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让我消停会?我都斗一晚上了。”薛双不耐烦地抱怨道,尽管如此她还是打了个响指,右手食指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被划过的那块地方宛如金刚石在玻璃上划出了一道裂缝,那些蔓延开的浅淡的裂纹都能被清晰看见,接着“哐当”一声,那面“玻璃”爆裂,无数巨大的触手从中伸出,接着随着更大的一声“哐当”,一个庞大的乌贼出现在人们面前。
“你不是专门使用结界的么?怎么天天召唤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叶络奇怪地看着薛双。
“愚蠢的家伙,”薛双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在施展结界把它们从不同的地方引过来。”
“所以这次是挪威海怪(Kraken)么?”夏凉看着那只巨大的乌贼说。
那乌贼的圆头十分巨大,头皮的弧度之大令人实在想不出任何可以与它相提并论的东西,它的背部十分宽阔,正如一座小岛,叶络他们估测它的宽度要用千米来计算——所以他们根本看不见对方看到这庞然大物时的惊愕表情,这令他们十分失望。它的触手十分尖锐,尖端发亮,宛若黑夜中同时举起了无数把火把,群魔乱舞着。这些触手异常的长,比船只的桅杆要长得多,似乎一伸直没有它到不了的地方。
那怪物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都忘了那还有个十分难缠的家伙呢。”男人轻呷着这滚烫的咖啡。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么?”另一人发出了笑声,问。
男人一边摇晃着咖啡杯,一边吹着咖啡表面。“我觉得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的话,这场戏很快就会落幕了。”
“言之有理。”他又发出了笑声。
艾丝美拉达等人看到这巨型怪物时,她们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之情。在怪物现身前,尽管现在已是深夜,她们还是能靠明亮的篝火看清周遭的事物,可当这巨怪出现后她们的眼前便是一黑,火焰根本照不清它的全身,恐惧与阴暗一同袭来。
“火!”艾丝美拉达急忙唤道。地面上的男人们赶紧拿起火烧的木棒挥舞着,试图照清这不祥之物,可任凭他们不断加大晃动的幅度,他们还是看不清这怪物的全貌。
这么悬殊的对手,怕是连它的样子还来不及看就会惨死在它手下。
“我觉得还是应该要提倡公平竞争。”男人抿着嘴笑,往冒烟的咖啡吹了一口气。
顿时起了大风,空气中弥散着的粘稠的不安气息被吹散了。
吉普赛人赶紧护住他们的火把,生怕这唯一的光源被扑灭。可他们惊讶地发现,火焰丝毫没有因风的袭来减小,反而顺着风吹的方向窜动着。随着火光的增大,海怪的全貌也渐渐披露在人们的眼前。当他们完全看清这怪物时,已然没有了早先的恐惧感,他们相信这风是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风吹得更大了,发出“呼呼”的响声。薛双等人尽管处在海怪身后,但他们仍能感受到这大风掠过海怪时产生的巨大气流,他们试图辨清这不寻常的风究竟从何而来。
“给我上!”艾丝美拉达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立即下令道。这群舞女随即在风中旋转起来,舞衣被风吹拂着,如山洪般向海怪扑去。
薛双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下令道:“Stretch(伸展)!”海怪晃动起它的触手,向攻过来的红裙打去。可触手在这大风中挥动的力度被削弱了许多,不但不能阻止敌方的攻击,反倒被舞衣裹住,动弹不得。
“操!”薛双恼羞成怒地骂道,“你这愚蠢的男人快想想办法!”她愤怒地看向叶络。
叶络不敢怠慢,急忙念道:“Papé Sàtin,papé Sàtin aleppe. #63(啊哎,龙卷风与我同在)(‘#63’为‘以说话者为风眼形成龙卷风’).”以他为风眼,他脚边随着他的咒语形成了巨型龙卷风,一时间那迎面吹来的风显得软弱无能,不知所措。当龙卷风蓦地爆开时,巨大的推力把风给逼退,叶络乘胜追击。“Papé Sàtin,papé Sàtin aleppe. #65(啊哎,风吹的不是我)(‘#65’为‘风向发生改变’).”叶络举起上升楔形的铁棍,竖在眼前,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靠在铁棍上与双眼视线平行,口里念着咒语道。
本被逼退几步的风现在再一次急速向后退,朝艾丝美拉达她们吹去,裙摆被高高撩起,海怪的触手得以解脱。
艾丝美拉达等人一时慌了神,原本还偏袒着她们的风忽然背叛了她们,即将使她们覆灭。
“不打算做些什么么?”那人看着还在悠然喝咖啡的人。
“不,”他又呷了一口,“我相信即使我出手他们还是有办法抵抗的。”
“那你刚刚又何必出手?”
