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 炭火将御书房烘得温暖。
皇帝穿着常服坐在矮榻上,梁芙君坐在他身边,送上一颗莓果, 嘴角一挑,笑得格外美艳:“皇上, 后宫如此多美人,皇上为何对韶公公如此执着。”
“今日,皇后娘娘去了太后宫里……”
“她去了又能如何?”皇帝冷笑,“朕答应商税的条件,就是让韶音回到我身边。”
他斜睨梁芙君一眼:“你现在与朕聊及韶音是什么意思, 你可别忘了, 这商税是要送到边疆你的父兄手里,你若是在朕这里胡搅蛮缠,朕就收回圣旨。”
平日里张扬跋扈的贵妃娘娘,在皇帝这里却格外温香软玉。
她嗔了皇帝一眼:“皇上,你怎么能这样冤枉臣妾, 臣妾今日前来, 就是为了感谢皇上下了圣旨。”
“臣妾听闻,韶公公在皇上御书房伺候了三个月,都未曾让皇上近身。皇上,有些事情,还是我们这些做妃嫔的更擅长呢。只要韶公公来了我宫里, 往后定然还皇上一个贴心的人。”
皇帝斜睨贵妃,眼底冷漠:“呵, 朕爱的就是音儿那小性子, 若是都被你磨平了,朕还玩什么?”
“况且,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后宫有多跋扈,朕把人交给你,被你欺辱了,少不得朕哄她。”
梁芙君笑道:“皇上,您这就不懂了,有时候,人看不到放在自己面前的真心,只有当自己陷入危机,被人救助,才能看到他人对自己的好。”
“再说了,臣妾在后宫跋扈,在皇上这里可从未耍过性子,皇上与臣妾这么多年,还不了解臣妾吗?”
……
窗外风雪更甚。
乌云已然压顶,沉沉压在宫殿之上。
皇后一路风雪来到御书房,气势却比冰雪更加寒凉。
钱公公站在御书房门外,看见皇后,只觉得心脏一惊。
他从前未曾在皇后身上看到过如此强的气势。
他低头低声说:“娘娘,奴才马上去通传。”
皇帝却说不见。
他甚至将怒火转移到钱公公身上:“你连一个人也拦不住,朕拿你何用!你去告诉她,若是做不到信守承诺,朕也会变了朕的决定。”
却不想,钱公公还未退出去,管芷贤已经自行进入御书房。
皇帝睁大双眼,将榻上矮桌摆着的莓果扫落在地!
盛装莓果的碟子也瞬间碎成碎片。
皇后却没有因此请罪离开,反而跪下,抬头看向皇帝:“皇上。”
“闭嘴!”皇帝胸口的怒气不可遏制!
他指着管芷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逼迫朕,管芷贤,你算什么东西,若是这个皇后的位置你不想坐,有的是人想坐!”
管芷贤也知道自己今日没有底气来求皇帝。
她甚至恍然有种自己昏了头的感觉,她竟然为了一个下人,要与皇帝正面对峙。
这是她入宫十余年来,从未做过的事。
就连上一次要走韶音,她也是行之有理,为了应付太后,为了让皇帝在后宫开枝散叶。
皇帝身边的梁芙君也在皇帝震怒时从榻上下来,跪在榻边。
此时,梁芙君低着头,嘴角却噙着浅浅笑意。
待皇帝撒了火气,梁芙君跪直身体,双手放在皇帝膝头,抬头已经是一副体贴模样:“皇上,您与皇后娘娘可不能为了这些小事吵架呢。”
她浅笑莹莹,纵然只是浅浅一笑,却也足够艳丽:“皇上,您不若就答应了臣妾。您要来臣妾这里,不是很方便吗?臣妾可是皇上您最贴心的贵妃呢。”
梁芙君眼尾一勾,显出后宫其他人如何也没有的美艳。
她的美,锋利而张扬。
且她不给其他人半分好脸色,对皇帝却格外温软。
皇帝早些年,很是被她这样特别的对待,迷得日日宠幸贵妃。
就是如今,贵妃也更懂他,每回都会让那些更鲜嫩的小答应服侍他。
皇帝心里很满意梁芙君,对梁芙君的喜欢,比皇后不知道深了多少。
梁芙君说完这话,只淡笑看着皇帝。
管芷贤却猛然抬头看向梁芙君。
苏忠杰的消息果然不假,梁芙君竟然当真要把韶音要到她宫里去。
她为什么要如此?
管芷贤心里闪过无数念头,看向梁芙君的眼神甚至有些锋利,好似刀剑一般刮在梁芙君身上。
梁芙君又怎么会怕她?
大家都是在这后宫摸爬滚打了十来年的人,管芷贤有娘家,她也有。
且她明明就是帮她,难不成管芷贤还希望韶音回到御书房?
