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先第二次换完衣服出来, 距离离席已经有将近一个时辰。

  屏风外,丽贵妃并不在软榻上,只有漆世彦盘腿坐在垫子上喝着木瓜燕窝羹。

  时若先:“你要不少喝点……?”

  漆世彦瞪着无辜的眼睛, “为什么呀?”

  时若先欲言又止, “男孩子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了。”

  谢墨赟凝视看着窗外, 丽贵妃和玉珊在和穿着宴席招待的宫人对话。

  “陛下如何?为何宴席提前结束?”

  宫人低着头,按规矩回答:“丽贵妃娘娘不必担心, 陛下只是意兴阑珊, 并无大碍。”

  丽贵妃知道谢查的性格。

  他若是真的感觉无趣,当场就会生气, 抓出负责筹办的大臣直接斥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骤然离场, 结束了这场宴席。

  万国来朝的盛世,谢查不改缩短时间。

  但玉珊拉住了丽贵妃,同时对视一眼。

  玉珊上前替丽贵妃谢过, 待到宫人离开, 丽贵妃才露出担心焦急的表情, 玉珊轻轻在她耳边说着宽慰的话, 丽贵妃的表情才转好。

  这一切都落在了谢墨赟和时若先眼中。

  此时时若先也顾不上别的了,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应该怎么跑、往哪跑、什么时候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文武贝的臭脸皇帝爹突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突然走了, 那肯定是因为身体不行了呗。

  不然丽贵妃干嘛这么担心。

  时若先撇了一眼谢墨赟, 发现他面色沉着, 不知在想什么。

  时若先扣着手指计算, 距离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已经有一月之久。

  若是乐观一点来看, 能够熬到明年。

  但要是按照老人一般熬不过深冬的规律,要是突然降温的话, 时若先约摸着谢查可能也就这几天都事儿了。

  谢查要是能够知道时若先此时的想法, 恐怕脸都要气成锅底色。

  他虽已经有了皇子皇孙, 但也没到时若先口中所说的“老人”年纪。

  在某些时刻还精神抖擞。

  但时若先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反正凶了吧唧的,不管他。

  丽贵妃被玉珊扶着回殿内,面对谢墨赟和时若先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八九分镇定。

  “你们既然打理好了,就回府上去吧。陛下的宴会已经结束,你们也劳累奔波了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话毕,又看向谢墨赟。

  “尤其是赟儿,这几日一定要好生修养生息……”

  漆世彦抬起头,天真的眼睛眨巴眨巴。

  丽贵妃笑着说:“差点吧你这个小不点忘了,你是随玉珊嬷嬷去找漆将军还是找你皇太.祖母?”

  漆世彦摇摇头,“我想去仙女姐姐家,我想看仙女姐姐的咪咪和叽—叽——”

  时若先把漆世彦从垫子上拔起来抱走,两人光速消失出丽贵妃视线。

  “母妃,我带他先出去了。”

  丽贵妃脸上露出笑容,但是转瞬即逝。

  她对着谢墨赟说:“你父皇最近铁了心要让他回来,你呢……做好准备吧。”

  谢墨赟颔首,“不会让母妃担心的。”

  “当年他抛下你…”

  “好了,我都知道了,莫要再提。”

  谢墨赟的抿唇,语气缓和道:“先先还在外等我,不便逗留,我先行告退。”

  丽贵妃叹气,目送谢墨赟离开。

  玉珊上前,手轻轻搭在丽贵妃肩上。

  “娘娘无需忧愁,九皇子他日定会知道真相的。”

  *

  最终漆世彦还是被谢墨赟亲自送到漆玉行手上的。

  临走时,漆世彦还抱着时若先的大腿不肯撒手。

  被坐在轿子上的漆玉行用眼神狠狠横了一刀,才怂怂地松开手。

  “仙女姐姐,那我先走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偷跑出来找你玩。”

  漆玉行咬紧牙关,“我还没死。”

  漆世彦恋恋不舍地被带上了马车。

  从马车窗露出一颗圆头看着时若先,可怜巴巴地问:“仙女姐姐,我下次还会去找你玩的,你一定要和我玩哦。”

  都说小孩子的第六感强,他好像察觉到时若先要走一般。

  时若先对着漆世彦点点头,“那你早点来找我。”

  漆世彦用力点头,“我一定会的!”

