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没事吧?!”

  不合时宜的念头当然没有付诸实践,因为曲季已经极为担忧地上前来扶住了曲游,曲浅鱼也从失态的神情中抽离,此刻长身玉立,目光柔和,细软的嗓音温如溪流, “小游,是不是撞到背了?”

  因为心里实在是过于得瑟,曲游在一个下坡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暴雨过后变得格外松软的泥土,失去平衡间连带着曲浅鱼也扑入了她的怀抱,好在下方正好有一棵古树,不然两人如今就不知该有多狼狈了。

  尬笑了两声,后背确实火辣辣的疼,但曲游不想让人担心,逞强道: “我没事,就磕了一下而已,快下山吧,再晚点都赶不上家里的午饭了。”

  曲浅鱼并没有深究,但眼神在曲游的背影上停留了许久,随后才快步跟上去,指尖抓住了那温度稍高些的另一只手, “牵着吧,免得你又摔了。”

  对于来自暗恋的人的主动亲近,曲游自然不会拒绝,她开开心心地收拢了手掌,笑道: “嗯,还是浅浅考虑周到。”

  随后的下山途中都很平静,她们聊着在书院里发生的趣事,氛围倒也融洽,下山后租了辆马车回曲府,因为曲季在外驾车,狭窄的空间内又一次只剩下两个人。

  曲游打了个哈欠,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倦,毕竟今天起得有些太早了,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勤快的人,这会儿马车摇摇晃晃,实在是一个滋养困意的良好培养皿,而她身旁的曲浅鱼见状,却是在暗中稍稍挺起了一些脊背,低声询问: “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等下若是进了府中还是这般模样,父亲怕是又要说你了。”

  或许是这个理由给了曲游勇气,她点了点头,随后就转过身把脑袋搭在了曲浅鱼的大腿上,清清浅浅的冷香伴随着接触到的柔软一路萦绕在鼻尖,曲游难得心无旁骛,眼皮耷拉下来后就陷入了睡眠。

  这下却让曲浅鱼有些坐立难安了,她原本的意思是,这人可以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并不是……

  此刻,大腿上传来温热而有规律的呼吸,透过很是轻薄的红纱几乎是直接打在了肌肤上,曲浅鱼感觉浑身都紧绷起来,目光凝在曲游极为漂亮的侧脸上无法移开。

  只要现在低下头,谁也不会知道她亲了曲游。

  被这个念头蛊惑着,曲浅鱼的指尖微微抬起,却在距离目的地仅有几厘米的时候悬在空中不敢继续,毕竟这个举动,实在是有违她一向接受并恪守的礼教。

  虽然在意识到自己喜欢曲游之时,那些伦理纲常就已经被曲浅鱼抛在脑后,但是这乘人之危的行为,曲浅鱼没有勇气。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目的地,曲季没有掀开帘子,只是在外面道: “少爷,二小姐,曲府到了。”

  “唔,好,马上出来。”

  回应的是曲游,她正揉着眼睛从曲浅鱼腿上起身,恍恍惚惚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个梦,具体情节不记得了,只知道那嫣红柔嫩的唇瓣吻上去时柔软极了,令人光是回想就能红透耳垂。

  救命,自己怎么像个登徒子?

  和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在梦里就已经把曲浅鱼按在床榻上肆意亲吻了,曲游甚至还能记得那双柔荑搭在自己肩上时欲拒还迎的力度,以及那双狐狸眼中逐渐溢出的水雾与迷离。

  曲浅鱼动。情的模样,当真是修炼多年的狐狸精也自愧不如的程度。

  赶紧摇了摇脑袋将那些胡思乱想都甩出去,曲游心虚地看向自己梦中出现的对象,只见曲浅鱼面色平静,目光清淡如水,嗓音也微微泛冷, “走吧,该下车了。”

  果然在心里劝自己千万遍都没有本尊的一句话好使,曲游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先行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也就错过了曲浅鱼望向她背影的,欲语还休的目光。

  这人定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曲浅鱼对此无比确信,因为正当她也靠着马车假寐时,大腿上传来的,被亲吻的感觉令她赶忙睁开了眼,恢复视觉的一瞬间就看见……

  曲游仍然侧着靠在自己腿上,双唇却觅食似的隔着纱裙不停地吻在那片肌肤,甚至还有越发往上的趋势,那里可不行!

  下意识就想给睡梦中的曲游一巴掌,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曲浅鱼扶着她的脑袋固定位置,手心却又被亲吻了一下,正恼羞成怒间,又被呢喃着的声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宝贝……”

  仅仅两个字,就让曲浅鱼燥热不堪的血液如坠冰窟, “宝贝”是谁?曲游为什么会在睡着的时候用如此低沉的声线唤那人的姓名?

