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闲盯着他的眼睛, 哑声应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柳信详细地说了他的家庭，以及他出国那五年的经历。为了避免江闲误会，他特意强调, 照片里拍的只是前两年的状况, 后面三年他都有好好活着。除了胃病，其他大大小小的病几近痊愈, 就连那个协议, 也都已经完成了大半。
听完柳信的叙述后, 江闲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柳信以为他听睡着了，江闲才突然一把抱住他：“对不起, 我都不知道。”
柳信无奈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闲的怀抱越来越紧：“是我误会了你。如果我当初知道你离开的原因，我那时候也不会那么……恨你。”
柳信苦笑着摇头：“其实，我也不想突然离开。我尝试着给你打过电话，只是你没接……”
“你给我打过电话？”
忽然间, 江闲捕捉到了什么。那天的每个场景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以至于五年后，他每每回忆起来, 印象都格外清晰。
自然也有那个把他吵醒的陌生电话。
柳信点点头：“那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人身自由了, 他们砸了我的手机，注销了我的电话号码, 任何软件都不能用了，我好不容易才借到了一部手机……”
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朝江闲涌来, 江闲眼底越来越红, 内心汹涌的情感几近抑制不住。他呼吸都在颤抖, 手臂拥的越来越紧。好像只要一松开, 怀里的人就要立刻消失不见一样。
柳信的本意并不是让江闲愧疚。他听见了他激烈的心跳, 也看见了他通红的眼眶，呼吸不由得一滞，这才发现他弄巧成拙：“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责任，都是我不好，怪我没藏好，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江闲抵住他的额头，吐息喷洒在柳信的脸上。
“那你先答应我，不要自责。”柳信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江闲避开他的视线，没应。
柳信不知所措了起来，他只能病急乱投医，胡乱地去吻江闲。吻他的额头，吻他的鼻梁，吻他咸涩的眼尾。
到最后，触碰来到了唇上：“你自责，我也会心疼的，别难过了，好吗？”
话音落下，他仰起头去吻他。
江闲嘴唇很冷，柳信使了浑身解数才暖了他的唇瓣。柳信直起腰，想继续加深这个吻，却被腰间剧痛弄得浑身一抖。
江闲眼疾手快地捞住他：“还是很疼吗？”
柳信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江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情绪失控了。”
柳信自然不会去怪他，他放弃了和江闲接吻的念头，只用力抱住他：“江闲，我喜欢你。”
江闲回抱住他，同时也问出了刚刚就盘桓在心底的疑惑：“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不要你？”
“我要是告诉你，你不要笑我。”柳信将脸埋在他颈侧，轻轻地蹭了蹭。
江闲顺了顺他的背：“不会。”
“其实，我很没有安全感。”柳信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小时候，我被母亲抛弃，长大了，我又被父亲抛弃。爷爷根本没有管过我，他只想把我当作继承家业的工具。”
“成年以后，我身边的亲密关系只有你。一开始我对你确实没什么感情，但到后来，我越来越在意你，也越来越害怕你会像他们一样离我而去。”
“如果没有你，那五年我可能会一直堕落下去。你问我有没有想过你，当然想过啊，我天天想你，就连自己解决时，脑子里想的也只有你。”
“五年间，我曾无数次想过去联系你，可又害怕打扰你的正常生活，所以总是临阵逃脱。重逢后，我在酒吧看见你的第一眼，你猜我在想什么？”
不等江闲回应，柳信自顾自地说：“我在害怕。我设想中的重逢后的喜悦并没有出现，我第一时间想的是，我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你会不会冲上来打我一顿，还有……你会不会恨我。”
“江闲，我很害怕你恨我。”
江闲静静地听着，到最后，他拢紧手臂，将自己嵌了进去。他深凿，声音却很平静：“是，我承认，我恨过你。”
柳信咬唇承受着，眼底也泛起了一层水雾：“对不起。”
江闲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但是等那段时间过去，我发现我还是爱你。”
“我当时很厌弃自己，觉得自己好卑微。但到最后我妥协了，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柳信眼底盛满愧疚，他紧紧抱住江闲，迎的更深。
