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了二零一二和二零一三的春节奇妙得让姜清昼难以形容。
他在毫无计划里开始了恋爱,发现自己并非于丛的老师,反而是对方一直在拉扯往前,告诉他谈恋爱可以这样,或者那样。
他在姜家老宅发现了大家都很疲惫的事实,姜郁善还是执着于用他讨到外公的喜欢,但外公好像对谁都挺喜欢,且只限于仅,不会有最。
露台上的天文望远镜究竟是否被使用过,姜清昼有一瞬间好奇过这件事,接着才发现大家对这个家里的新物件毫无兴趣,他看起来没什么好胜心、上进心的表弟频繁地出现,不仅当着他的面摆烂,还在好几顿饭上把他精干的姨夫气得脸红脖子粗。
原来二零一三是这样。
姜清昼没有开车,把人塞进了路边的出租车里,径直回通大。
车窗外是三十层高的商业体混合办公区,据说有部分产权在姜郁善和她姐姐手机,矗立着的建筑简约修长,像一把插在城市心脏上的匕首。
出租车停停走走,往靠外的高架桥驶去,他把于丛的手握得很紧,对方任由他抓着,坐得很近。
车开远了,下午天阴,白茫茫的雾又飘起来,高楼隐入云层,仿佛刚才那把匕首被抽走。
姜清昼接收着来自于丛手心的温度,感觉自己正在一个从死寂变得活跃的漩涡里,他被离心力抛了出来。
没有漩涡的隐匿作用,他逐渐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于丛的箱子很重,姜清昼提着上楼时才有所感觉。
他小臂上的青筋微微暴起,在寂静无人的楼道里停了一次。
“我来。”于丛推了他一下,把行李箱夺回来。
姜清昼不太相信地看他,直到于丛宛如拖一口麻袋那样把箱子往上拽,箱体在台阶上撞着、碾着、擦着,狼狈地被他拽上去。
“好了。”于丛拍拍双手,一脸大功告成。
姜清昼看着上面的擦痕,没说什么。
“你今天还要去画室吗?”于丛在外套口袋里掏来掏去,摸出寝室钥匙。
姜清昼说不,又问:“你想干什么?”
“都可以。”于丛拉开衣柜的门,不算宽敞的寝室里有股长时间不流通的味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姜清昼看着他,一时语塞。
“不刷墙。”于丛想起一些事,“或者你想打游戏吗?我可以陪你打游戏。”
姜清昼皱着眉,想了想没说自己不会。
“那你平时都玩什么啊?”于丛手指摸下巴,陷入沉思:“你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和王洁他们一起,不上课不画画的时候都做什么?”
“看电影?”姜清昼勉为其难说出一个娱乐方式,“看纪录片?”
于丛目光有些呆滞地看他:“还有呢?”
“偶尔会去博物馆。”姜清昼终于想起来别的。
于丛看了他一会:“要不然还是先吃饭吧。”
等他开窗通风,收拾好一切,姜清昼的脸上有了一点不太服气的东西。
于丛态度很好,有装乖的嫌疑,凑过来贴着他,声音很软,好像挺委屈的:“我都回学校了。”
姜清昼看着他,从一种轻微的失落里挣脱出来。
他推着于丛的肩膀把他按在了衣柜上,柜门很窄,还有点亮。
在感受到姜清昼呼吸的时候,于丛已经觉得嘴角一片湿润的温暖,已经被压实了。
于丛陷在了晕眩和缺氧里,没什么力气、正在乱动的手被抓住。
姜清昼捏着他的下巴,力气有些大,于丛觉得心脏的反馈有点奇怪,一会跳得很快,一会又好像完全不动了。
等于丛听见他在耳边低哑的喘息,意识才有点回笼,有点僵硬地又推姜清昼一下。
“干嘛?”姜清昼在他耳边问,那一点湿热的触觉从侧脸流连到了颈边,“还推我?”
他的语调蛊惑性很强,把于丛念得全身毛孔都炸开了。
一种不算陌生的感觉涌了起来,从脚心烧到了头,于丛涨红着脸又推了一下,把姜清昼彻底推开。
姜清昼明显愣了下,下意识地低头看。
“你看什么!”于丛懵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去捂他的脸。
姜清昼动作更迅速的摁住他的手,问他:“我看什么了?”
