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好像下雨了，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程眠戴着耳机听得不太真切，一时之间分不清是雨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在作乱。
半晌，他轻轻开口：“你在追我。”
“嗯。”
程眠不自信地：“追我？”
音量不大，近乎说给自己听的呢喃。
但裴纵之听到了，依旧给出了回应：“嗯。”
程眠有些迷茫地问他：“为什么？”
耳机里，男声平稳低沉，声音很轻但却坚定：“喜欢你。”
简单三个字，再次把程眠炸成烟花。
他扶了扶耳机，随手找了个东西捏着。
太刺激了，他得缓缓。
程眠从来没有被人告白过，他暗恋的人也喜欢他。
这是什么……做梦的素材啊。
程眠挪了下椅子，右腿不太方便地跟着往后移了点。
他抿了抿唇，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有很多……缺陷，你可能会失望。”
“巧了，我也是。”裴纵之说：“而且喜欢你，跟你有没有缺陷没有关系。”
程眠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裴纵之知道程眠的性子，很温和，耐心，有正义，同时有点自卑，内向，像个蜗牛一样总缩在自己壳里。
他说：“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也有很多缺点。”
裴纵之没有撒谎，难得有些不自信。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事业，能力，哪一样不让人羡慕。
是，云程风眠是喜欢他，但只是网络上的他。
现实中呢？
他的脾气，他的性格，包括他的样子，这些合不合对面心意，他都不知道。
裴纵之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虽然他们现在只是网友，说现实太早，但他喜欢将路铺得很远。
他知道小神木的顾虑有许多，并不着急让他亲口说出答案。
小蜗牛终于探了头，再缩回去就难哄出来了。
“说这些很突然，你可以仔细考虑，不用着急回答我。”
程眠只觉得这人太好了，怎么能这么好。
紧张感和不安感慢慢从胸口消散，他真诚道：“谢谢你。”
“说谢谢做什么。”裴纵之说：“你别躲着我。”
程眠：“……没有躲。”
裴纵之语含笑意：“是吗？”
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程眠顿时有些心虚，不出声了。
裴纵之并不想将他逼得太紧，看了眼私信，说：“明晚存骨开长寿墓，来吗？”
长寿墓虽然有奇遇机制，但是掉落的小玩意儿不多，程眠的老板并不怎么需求，打不打都没什么关系。
但他一点都不想拒绝。
“来。”
“好，到时候我叫你。”
-
第二天，程眠是在手机的震动声醒过来的。
昨晚太兴奋了，直到下线，他整个人仍处于一种不真实的状态。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根本静不下来。
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呢？
仿佛走在路上，突然从天上掉下个大奖，砸的他头晕目眩，跟做梦一样，直到天亮了才有了点朦胧的睡意。
他迷糊地拿过手机，摁亮以后被强光刺得眯了下眼，好几秒后才看清手机上的内容。
非纵：早上好。
程眠的瞌睡顿时跑得无影无踪，握着手机从床上爬起来。
云程风眠：早。
非纵：醒了？
云程风眠：嗯。
非纵：昨晚睡得好吗？
程眠实话实说。
云程风眠：没有。
裴纵之打着领带，低头看了眼屏幕，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微哂。
非纵：我也没有。
非纵：而且太紧张，忘了说了。
云程风眠：什么？
非纵：忘了说晚安。
程眠忍不住笑，他觉得非纵应该和他一样没有睡醒。
不然怎么又是早安又是晚安的。
他重新趴回床上，在表情包里精挑细选，发了个锤脑袋的图片过去。
直到外面奶奶叫他起床，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半个小时。
全是废话。
云程风眠：我去吃早饭了。
非纵：嗯。
非纵：我今天有两个会议，上线会比较晚，不用等我。
云程风眠：好，那我给你做日常？
非纵：不用，你挂着就好，今天跑环有护镖任务，小心红名。
程眠正想说顺手一起，对面紧跟着又发来一条。
非纵：我想和你一起做。
程眠摸摸发热的耳朵，将打好的字一个个删除了。
云程风眠：好。
想了想，又添了两个字。
云程风眠：等你。
裴纵之收到回信，扬唇笑笑，低头将煎蛋吃掉。
抬头，见裴奚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估计看了他有一会儿了，偷看被他抓住，表情瞬间换了好几种，勉强恢复正常。
裴纵之敛回笑意：“怎么了？”
“哥。”裴奚问：“你笑的好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
一早就盯着手机，眼睛都不眨一下，满面春风，嘴边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就像谈恋爱了一样。