“我只是不喜欢某人一直出手,其他人为保存实力而站在那从不插手。”他笑出声,“不过总算知道这家伙的实力如何了。”
“那他们的主子不用管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放下咖啡杯,语气不善地说,“他们已经快到了。”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若有祖先在新几内亚岛(New Guinea)上生存过吧?”言陌问顾风。顾风笑了笑,不说话,摇了摇头。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若成了人类行为学家(Anthropologist)跑去研究阿斯马答族人了吧?”言陌又问。顾风还是不说话,摇了摇头,他没有笑。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若跟BBC(British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英国广播公司)的纪录片节目组跑去新几内亚岛拍摄了吧?”顾风这次连头也不摇了。
“你不会是想——”“够了,”顾风一把拽住言陌的手,使他停下脚步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使他与自己的视线对上,打断他的追问反问道,“主人您究竟是在逃避什么?”
言陌没有逃开顾风直勾勾的眼神,他静静地看着顾风,开口说道:“如果你真当我是你主人,你在我问第一个问题时你就应该回答‘是’,而不是什么也不说用‘你什么都知道’的眼神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高太离谱以致于我无法分辨你看Napoléon Bonaparte(拿破仑·波拿巴,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执政、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的眼神究竟是在瞧不起他的身高还是太瞧得起他的胆识?你知不知道我编一个理由很辛苦尤其是当中要用上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少数民族和落后国家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在可能一去不复返的路灯都不肯出来见我们的臭气熏天的连鬼影都瞅不到的小路上要把气氛炒热很艰难?”
顾风听着言陌噼里啪啦地扯出一长串的话后笑出了声,严肃的眼神变得柔和。“主人,您受他影响真大。”
言陌愣了几秒,随即也笑了起来:“如果跟一个人生活了十多年还没被影响的话,那才奇怪。”
“主人您开心就好。”顾风笑着把手搭在言陌的肩膀上。言陌虽感不适,但也没挣脱。
“他,”言陌说,“不会有事的吧?”
“如果有事的话,就不会来找主人您而是直接先将您朋友救出。”顾风说。
言陌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一下子安静起来。
顾风在家里并没有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言陌已能猜到几分。实在不会是一个好消息。他匆忙地跟着顾风出门,顾风三转两拐地就到了现在走着的小道,言陌很吃惊,他从不知晓还有这么条小路。
这条小路着实奇怪,从它所处的偏僻位置来看,是一般人根本不会留意到的死角——毕竟言陌自己就没注意到——可这条道路却异常的干净——相对于一般荒废已久的小道来说——除了一股令人不适的怪味——似乎是有人特意打扫过一般。
言陌向顾风投以询问的目光。
“毕竟要通往那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自家的门口再冷清还是得随时清理干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像我们。更何况这样子打猎完回家时就不必大费周章地扛着,可以拖着走——地上几道被磨得特别平整的拖痕和这股实则为尸体的腐臭和鲜血味的怪味就是最好的证明。”顾风回答道。
“还掺有福尔马林(Formalin)的味道。”言陌补充道。顾风笑着点了点头。
“我在好奇你为什么非要认为我会愿意相信你,跟你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因为主人您懂得分辨是非。”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感觉好像很了解我?”
“因为我们得保护主人您。”
“为什么你不质疑你的使命究竟是从何而来,是否值得遵行?”
“我想见到主人您后就变得毋庸置疑了。”
“这么信任我,似乎我不得不信任你们。”
“倒大可不必,这是主人您的自由,毕竟您对我们没有更多的了解。”
“说到这点,其实你们自己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主人的猜测向来准确。”
“为什么不去追问?”
“我想我们的使命只有保护主人您。”
“不,不仅此而已。”
“也许吧。”
“一定是的。”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在刮着寒风的巷道中彳亍而行。他们赶赴的地点似乎并不可怕——从他们的谈话中察觉不出丝毫恐惧或疑虑——除了那声叹息,当他们站在这座偌大的凄切的古堡前。
“怎么变态杀人犯都喜欢这种空寂的城堡?”言陌无奈地看着顾风。
顾风挑挑眉,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