  马车出发,漆世彦还没回去,一直望着时若先离开。

  在他身边,漆玉行的目光同样落在时若先身上。

  见时若先的身影彻底没了,漆世彦才叹了口气。

  “小舅舅,我真的好喜欢仙女姐姐啊,可是九皇叔好像不太喜欢我。”

  漆世彦苦恼地皱眉,“要是当初仙女姐姐和亲对象是你就好了,这样我在将军府就能天天看到他……”

  但漆世彦看了看漆玉行看似正常的腿,更愁眉苦脸了。

  他小舅舅根本不会成亲吧。

  漆世彦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我还是去劝劝九皇叔,希望他能不能大方一点接受九皇子府和将军府合并成一家人。”

  漆玉行面色漆黑。

  “不劳你费心。”

  “什么意思?”

  漆世彦眨眨眼,“你要给九皇叔带草帽了吗?”

  漆玉行:“……你太低估我了。”

  老皇帝病重。

  废太子无用。

  一众皇子摩拳擦掌。

  这时候,朝廷重臣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漆玉行思虑许久,在马车来到去医馆与回将军府的分叉路口叫住了车夫。

  *

  与此同时,谢墨赟和时若先也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如同往常一样,谢墨赟先上了车,然后转身拉时若先上车。

  但等到拉住时若先之后,谢墨赟就没有再松过手。

  时若先坐到软垫上,两条腿分得大开。

  时若先撅嘴抱怨道:“你这玉在我这的确是以卵击石了,一会回府上看肯定红了一大片。”

  他的挂件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在文武贝这来的。

  先吃脐橙,再来点小打鸡。

  时若先爱护这么多年的宝贝,被文武贝欺负了又欺负,实在委屈。

  换做平常,谢墨赟的荤段子面不改色就上来了。

  但今天谢墨赟异常平静,只说了一句:“回去帮你看看”,就抿唇不再说话。

  要不是时若先的手还紧紧被他拉住,时若先就要以谢墨赟改性了。

  联系到钟粹宫的所见所闻,时若先看出谢墨赟表面冷静,实际失魂落魄。

  时若先小心翼翼地问:“你父皇他……”

  “嗯?”

  谢墨赟抬眼的反应都变慢了。

  时若先在脑海里仔细措辞,委婉地问:“是不是很快就能吃你父皇的下一个席了?”

  吃席。

  时若先永恒的追求。

  只可惜今天没吃上。

  谢墨赟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

  时若先低头琢磨,总感觉谢墨赟话里有话。

  孔子说得好: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微信是什么意思?

  同理:能吃就是能吃,不能吃就是不能吃,也许是什么意思?

  时若先低头思索着,忽然感觉到马车车窗外有人正在看他。

  抬头看去,冷不丁和迪迦那双哈士奇般的蓝色眼睛对视上了。

  迪迦对着时若先一脸兴奋,用楼兰语喊道:“我一定会把你带走的未婚妻!”

  时若先不明所以。

  这傻老外,叽里咕噜什么呢。

  谢墨赟的目光已经及时到来,冷漠坚定地看向迪迦。

  一手揽住时若先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将车窗挡帘放下。

  谢墨赟的眼神尖锐冰冷,像是一把磨砺出鞘的寒剑,随时都能扎迪迦个对穿。

  时若先小声说:“这帘子放下来好暗哇。”

  谢墨赟:“是因为帘子暗,还是因为看不见你的青梅竹马感觉暗啊。”

  时若先捶了一下谢墨赟的大腿,“我和他之前没见过面,我和他算青什么梅竹马?青梅什么马?青梅竹什么?”

