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在行宫, 住的是贵妃院落的后罩房。
房屋倒是比宫里的直房更好些,只是如何也比不上皇后赏她的那套三进宅院。
那院子得了后,她还没去住过呢, 想来实在有些可惜。
不过今日贵妃得了这行宫暖房出的莓果,还给韶音也送了些过来。
却不想, 刚领了膳房送来的晚饭,旁边房间的宫人急忙走出来,在后罩房前的后院说:“苏公公来了。”
韶音一怔,苏忠杰吗?
他怎么来了,自己和贵妃才到行宫不过半日, 苏忠杰过来了?
韶音心里预感, 苏忠杰前来与她脱不了干系。
苏忠杰当然是为了韶音来的。
他都没想到,韶音才走了半日,他就来了。
他那时本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值,忽而一个太监来报:“韶公公在路上,就进了贵妃娘娘的马车里, 是坐着马车去的行宫。”
皇后点头, 片刻道:“没有吹冷风,倒是不错。”
苏忠杰也松了口气,就怕这一路出什么问题,让皇后娘娘心中不喜,从而记恨上贵妃娘娘。
哪知道, 皇后娘娘又接着说:“今日御膳房煮的那炖鹅很不错,还有下面进贡上来的苹果, 我瞧着也是清甜可口。”
她好似漫不经心说道:“苏忠杰, 你给行宫那边送些过去,炖鹅在马车上记得用炉子温好, 也让行宫那边的人吃个热乎的。”
苏忠杰怎么也想不到,这人才走了不过半日,皇后娘娘立刻叫他送东西过去。
在皇后娘娘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皇后娘娘口中的行宫那边,并不是指在行宫的其他娘娘,而是说韶音。
当然,单单只给韶音送是肯定不行的,行宫那边的其他人也得照顾到。
只是苏忠杰知道,自己去这一趟带回来的消息必定是韶音的,否则他这贴身大太监的身份也别想要了。
他立刻领命没去,全程不敢看皇后娘娘的脸色。
皇后见苏忠杰离去,脸上的神色确实不见多好看。 弦著腐
不多时她让如意领着自己的牌子出宫一趟,回府里,让娘亲进宫来见她。
她想让娘亲作为媒介,让她与父亲商议,如何才能加快让皇帝封她的儿子为太子的进度。
皇后这个身份,已经不再能满足她。
她需要有更大的权限,才不会被如此桎梏。
东西送到行宫,贵妃娘娘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一碟热气腾腾的炖鹅,艳丽的容颜染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皇后的动作还真是快。
她前脚刚让人上了自己的马车,后脚皇后就送来了炖鹅。
这炖的是鹅吗?
这不就是在告诫自己,要炖了自己?
平日里说的都是好姐妹,如今为了一个奴才,频频翻脸。
这韶音,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既然如此,吃了饭便让她伺候自己沐浴,总不能可着自己一个人生气,也得让皇后今晚夜不能寐才行。
韶音收到苏忠杰亲自送过来的炖鹅,转头看了看苏忠杰,小声问他:“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炖了我的意思吗?”
苏忠杰轻咳一声:“哪里的话。皇后娘娘可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娘娘或许只是想让你记得她对你的好。这炖鹅,可是娘娘吃着味道不错,特意让我温在炉子上给你送过来的,还有那筐苹果,今日刚上供的。”
炖鹅的旁边放着一个小筐子,里面装了五个大苹果。
无论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这送到嘴边的吃的,怎么都是好的。
韶音立刻感谢苏忠杰。
苏忠杰退开半步让了礼。
随后他看着桌上摆着的那半筐莓果,用眼神示意韶音。
韶音领略了半息,恍然:“这是行宫出产的莓果,方才才摘下来,最是新鲜可口的时候。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也只有这莓果拿得出手,苏公公给娘娘带些回去吧。”
苏忠杰孺子可教点头道:“想必皇后娘娘收到这枚果子,定是喜爱得紧。”
两人都知道,皇后缺的哪里是这一口吃的。
不过是这一份,想着念着皇后的心,会让皇后高兴罢了。
送走了人,韶音吃着皇后送来的炖鹅,味道确实非凡,这宫里的御厨,就是比行宫的好一些。
只是这鹅吃得她心不安宁,也不知为何,心脏一直在胸腔怦怦直跳,有些慌张,好似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饭后韶音洗了个苹果,刚吃了一半,春风便来了:“韶公公,贵妃娘娘命我来告诉公公,今夜她要在这院中的汤池子里泡澡沐浴,让公公你去伺候她。”
春风说这话,根本不敢抬头看韶音。
即使韶音是个太监,是个无根的阉人,可再怎么也是个男子,后宫的娘娘与男子如此亲近,按理说是不应当的。
她作为一个奴婢,作为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了娘娘好些年的奴婢,自然是了解娘娘的脾性,哪里敢说半句劝诫的话。
他们这些奴才唯一要做的,就是帮娘娘藏好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不要让别人将这件事当作娘娘的把柄威胁娘娘。
韶音幽幽叹息,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来得这么早……
罢了,长痛不如短痛,今晚伺候了,晚上睡觉便不会半夜被噩梦惊醒。
行宫的景致格外雅致,每一处院落都有它别致的风景。
贵妃所在的这一处院落,种满了梅树,皑皑白雪中,红梅绽放,却及不上贵妃一分艳丽。
院中有两个汤池子,挨得极近。
为了方便这些主子们,每一个汤池子砌了一间小屋,风雪如何也吹不进来,还能挡住有心之人的视线。
小屋里烟雾缭绕,温暖湿润,在这寒冷的冬天格外绮靡。
韶音穿着冬日的太监服走进这间房中,立刻觉得身子发热。
贵妃已经靠在汤池子的岸边,身姿慵懒,在寥寥烟雾中妙婉娇娆。
屋中空气也变得潋滟,有什么在心脏缓缓荡开。
或许是空气中的温度比外面更高些,让刚进入房间的韶音呼吸沉闷而困难。
她上前两步,走到池子边,低垂着眉眼,不敢看靠在池子边肌肤莹润的贵妃,只低声询问:“贵妃娘娘,您就想这样泡着,还是想要奴才如何伺候你?”