她若是当真希望,今日也不会为此事如此奔走。
皇帝也看到了管芷贤的眼神。
那一瞬间,皇帝竟然气弱了半分。
反应过来自己气弱后,皇帝更是恼羞成怒。
他作为天下君主,怎么会怕一个女人?纵然这人是他的正妻,是后宫之主,可皇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立于皇帝的地位之上。
他沉眼看着皇后,发现这个女人半分不退让。
此时贵妃在他腿上轻轻一捏,他垂眸看向贵妃,见她冲自己眨眼,那模样颇为妩媚。
皇帝心思一转,恍然发现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这次商税,就是贵妃与皇后家人联合起来提出的,虽然有他的心腹大臣全力阻止、反对,他们也做得很是辛苦。
若是能让皇后和贵妃翻脸,两人身后的家族便也难再联手。
她们不再联手,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况且贵妃说得对,韶音好看,在他御书房待了整整三个月,他却未摘得美人归。
接下来,这还是如同往常那般,好似就少了些许味道。交给贵妃调教,不失为好办法。
先前他也是以为贵妃和皇后联合起来,要哄走自己身边的人。
如今看来贵妃确实与自己站在一边。
也就是瞬息间,皇帝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贵妃的提议。
他极其挑衅看着皇后:“那就如贵妃所提,韶音交给贵妃调教,希望不多日,朕能得偿所愿。”
管芷贤神情漠然看着这一切向自己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很是无能为力。
这便如同她先前想让皇帝同意商税变法那般无从下手之时。
她神情看不出半点慌张,好似这个决定并未影响到她的情绪。
她淡然的模样,并未让皇帝获得想象中的爽快,甚至心脏处好像更憋闷了半分。
皇帝却不知,管芷贤的心已经沉沉痛了起来。
此时,皇帝不太愿意见到这些“年老色衰”的女人,还是今年刚选出来的小妃嫔们更鲜嫩,那些小妃嫔也不会有那么多深沉的心思,惹得他心烦。
他一抬脚,甩开贵妃放在他膝盖上的手,很是不耐烦对两人挥手:“既然事情已经决定,就都走吧,朕要休息了。”
还未到午膳时间,也不知道他要怎么休息。
梁芙君先站起身,行礼后冲着皇帝粲然一笑:“臣妾告退,皇上要是有时间就来臣妾宫里,臣妾宫里那两个小答应,时常与臣妾说想念皇上呢。”
皇帝有了半分兴致,现在却不想去贵妃的宫里,只点头应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她们,朕改日就去看她们。”
贵妃离开,皇后也不再久留。
她站起身对皇帝行礼:“臣妾也告退了。”
皇帝很是不善对她挥手,见她神情冷清转身离开,更是觉得索然无味。
他年轻的时候还沉溺过皇后身边,如今想想到真是不可置信,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看上这冰山般的皇后。
管芷贤离开得如此干脆,是为了追上梁芙君。
梁芙君料想到皇后会追来,没有走太快。
两人刚离开乾清宫,回到宫道上,皇后立刻扯了贵妃的手,将她拉到墙边。
跟着两人的宫人哪里敢劝两人的架,这可是皇后和贵妃,是这后宫最尊贵的两个主子。
他们全都背身,不敢看这两人。
宫道上迎面走来的其他太监和宫女,见到皇后和贵妃在此处,好似发生了什么矛盾,也停下脚步,面壁宫墙。
无论两位主子要做什么,都不是他们能看的。
宫墙边上,管芷贤握着梁芙君的手腕,将她禁锢在墙边,眉眼冷厉:“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竟敢与本宫抢人!”
梁芙君并未被皇后吓到,反而是轻笑了两声,眼底浮现的笑意带着些许疯狂:“姐姐,你这可误会我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姐姐啊,若不是我,姐姐今日就要将韶公公交还给皇上,我想姐姐应当是不想的。”
“姐姐如今如此信任韶公公,韶公公在我这里,难道比不上在御书房安全?”
“我今日去御书房,也是凭着我和姐姐的关系才去的,姐姐你要相信我。”
管芷贤却不吃这一套,她眼神狠厉,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你若当真是为我着想,就应该求皇上将她留在我宫里。”
梁芙君笑道:“哎呀,怎么被姐姐看破了,我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公公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在御书房待了三个月,便将皇上迷的神魂颠倒,去娘娘的坤宁宫不足一月,竟也成为了坤宁宫的红人。”
“我只是好奇,若是将他要到我宫里,他是否也能成为我眼前的红人?若他真有这番本事,那我可得刮目相看了。”
“皇后娘娘,如今事已定局,我也不会害他,只是将他叫到我宫里使唤,我用我们往日的情谊向娘娘保证,他在我宫里绝不会受了委屈,我会替娘娘好好护着他,也不会让皇上得手。”
“娘娘应该知道,在对待皇上这件事上,我们的心都是在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