……
……
……
他听见姜清昼发出了像笑一样的哼声,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边,指腹和手掌的触感被放大,中指往下靠近掌心的位置有个薄薄的茧。
于丛把衣柜都倚得温热,他喘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垂头帮他收拾东西的人。
姜清昼没抬眼,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怎么了?”
“没什么。”于丛站得歪歪扭扭,像消极地罚站,过了一会才问:“你…你怎么…就是。”
姜清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于丛被他不冷不热的脸色弄得结结巴巴:“没什么。”
姜清昼看上去还是没什么表情,语气挺认真:“可能是我阈值比较高。”
于丛脸刷地红得很彻底,等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他把于丛的箱子靠在桌边,欺身过去,手撑在高处的床沿,不轻不重地咬了他的嘴唇一下:“不同意?”
于丛呼吸停了一下,闻到了姜清昼身上的味道,不太好形容,但好闻得让人安心。
他花了几秒钟找回呼吸,嘟囔着从姜清昼圈起来的领地钻了出去:“不跟你说了。”
于丛带回来的东西杂而乱,姜清昼压抑了一会,没控制住强迫症发作。
他反坐在老三的椅子上,乖巧地看着他把每样东西拿出来再塞好,仿佛眼神具有什么清洁、消毒的作用。
姜清昼把衣柜关上,回过头又皱了下眉:“椅子擦了吗?”
于丛觉得现在站起来也没什么作用了,只好乖乖地笑了笑,他发现自己对着姜清昼又脸皮逐渐变厚的趋势。
“身份证。”姜清昼朝他伸手。
于丛把口袋里的身份证拿出来,递了过去。
姜清昼抽了张湿纸巾,擦了一会。
于丛盯着他的手指,有点挪不开眼睛,想起来刚才姜清昼慢吞吞擦手的样子。
姜清昼低头看了眼他的身份证,证件照看起来有点呆,头发比现在短一点,脸也圆些,但几乎没什么不同。
于丛名字下方的地址来自于东南靠海的某个地方,在他的印象里是个宜居的城市。
“走吧。”姜清昼把他的身份证塞进裤袋里,“去吃饭。”
于丛愣怔半秒,微微张着嘴,没要回自己的身份证。
出了宿舍就是寒风簌簌,姜清昼拿着手机打车,于丛缩着下巴,用姜清昼挡了一些风。
“我们要出去啊?”于丛凑过去看他的屏幕,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姜清昼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
于丛看着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正要伸手去接,姜清昼扫了一眼,又塞了回去。
“你不想出去?”姜清昼问,“还想去画室?”
“想想想。”于丛不以为意地应他,“你在看什么啊?我身份证有点难看。”
他爱美、自恋的种子在和姜清昼恋爱之后萌发得很蓬勃,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听人夸自己甩。
于丛以退为进,期待了一会,听见姜清昼评价:“挺可爱的。”
他眼睛里的期待熄灭了,等车的过程中,又问姜清昼:“你刚才在看什么?”
姜清昼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我身份证。”于丛说,“感觉你在念什么。”
“你身份证号。”姜清昼面不改色。
“啊?”于丛额前的头发被吹起来,“为什么?”
姜清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于丛在寝室舍友的恋爱经验里翻了半天,只记得有人背女朋友学号帮忙点到的,没有背身份证号的经验。
“这是你作为公民的证明。”姜清昼语调不带什么感情。
于丛有点艰涩地思考了几秒,问:“嗯,然后呢?”
“也是找到你唯一的途径。”姜清昼说话像在念课本,有点生硬:“我记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于丛吐了下舌头。
“万一以后你跑了。”姜清昼自顾自地说,漫无目的:“还能通过身份证号找到你。”
于丛呆了一会,反问:“那我要是不用身份证了。”
姜清昼没什么意味地扫了他一眼。
“如果我以后用护照了呢?”于丛在找这个说法里的漏洞,“我出国了呢?”
“……”姜清昼面无表情地看他。
约到的车姗姗抵达,无声地打着双跳,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
于丛觉得姜清昼好像有点不高兴,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姜清昼被下午阴冷的风吹得脸色有点灰,没再说什么,拉开了后排的车门,给了于丛一个上车的眼神。
于丛在隐蔽的位置吐了下舌头,钻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