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祁烟是被热醒的, 后背被汗水浸湿,衣服几乎黏在被褥上,整个人就像掉进树脂里的虫子,沉重地抬不起手来, 头有点发晕, 口鼻更是干的厉害, 嗓子眼直冒火,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 发现眼前一片漆黑,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瞎了,条件反射地摸上后腰武器带, 肾上腺素狂飙, 猛地跳起来做出防御姿态。
咚!
这一下狠狠地撞到了单薄的天花板, 温祁烟头晕目眩地摔回到床上, 楼板上层传来骂人的声音。
再次睁开眼睛, 眼前金星疯狂乱转, 温祁烟确认了自己不是失明, 松了一口气,揉着头顶慢慢坐直身体, 又适应了一会儿, 眼前终于出现了模糊的景象。
这是一个正方形的小房间, 温祁烟正坐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床边,床头左侧是一张书桌, 床尾正对着一组简易衣柜,衣柜的右边是一扇老式木门。
窗户的位置在她的对面墙上, 挂着两扇厚厚的窗帘,所以房间里才这么黑。
室内温度很高, 估计有30度往上,温祁烟巡睃了一圈,没有看到安装温度自适应装置,地板中间摆放着一个旧时代的自动风扇,勤勤恳恳地吹着不那么凉快的风。
她一时间有点发懵,这地方怎么这么破。
反叛军破产了?
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居然一点也不疼了。
温祁烟低下头,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光洁如初,她用力敲了敲大腿骨,被邦硬的手感震到,这,这到底是过去了几天啊?
不过,这房间也太热了吧,简单动了几下,身上又出了一层汗。
温祁烟拎着被汗湿的短袖,不停地呼扇着,汗水呼呼地从额头上滑落,迷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K城明明是冬天,这地方温度怎么这么高,温祁烟擦了一把汗,在床铺附近摸索着,她的光脑,武器带都不见了,内心的不安全感达到顶峰。
温祁烟闭上眼睛,试着用精神力探测周围的环境,片刻之后,她惊慌地睁开眼睛,心脏砰砰乱跳。
她的精神力变弱了!
无法放出精神力,也感应不到金虎,精神力水平和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差不多,甚至更差!
所以,并不是屋子太黑,而是她的视力变差了。
温祁烟的汗毛都站起来了,能力全部退化,难道她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吗?
该不会又被抓起来当小白鼠了吧?
冷静,冷静,温祁烟猛掐大腿,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
「你不是个菜鸟,你是个专业杀手。」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地板已经老化了,每走一步都会嘎吱作响,索性光着脚慢慢地走。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现在在哪儿。
没走两步,温祁烟立马察觉到不对,她的身高变矮了,似乎也变瘦了。
没听说过什么药物有缩骨的效果,温祁烟彷佛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线索,或许不是退化。
她往书桌上看去,桌面上摆放着几本书,随便拿了一本书翻开扉页,在模糊昏暗的光线下,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体。
当看到‘温祁烟’三个大字时,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就像有人在她头顶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后背直冒冷风。
温祁烟惶惶然地转身,再次巡睃着房间里的布置,这一次她心里多了一种异样的熟悉。
这里是温祁烟上大学时的房间。
不是她上辈子的那个学生宿舍,是原身在贫民窟租的那个房间。
所以这里也不是K城,是E城!
温祁烟忽然想到什么,拉开桌子上的抽屉,果然,里面有一个光脑,就是她在监狱里拿到的那个。
「2223年6月10号」
看到这个时间,温祁烟愣住了,这会儿她还没穿过来啊。
她赶紧翻了翻光脑,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聊天软件,却没有联系人,也没有聊天记录,干净地像刚出场的一样。
温祁烟头都大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又穿了?
首先排除做梦,她刚才那么用力掐自己都没醒,肯定不是梦。
如果是穿越,那她岂不是要把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重新经历一遍?
不对,原身在去监狱的车里被打了超量神经毒素的药,当场就嘎了,然后她才从21世纪穿进这具身体。
现在她穿到原身还没进监狱的时间线,那个毒药直接会打进她的身体,嘎的那个人不就是她了?!?
光脑突然震动,温祁烟吓得一激灵,直接扔了出去。
屏幕疯狂闪烁,跟电动小马达似的在地板上震动,楼下的邻居也送来了一份真诚的诅咒。
温祁烟快步走过去,把光脑捡起来,屏幕上面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她从来不接这种来路不明的电话,正打算拒绝通话的时候,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个蚊子,不长眼的飞到了她的脸上打算吃自助。
她一巴掌拍死了蚊子,同时也不小心接通了电话。
“有人盯上你了,赶快离开贫民窟,记住,小心温家!”
温祁烟:“......?”
没等她问是什么意思,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温祁烟试图回拨回去。
「您拨打的通讯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播。Sorry...」
她骂骂咧咧地关上了智脑,试图进行理性的思考。
电话对面的人带了变声器,根本听不出性别,看来对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或者是怕被人查到。
‘有人盯上你了’这句话很好理解,反叛军差不多就是这几天派人来处理她的,结果还被原身给反杀了。
可‘小心温家’又是什么意思...
据温祁烟了解,这个世界最出名的温家就是变态温炙炎他们家,会这么巧吗?
不对,温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盯上她呢?