这想法一出来，裴奚自己先乐了，无声操了一句。
他哥什么人呐，单身主义都写在了脸上，周围多少男男女女往他身上贴，结果他哥就跟绝缘体一样，无情到令人发指。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他哥这条件，初恋竟然还在。
大伯父大伯母急得要死，甚至偷偷摸摸向他打听过他哥的性向。
“不喜欢女孩子没事呀，男孩子我们也不介意的。”
裴奚身担重任，冒着挨打的风险转达了伯父伯母的话。
最后呢？
他哥古怪地看他一眼：“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没空。”
语气就跟讨论今天天气一样。
裴奚现在都没敢把这话告诉二老，害怕他们受不住。
他哥谈恋爱？
那他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
裴纵之道：“是有好事。”
裴奚八卦之心顿起：“那群老东西终于倒大霉了？”
“不是。”司机发消息已经到了楼下，裴纵之慢条斯理擦了嘴：“和他们没关系，私事。”
我靠，什么私事能让你笑成这样？
裴奚正要继续问，裴纵之道：“晚上长寿墓，自己准备小药。”
“哦。”裴奚拿起手机，低头翻联系人：“上次跟人打架都把药用光了，我问问小眠那还有没有，白嫖一点过来。”
裴纵之眉头微蹙：“不准白嫖。”
“好吧。”裴奚一边发消息，一边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那带他打2V2抵债好了嘿嘿嘿。”
话落音，后背忽然一凉。
转头一看，只见已经走到玄关的堂哥，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怎么了？”
裴纵之冷冷开口：“你最好祈祷，我回来的时候，他2V2战绩上还没有你的名字。”
裴奚：“……”
程眠不知道兄弟俩的暗涌，收到裴奚的消息后，大方地给对方寄过去了两套小药，结果对面一反常态，非要给他钱。
推辞了几次都没推掉，只好收下。
他有点担心，于是把这事跟非纵说了。
云程风眠：小奚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或者出了什么事？
会议还没开始，裴纵之看见消息，微微将袖口往上提了点，开始打字。
非纵：没有，他给你就收，别惯他。
云程风眠：倒不是惯着，都是亲友，这点东西不值得什么。
云程风眠：给你我也不收钱的。
那头久久没有回消息，程眠把自己发出去的话看了两遍，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还是说，自己太客气了？
非纵：刚才接了个电话，会议要开始了。
非纵：我也不白拿你的，给钱你不要，用其他东西抵债可以吗？
程眠好奇心上来。
云程风眠：比如？
非纵：拿我自己
一瞬间，程眠脑子里涌现出各种想法。
对喜欢的人当然会有想法，虽然不至于是不健康的内容，但总会有幻想的。
比如去游戏很多地方打卡拍照，做一些比拥抱和牵手更亲密的动作，他之前看过非纵的时装是全all，很多高排名的心动造型都有。
之前其实有想合影留念，可是非纵好友太多，而且网红拍照地到处都是人，如果偷偷去拍照被发现，然后捅到非纵那里去就尴尬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既然对方也喜欢自己，那他提这些要求，不算过分吧？
裴纵之打字打到一半，拇指误触到发送键，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发了出去。
他啧了一声，长按那条信息，正要撤回——
云程风眠：那可以都听我的吗……
裴纵之：“……”
会议室里，管理层们正在准备手里的资料，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
他们抬头，看见老板正低头看手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大家互看一眼，满脸莫名。
非纵：拿我自己的号。
非纵：号上的体力是满的，留着也没什么用，你拿去采药挖矿都可以。
非纵：想什么呢，小笨蛋。
云程风眠：…………
没想到是自己会错了意，程眠感觉自己脚趾快要骨折了。
啊啊啊！
尴尬死了！
他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字，怎么回复都不对，整个人处于爆炸边缘。
裴纵之看见对面的状态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两分钟过去了，仍未收到任何回音。
助理将资料递过去：“裴总，全部在这里了。”
裴纵之嗯了一声，敛下扬起的嘴角。
非纵：会议开始了，晚点聊。
程眠来回几个呼吸，才勉强把脸上的热度退下去。
幸好对方在忙，应该没空去纠结他的意思了。
云程风眠：那你忙。
非纵：好。
非纵：对了，还有。
云程风眠：？
非纵：你想做什么就做。
非纵：都听你的。
云程风眠：…………
裴纵之逗完人，心情颇为愉快。
正要开始会议，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下。
云程风眠：[图片]
裴纵之点开，是张世界频道的截图。
他的ID赫然在目。
【[世界]非纵：我是猪。]】
云程风眠：[微笑]
裴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