些腌臜事情所影响到。
“我如今提出,可不是为了抢夺她,也只是看她在两位娘娘心中地位不低,凭着我们往日的交情,念想着自己能护住她。”
她那话真诚得韶音都快信了。
可韶音却却隐约觉得,珍妃娘娘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恳切。
韶音是凭借着第六感,皇后和贵妃则是凭借着对珍妃的了解,知道珍妃说的话只能信三分。
她为何要将韶音要到她的宫里?
皇后和贵妃猜测,她只是为了打发在后宫无聊的时光,又或者只是对韶音感了兴趣。
但无论是哪一个缘由,珍妃说的某些话,并不是胡编乱造。
淑妃若是不进宫,韶音在皇后和贵妃的宫里还能有安宁日子,淑妃进宫,也是首辅的态度。
韶音极容易被淑妃和良妃利用,届时宫里一团混乱,她们还真不能保证韶音能够不受到一点牵连和伤害。
至少今日,韶音就被烫了手,还在地上跪了那么久,甚至险些被皇帝带走。
管芷贤和梁芙君对视一眼。
两人在短暂的视线交汇中,意见达成一致。
管芷贤道:“岁日确实繁忙,妹妹宫中要清闲一些,便让韶音这些日子去你宫中养养手上的伤。”
梁芙君心里很是不愿,娇俏地哼了一声:“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本宫自会把她接回宫里,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本宫都要跟你算账。”
韶音低着头,就连呼吸也比之前轻浅了许多。
三人言语之间已经决定了她的去留。
她无法抉择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她却并未感觉命运的枷锁将她捆绑。
她也并未觉得,皇后和贵妃娘娘不询问她的意见,就决定她的去留,是十分过分的事情。
听了三位谈话,她更是知道,在这宫中要存活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
她们这样决定,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得更加轻松一些。
她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好事明明落在自己身上却要高呼自由选择的人。
当然,去珍妃娘娘的宫里算不上十足的好事,毕竟珍妃娘娘向来心思比较多。
就算如此,她已经满足。
苏忠杰拿来了药箱。
管芷贤着手让韶音来自己面前。
梁芙君起身拦住韶音:“还是我来吧,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哪里敢劳烦皇后娘娘。”
管芷贤沉沉眼神落在梁芙君身上,带上两分气势:“贵妃妹妹向来莽撞,别让她伤上加伤。”
韶音张了张嘴,想说我自己来吧。
虽然伤的是右手手背,左手拿着签子给右手上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哪里能劳烦她们这些主子。
杨钰珍也站起身,径直向韶音走过来。
她走到韶音面前,伸出手:“让本宫看看你的手伤成什么样子了。”
韶音怔了片刻,杨钰珍挑眉,韶音不得不抬起手,却不敢靠她太近。
杨玉珍看到她手上起了几个水泡,嘴角温和的笑意,也不再像刚才那般柔情:“怎么伤的这样重,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吧。”
虽然是在手上,可对女子来说,哪里留下疤也不是好事。
杨钰珍抓着韶音的手来到苏忠杰面前,对皇后和贵妃说:“还是让皇后娘娘身边的苏公公给她上药吧,若是传出去,她得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亲自给她上药,这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眼红。”
苏忠杰连忙上前抢过这个机会,也算是救了韶音一命。
就像杨玉珍说的,宫里哪里有奴才值得这些妃嫔娘娘们亲自给她上药的,这样的奴才估计命也保不住多久了。
即使如此,韶音也觉得很不得劲。
她只是手上烫了几个泡,三位娘娘便将视线全都落在她手上。
在三位娘娘的视线下,她觉得那几个水泡比方才更痛了。
她以为上完药后,这一切便结束。
她去贵妃宫里当完最后一天职,休假回来便要去珍妃宫里报道。
却不想皇后留了她。
“本宫有要紧的事情要跟她说,贵妃你先回去。”
梁芙君哪里愿意?
怎么她就要先回去?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可不认为皇后娘娘和一个奴才之间有要紧的事情。
皇后不过就是生气自己给韶英买的簪子,被韶音当作礼物送给了其他娘娘。
梁芙君才不管皇后怎么提点韶音,等韶音回到她宫里,她一定要让韶音也从那些簪子里找出一支送给自己。
可不能只让珍妃得了便宜。
她还得要两支,这样才能比得过珍妃。
皇后已经下了命令,且态度强硬。
将韶音留下来教训,也不是什么要将韶音要回坤宁宫的大事,贵妃和珍妃只能同意。
只是两人走的时候,一个笑得颇有深意,另一个眼神狠狠地剜了韶音一眼。
韶音正襟危站,想让两位娘娘将自己带走。
天杀的,她刚刚都已经忘记,自己把皇后娘娘送她的礼物转送给珍妃的事。
珍妃和贵妃离开,坤宁宫正殿重回一片寂静。
这般安静的气氛,却让韶音腿肚子发颤。
“苏忠杰,你也出去吧。”管芷贤声音波澜不惊,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那般淡淡开口,将苏忠杰赶到门外,“顺手带上门,我有事情要和韶音说。”
苏忠杰路过韶音时,轻声叹气,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
他也是真没想到,韶音竟如此大胆,把皇后娘娘赏她的东西,转手送给其他娘娘。
他更没想到,珍妃竟然会将那只簪子带到皇后娘娘面前,还多次言语挑衅。
韶公公的苦头可不止现在呀。
苏忠杰关上门,无能为力,只能心里略显同情。
房门轻轻关上,更是隔绝了门外的风雪声。
店内已经点上烛光,烛光摇曳,和着透过门窗洒进房间的亮光,落在韶音身上。
韶音站在管芷贤身边,低着头,就连呼吸也停止了。
她怕自己的呼吸声吵到管芷贤,怕自己因此受到更多的责罚。
管芷贤一直不开口,这更是让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沉。
就在韶音已经腿软到快要下跪时,管芷贤忽而伸出一只手:“让本宫看看你手上的伤。”
韶音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管芷贤手掌中,她指尖控制不住轻轻颤动,心脏跳动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
管芷贤看着韶音微微颤动的指尖,又看着她手背上那一片红痕,清冷的目光没有染上半分温度,嘴角反而溢出一抹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把本宫送给你的簪子送给其他人的时候,你有想过害怕吗?”
她的目光轻轻刮过韶音,在韶音身上留下一片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