贵妃撑着脸颊,看着韶音,不敢看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被皇后搅得发闷的胸腔,忽得就顺畅开来,懒懒开口:“让你过来,肯定不是让你只看着我。”
“过来替我洗头发吧。”
她头发已经拆开,搭在肩膀上,落入水中。
黑色的发丝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若是要帮她洗头发,定是要将头发从肩膀上捞起,避免不了会触碰到她的肌肤。
即使贵妃知道她是个女的,韶音心里还是会有些怪异情绪。
她甚至有种自己背叛了皇后的错觉。
皇后方才给她送了炖鹅和水果,转头她就要帮贵妃洗头发。
按理说她作为一个奴才,无论在谁的宫里,都应当做好一个奴才的本分工作,如今却已经心有愧疚。
她跪在汤池子旁边,要帮贵妃洗头,视线不可避免缠绕在落了头发的肩上。
贵妃的肩头被温泉水熏得微微泛红,很是香艳。
划过指尖,柔顺到人心颤。
韶音呼吸也变轻了许多,用木勺舀起一勺子水,将发丝缓缓打湿。
贵妃微勾着唇,享受着自己对韶音的差使。
却不想韶音指尖划过她的肩头,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肩头蔓延开来,险些软了她撑着脸颊的手。
片刻,那只手又出现在她的头上。
凡是指尖划过的地方,都带过一阵酥麻。
贵妃下意识轻哼出声,咬紧的牙关,微闭的双眼也猛然睁开,显然不敢相信自己身体的反应。
面前是一片烟雾缭绕,空气也带着潮湿和温暖的气息。
她眼尾处勾起的绮丽缱绻,以及压不住的柔情媚态,都在诉说着,此时两人之间萦绕的气息已经不同寻常。
直至韶音的手指,不小心划过梁芙君的耳垂。
梁芙君眼底一沉,艳冶眸光中,满是强势的占有。
韶音忽然被她抓住手,不容拒绝的力度,顺着手腕将韶音往下一拽,韶音整个人便被拖入池水中。
落水的声音极大,门外守着的春风及其他人却不敢进来。
温水波光荡漾,漫到池边,又缓缓回趟。
韶音从温水中探出头来,深深呼出一口气。
帽子已经掉在水中,随着水波飘荡。
她的头发贴在脸颊,水珠顺着脸颊缓缓滴落。
韶音抬手将脸上的水珠擦拭,又把贴在脸颊的头发拢在耳后,慌张看向身前不远的贵妃。
两人隔得极尽,她甚至能够看见水面上,贵妃婉丽的身子。
那旖旎风光让她一时慌了神,眼神飘荡,不敢落在实处。
方才被她撩拨得心绪发乱的贵妃,见她如此慌张,一颗心倒是沉了下来,眼底又带上了意味深长的捉弄,柔媚眼神里写着满意。
她语带笑意,轻声说:“怎么不敢看我,大家都是女子,你为何如此羞涩?”
“韶音,是你心里有鬼吗?”
贵妃所在的汤池隔壁,珍妃爬在汤池边。
她的身边没有人伺候,原本只想静静地泡一泡澡,舒缓身体和心绪,却不想听到隔壁传来的落水声。
她知道隔壁的贵妃唤了那个叫韶音的太监去伺候,这落水莫不是那太监?
珍妃沉心一听,好似听见隔壁有声音传来。
很轻,却也能依稀听见几个字。
“……不敢看……是女子……如此羞……”
“韶音……心里……”
珍妃勾起唇角。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就想着贵妃不是这般放荡的人,不可能让一个男子去伺候她沐浴,纵然这个男子是个太监。
珍妃笑意更浓,神情越发柔丽。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就更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