她和莱亚还没认识,与温炙炎之间不存在夺夫之仇,为什么要小心温家?
温祁烟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一锅八宝粥,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混在一起,根本找不到头绪。
嗡嗡——
光脑又响了,号码和刚才的不一样,这回温祁烟直接点了接通。
“8号,我到了。”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温祁烟刚想问您哪位,忽然反应过来,对面叫的是她在反叛军里的代号,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来处理她的同事,叫什么老疤的Alpha。
大哥,我还没准备好呢,你怎么就来了?
温祁烟刚想挂断电话,惊恐地发现她控制不了身体了。
‘这具身体’答应了一声,然后进卫生间快速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全程不过五分钟。
这期间她被动跟着参观了一下家里的布局,嗯,果然够破。
温祁烟渐渐有点明白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进入了原身的回忆空间,刚开始她可以自由行动,是因为没触发关键事件的时间节点,在此之前,她做什么都影响不到这段记忆的走向。
而那通电话就是关键,过去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参与,只能旁观。
就有点像是打游戏时死了以后,切换队友视角一样,她可以从第一视角看这具身体行动,却没有控制权。
月光下,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倚在墙边抽烟,他的年纪大约30岁,身高185左右,典型的肌肉壮汉,左脸上有一道弧形的伤疤,从眉毛到嘴角,颜色猩红很是狰狞。
“老疤。”她听见自己说,“没想到最后是你来了。”
男人猛地嘬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脚底下,用脚尖碾了碾,不紧不慢地开口,“是的,8号,我来了,这应该是你没想到的吧,毕竟我们曾经是队友,你救过我一次。”
他斜睨过来,浅灰色的瞳孔带着淡淡疏离,“但我也曾为了你,断了一条腿。”
温祁烟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左边的裤管更窄一些,裤腿下露出了一小截冰冷的机械材质,那是一条机械腿。
‘温祁烟’平静地回答,“这不是很好嘛,两清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老疤似乎激动起来,站直了身体,“我什么都不满意,我追随的人成了缩头乌龟,要玩儿什么隐退,我是真的不理解,你明明是作战小队里最年轻的组长,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看着男人激动的样子,‘温祁烟’忽然笑了,“烦了。”
老疤愣了,重复道“烦了?”
“对,就是烦了,所以不想挨打,别来烦我。”‘温祁烟’说完话,扭头就走,完全不在乎老疤的脸色。
温祁烟在原身体内暗戳戳地学□□风范,果然嚣张,怪不得在反叛军内部树敌众多。
“所以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算咯?只是一些工具,谁需要,谁就拿走,不需要了,就扔回仓库。”老疤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就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粗粝,“你太过分了。”
砰!
‘温祁烟’反应很快,她迅速矮下身子,躲开了第一发子弹,同时一个侧翻,将身子隐藏在草丛里。
哗啦一声,伸缩电刀的刀刃延长,炽热的火光在黑夜如同一盏明灯,直直劈向老疤的脸。
原神的动作很快,快到温祁烟这个寄生体都看不太清,老疤只能狼狈地闪躲,根本无力反抗。
很快就被砍了好几刀,黑色的作战服被血浸湿,草木灰味道的信息素逸散出来。
‘温祁烟’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寒铁信息素倾巢而出,以绝对压制的姿态将草木灰信息素踩在脚下。
老疤的枪再也没有开响的机会,一切都顺利地那么不可思议,甚至让她这个旁观者都一头雾水。
这个老疤的实力明显很菜,是连屠棣都打不过的水平,他以‘清理者’的身份前来,真的不是在找死吗?
老疤被原身踩在脚下,脸上的疤痕被无情划开,血肉向两边撕裂开来,露出已经被血染红的牙齿,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伤口。
他咧开嘴似乎想笑,却只发出了嗬嗬的声音,“杀了我,你以外就没事了吗?退出反叛军是你做出最错误的决定。”
“所以荒原就派你来清理门户,他是高估了你,还是小瞧了我。”‘温祁烟’始终很冷静,经过一番打斗,甚至大气都没有喘一下,身体素质好到惊人。
她在老疤的衣服上擦拭手中刀,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是我主动要求来的,我知道,我打不过你。”老疤定定地看着‘温祁烟’,眼神里闪着复杂的光芒,他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举到胸前,拇指用力一按,“我只是来送你一个礼物。”
‘温祁烟’瞳孔瞬间缩紧,迅速将刀扎进了老疤的胸膛,另一只手捂住口鼻拉开距离。
老疤的手无力地砸在草地上,露出了手里银白色的小球,已经来不及了,腥中带着甜的味道在空气中快速扩散,循着Alpha的信息素追随而去。
‘温祁烟’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地颤抖,体内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点燃了一把火,血液如同岩浆疯狂涌动,信息素在腺体里横冲直撞,心脏失去了往常的规律节奏,时而轻时而重,她踉跄了两步,伸手扶住墙面。
体力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流失,空气中寒铁信息素狂乱而舞,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荒原假意同意她退出的请求,趁她离开前夕,派老疤以身献祭,就是为了下药让她无法逃离,估计纠察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让她被联邦政府抓起来,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把她从监狱捞出去。
从此让她死心塌地地效忠反叛军。
“荒原这个蠢货。”她轻声骂着,微微合上眼皮,任由自己的身体摔倒在地。
她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