  那刚刚的亲吻,都是曲游在梦里与那人所做的事情吗?

  可是若是如此,她们之间的牵手与拥抱又算什么?

  头一次,在一切重来后感受到了慌乱与不安,曲浅鱼抬手碰上了那软嫩的唇瓣,眼底神色幽暗,柔情逐渐被冰碴所覆盖。

  …………

  哪里知道一句现代用语“宝贝”居然被曲解成了那样,曲游跳下车之后就主动伸出了手想要扶曲浅鱼,结果又被无视了,后者直接从另一边跳下来,她也没太在意,猜测是因为曲府门口人多眼杂,她们在外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姐弟”,避嫌些也正常。

  曲游这么想倒不是因为她情商低,而是实在是今天与曲浅鱼的接触比起以往都要亲近许多,就连“浅浅”这个称呼都被允许了,心神荡漾下,她很难会去想曲浅鱼又不开心了,毕竟在睡前两人还好好的。

  刚到门前,曲相就迎了出来,身后还乌泱泱跟着一大帮子人,曲游第一眼就看到了祁琏雨以及身旁站着的小西,两人都笑弯了眸子,一副很开心她回来的模样。

  “小鱼,这些天可是很辛苦?看着都瘦了一圈。”

  并没有理会曲游,曲相第一时间走到了曲浅鱼面前嘘寒问暖,后者的神情并无变化,淡淡笑道: “父亲,书院里伙食很好,学子们也都很听话,我在那里过得很开心。”

  “那就好,这浑小子呢?可有给你添麻烦?”

  看得出来曲相对自己和曲浅鱼的区别对待,曲游无奈地笑着,却也明白这是原身那个纨绔子弟应得的,所以当下心里没有任何不满,只是道: “爹,我在书院里可乖了,每节课都有准时去,而且认真听讲,不信你问二姐。”

  不知为何,曲浅鱼的面色仍然冷淡,古井无波的目光在听到“二姐”的称呼时变得更为清寒,她扫了一眼眉目清隽的曲游,又很快看向曲相, “嗯,愿睢很努力,并没有令我担心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看着你们如此,为父真的很欣慰,快进来吧,府里准备了你们的接风宴,在书院里想必没有吃过什么好的吧?”

  “嗯,多谢父亲了。”

  “谢谢爹。”

  和哥哥姐姐们一一问过好后,曲游和曲浅鱼肩并肩走了进去,本想再偷偷说两句话,但是后者目不斜视的,看样子似乎是要将避嫌进行到底了,毕竟刚刚还叫自己“愿睢”呢。

  像个不开心的小狗一样叹了口气,她们在桌前落座,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因为曲家家风严格,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曲游倒也乐得轻松,不用和不熟悉的人交际了。

  用过饭后又被曲相叫去说了下南境的灾情,曲游乖乖地应着,却见他话锋一转,颇为严肃地问: “小游,你可愿意当驸马?”

  闻言,曲游有些疑惑地挑起了眉,但好在不等她回答,曲相又道: “你一无武艺,二无才学,圣上却选择派你与七公主一同前去治灾,小游,你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明白,但是其实这样的结果应该是闻人棋去主动请求来的,曲游抿了抿唇,神色平静, “爹,我愿意做驸马,曲家本就势大,容易引起圣上猜忌,我又是您的嫡子,尚了公主后就不能入仕,既然这样能解了圣上的担忧,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做驸马就相当于入赘,你在曲家自由惯了,怕是不习惯那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爹,我与七公主相处过,她为人善良直爽,不会为难于我的。”

  “伴君如伴虎,七公主未必就会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

  “爹,我明白的。”

  对于闻人棋天然就有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亲切感,曲游在终于和曲相聊完后,推开门打算出去,却看见曲浅鱼站在门口,眸光冷凝,周身的寒气都快结成实体了。

  再怎么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曲游有些迷茫地看着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担忧问: “浅浅,怎么了吗?”

  垂下的衣袖挡住了攥紧到发白的手,隐隐的轻颤被强行压抑住,曲浅鱼察觉到心底深处不断挣脱束缚地戾气,便用力地按了按发疼的额角,冷声道: “无事,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就和我说了下水患的情况,我们快去市集吧,再晚些就要关门了。”

  莫名的心虚让曲游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她走在前面,又一次忽视了曲浅鱼眯起的凤眼,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全然都是冷漠与失落,像是诉说着被欺骗的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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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更第二天,我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