  谢墨赟紧扣时若先的五指,指根交叠能感觉到时若先的心跳声,这让他感觉两人的距离如此贴近。

  就好像交融在一起,互相感受呼吸心跳。

  时若先问:“那要是吃了下次的席,你是不是就要当皇上了?”

  谢墨赟抿唇,“你为何要这样问?”

  时若先眨眨眼,“我关心一下夫君的事业嘛。”

  “未必。”

  谢墨赟这样说,便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了。

  时若先点点头,附和道:“喜事啊,那可真是升官发财死老──”

  谢墨赟侧头看向他,时若先立刻不着痕迹的改口。

  “──爸。”

  时若先后背发汗,险些就恭喜谢墨赟升官发财死老婆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顺便稳住谢墨赟,时若先抱住谢墨赟的胳膊。

  “我才不想死,我会陪着夫君的。”

  谢墨赟捏了捏眉心,“可这事未必这么顺利,这路上艰险,我不想让你参与进来。”

  时若先蹭了蹭谢墨赟的大臂,“我一直都相信夫君可以的,有我给你祖坟一臂之力,你肯定能行!”

  谢墨赟:“。”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祖坟,也是我那群兄弟的祖坟?”

  谢墨赟忍了许久,终于告诉时若先这个无情的真相。

  时若先稍加思索,“要不你改姓跟我上一个户口,以后我俩一起旺。”

  谢墨赟沉默许久,从牙缝里挤出回答:“那我真是多谢。”

  时若先笑出两排光洁整齐的小米牙,大方道:“诶,不多谢,多时。”

  谢墨赟垂眸眼神看着时若先神采飞扬的小表情,心里的阴霾被这些生动的对话驱赶了许多。

  时若先拍拍谢墨赟的肩膀,“我们老时家条件也蛮不错的,你入赘过来什么不用带,带着你的胸来就行了~”

  贞操,是雄虫最好的嫁妆。

  既然贞操已经被互相糟蹋完了,那留给谢墨赟的彩礼已经不多了。

  大奶,是雌虫最好的彩礼。

  时若先忍不住嘿嘿一笑,这两句还挺对仗,我真是个被埋没的大诗人。

  时若先偷乐之时。

  谢墨赟的手已经悄悄来到时若先腰际。

  时若先一惊,“你这是干嘛?”

  谢墨赟的手愈发往下,已经来到腿边。

  时若先按住他,“你你你,不是说好了回府吗?入赘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谢墨赟道貌岸然地回答:“看看玉打得腿红在哪里。”

  时若先连忙并拢膝盖。

  “不红了不红了,已经不疼了。”

  “别不重视,你现在说没事,回去又要生气,让我看看红在哪……顺便消消毒。”

  谢墨赟两只手,抵过时若先的双手加双腿。

  古有项庄舞剑,今有文武贝消毒。

  时若先本来不红的地方,都被消红了。

  时若先骂骂咧咧,“文武贝,你混蛋、你王八蛋。”

  谢墨赟把玉放下,“那让它继续?”

  外面空气冷,玉像冰块一样贴在时若先腿侧。

  本来这一块被消毒消的滚烫,现在被这玉猛的一冰,激得时若先眼泪都出来了。

  此时马车也到了府上。

  谢墨赟亲亲他嘴角,帮他系上裙带。

  “好了,回府了。”

  时若先握紧拳头。

  这次我就当是和文武贝清一清欠下的账。

  下次再遇到九皇子府,就不是“回”而是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时若先:谁教你口水消毒是用在这里的!!!他全家都——

  谢墨赟:……你舅。

  时若先:——全家都长命百岁、岁岁平安、安心乐业。

  *

  日六失败,继续48小时老规矩吧(慢慢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