“柳信，我很在意你，别随意抛下我……”江闲吻上柳信的脸，吻他的耳垂、脖颈，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痕迹。
“好。”
“答应我，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
“好。”
“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好。”
*
除夕。
两人昨天胡闹到很晚，因此起来的时候都快到中午了。
柳信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枕在一条温热的胳膊上，腿也搭在身侧的人身上。
江闲还在闭眼沉睡。
柳信维持着现在的动作，一眨不眨地望着江闲。江闲的睫毛很长，此刻正安静地垂下来，为他冷淡的脸减弱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味道。
看着看着，柳信情不自禁地抬手，碰了碰他淡薄的唇线。江闲虽然面容冷硬，但嘴唇却很软，非常好亲。柳信摸着摸着，脸不动声色地凑近，就在即将吻上的时候，江闲忽然睁开了眼睛。
“……”柳信尴尬地笑笑，想要退后。
还没等退开半寸，后脑勺就被温热的手掌控住、前压——唇齿交错，暧昧横生。
就在濒临失控的前一瞬，柳信及时退开，强制中断了这个粘腻湿热的吻。
“不要得寸进尺。”他正色道。
江闲眯起眼，手指插进他散乱的发丝间，揉的更凌乱：“是谁不睡觉，一直盯着我脸看？”
柳信心虚，却还是嘴硬：“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江闲坦荡地承认了：“嗯。”
“……”柳信被江闲气到了。他把搭着江闲的那条腿放了下来，负气地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江闲失笑，只能从背后抱住他，轻声哄：“今天除夕，想做什么？”
柳信倔强地抿起唇，不作声。
江闲一顶：“不说话，嗯？”
柳信这才有所反应，他一把掀起被子，全盖在江闲身上：“不是喜欢装睡吗？继续睡吧你！”
说完后，他干脆利落地下床洗漱，不带一丝留恋。
江闲斜躺在床上，额前碎发散漫地垂下。他扯下柳信捂在他脸上的被子，眼底盛满笑意。
洗漱完后，柳信打开手机，瞥了一眼消息。
公事没有，私事倒是一堆。
沈束：【除夕快乐啊！还有……我和那谁在一起了。】
柳信回：【终于想通了吗？恭喜。】
齐时青：【除夕快乐。】
柳信公事公办地回：【同乐。】
就在他准备关掉和齐时青聊天框的时候，后背突然覆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江闲将下巴搁在柳信肩上，视线投向手机屏幕，神色淡淡：“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柳信觉得有些好笑：“你哪里看出我在开心了？”
江闲搂紧柳信的腰，一言不发。
忽然间，柳信好像想起了什么，问：“之前就想问了，你过年怎么不回家？”
江闲想了想，答：“他们有人陪，你没有。”
“我想陪你。”
话音落下，柳信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拉住江闲的手，让他贴紧自己的胸口：“你听见了吗？”
温热的胸腔里传来一阵阵频率过快的心跳，江闲静静地感知着，良久应：“嗯。”
“谢谢你。”柳信突然说。
江闲垂下眸，在柳信后颈上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在我面前，你不用说这个词。”
温存过后，二人准备去超市买些食材。
柳信本来觉得麻烦，想直接叫跑腿送个外卖。可江闲不让，他强势地同柳信十指相扣，语气却很温柔：“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柳信只能妥协，谁让江闲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仪式感。
到了超市，江闲也没松开两人交握的手。他们先是逛了逛果蔬区，买了一大堆新鲜蔬菜，又逛了逛生鲜区，买了一堆肉回来。买完这些后，购物车已经装不下了。
可等到该去结账时，柳信的眼睛却牢牢地黏在了零食区的位置，走不动道了。江闲失笑，只能又拿了个购物车，装了满满一车零食，都是柳信爱吃的。
收银台，江闲瞥了货架一眼，随手取了几盒东西一起结账。柳信没看清江闲拿了什么，于是凑过去看。
只一眼，他的脸就红了。
收银台小姐姐迅速地看了眼他们交握的手，又迅速给手里的小盒子扫码，脸也唰一下红了。
只有江闲淡定得很，他扫码结账，云淡风轻地拎过了那两大袋东西。
他将装满零食的轻的袋子递给柳信，自己拿着沉的那个，然后牵起柳信的手走出了超市。
“你干嘛买那个啊？”柳信的脸还是很红。他脸皮算不上薄，但也受不住在外人面前明晃晃地买那个东西。
江闲却很坦然：“家里的快用完了。”
“不买的话，难道你想……？”
“闭嘴！”
柳信受不了了，他挣开江闲的手，迅速往前走。拎着的零食袋子一晃一晃的，时不时蹭过柳信腿侧。
江闲跟在后面，眼底蓄起极淡的笑意。
他想，再这样下去，柳信的大腿外侧就要被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