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昆偷偷跟踪他，是从一个月前那一天开始的。
原本错过了公交车回家的他，边走边停顿，拖拉到早上回家，第二天已经很累了，下班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去了体育场，也是那一天，直到晚上十点，闫昆跟着他回到那个家属院，看到三楼亮起的灯，他才终于觉得心安了。
当晚，他去了淘货市场，等到凌晨淘了一辆自行车。
自此，每天晚上，闫昆都会出现在体育场，追随在那个人之后，跑步结束，继续追随，直到他回家。
闫昆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那个人总是晚上八点出现在体育场，跑步一天，慢走一天，跑步的时候半个小时跑前热身，一个小时慢跑，半个小时跑后拉伸，非常规律。
有一次，闫昆眼看着他超自己一圈，掠过的瞬间，闫昆看到他耳朵里塞着运动耳机，胳膊上戴着手机，脚上穿着的，是他从来都穿不起的鞋子。
一身专业装备，对比他的寒酸，无形中被割裂成两个世界。
没有跟随必要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追逐那个人跑步的时候，闫昆总有一种错觉，好像那个人身上有光。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该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遇见，永远都不要交集。
就让那些事情，随着父亲的离去化成灰，也让他的良心，永远附着着一层阴霾，不见天日才好。
每天晚归，周思源不止一次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嘴上说着，“你这小子天天嘴上不离谈恋爱，是不是该交女朋友了。”心里却想着，是啊，哪怕是谈恋爱也比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强吧。
手机的震动，猛然惊醒闫昆。
感官终于重新回来。
闫昆接起电话，“阿源，你在哪？”
“甩掉他了，我没事，昆哥你呢？”
“我也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周思源这才放心，开始大胆喘气，“昆哥，干嘛要跑，照片还在我们手里，就算来了个娘娘腔，也不用怕他吧？”
“你不用问了。”闫昆道，“这件事，之后我来处理。”
“啊……”周思源拉着长长的尾音，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讷讷道，“好吧，知道了。”
“难得休息，快回家歇着吧。”闫昆道，“我马上也回去了。”
“唔……”周思源犹豫着开口，“昆哥，我出去玩会，你跟呆呆他们说我就不回去吃饭了啊。”
“行，你去吧。”
“好嘞，哥。”
挂断电话，闫昆又看向耀眼的“安庆市第一中学”几个大字，拉下一直戴着的口罩，点上一支烟，转头快步往回走。
闫昆从14岁开始抽烟，烟瘾不算大，但也不小，连安福荣这个老烟民都劝他少抽点，老了可不好受。
他是个有毅力且目的性很强的人，他要真想戒掉，肯定戒的掉，偏偏他不想。
他喜欢抽烟带来的短暂麻痹感，给他沉重而无望的人生带来一点刺激，好让他知道活着的感觉。
他还喜欢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低头走在阴暗的角落，没有人发现他，没有人注意他，他可以观察别人的生活，窥探别人的隐私，好让他享受别人慌张错乱的感觉。
回到家后，只有戴阳一个人在屋里写作业，看到闫昆回来，他马上抬头问，“没事吧？”
“没得手。”闫昆说这话没有失落和丧气。
戴阳松了口气，道，“那挺好。”说完又着急解释，“不是，我是说，没事就好。”
闫昆笑了下，拿掉帽子，“不想让我们干了是吗？”
戴阳皱了皱鼻子，点头。
“可是我们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闫昆表情凝重，“阿公年纪越来越大了，我们得准备好他的养老钱，你一年后也要上大学……”
“我可以不上！”戴阳咬牙喊，“我跟你们一起，打工，赚钱！”
“不行！”闫昆冷了脸，“说过多少次了，没得商量，你要有这个心，就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以后有的是你表现的时候。”
“可是……”
“没有可是！”闫昆打断他，然后放低了声音，“我们以后可指着你呢，不要让我们失望。”
戴阳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一点头，眼泪就滑落下来，他抽抽鼻子，努力不泄露出哭腔，“我会的！”
“好了。”闫昆摸他的头发，“阿公今天晚班吗？”
戴阳又点点头，“哥，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没有。”闫昆又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把他半起的身子压回去，问，“成浩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啊？”戴阳眨了眨泛红的眼睛，认真道，“他人还是不错的，起码人缘是不错，朋友很多，很大方，很热情，就觉得…他还挺好的。”
“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就……就还行。”戴阳低下头，握笔的手有些用力。
孤儿的身份，戴阳在学校孤僻又不合群，就算是成绩还算不错，在理科重点班里，也不会是老师重点关注的学生。
成浩宇就不一样了，他家境好，学习好，长得帅，人又开朗，他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幸好安庆是个小地方，否则，他们这样的身份差距是没有机会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上课的。
“呆呆，看着我。”闫昆低下头，让戴阳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去和他做朋友。”
“我？”戴阳讶异的眨眼，“为什么？”
“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戴阳咽了咽口水，咬牙，“好！”
戴阳很听话，闫昆说的话他一定会乖乖照做，可也仅仅在一周后，闫昆就追问戴阳，“怎么样了？”
他眼神里的急切，让戴阳紧张的咬到舌头，“还…还行。”
“那就想办法让我去他家里。”闫昆语气坚定，“明天下午三点。”
闫昆想，他原本可以克制住的，如果没有那次近距离接触。
自那一次他将他压在身下，听着他沙哑的声线连续问着“你是谁？”
每一次发问都让闫昆有一种空前的刺激，是那种我在暗他在明，他已经被我抓在手掌心的那种刺激。
这种刺激勾起了闫昆无边的欲望，每隔一天看不到他就会无限放大。
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想要再次近距离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