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仿佛戛然而止,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神迹的声音便消失了,只留下一面闪闪发光的水镜。

  宴会厅的人静了一瞬。

  不知是谁迟疑地说了一句:“神迹这次好像没有预告下一次的内容?”

  这是不是意味着神迹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被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确实,神迹这次的结束语非常短, 也没有说下次见这种话。也许是因为都铎王朝已经落幕了, 所以祂不会再继续预告了?

  毕竟神迹的内容多数都是围绕着都铎的君主展开的。

  亨利八世扶着桌子站起来,一瘸一拐想往水镜的方向走, 查尔斯·布兰登连忙扶住他。

  “陛下, 您是想问神迹问题吗?”查尔斯·布兰登看见亨利八世的动向, 立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亨利八世将查尔斯·布兰登当做拐杖, 扶着他往前走:“侍童, 搬椅子过来。”

  “陛下, 您想问什么?我替您问。”查尔斯·布兰登忧心地看了亨利八世受伤的腿一眼。

  他已经知道陛下腿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了。这伤口因为陛下激动的情绪反复崩裂,要是再让陛下拖着伤腿爬到椅子上, 来回折腾,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愈合。

  虽说如今是冬日,伤口应该不容易腐烂,但万一......

  查尔斯·布兰登赶紧将诅咒一样的想法甩出去。

  就在查尔斯·布兰登胡思乱想之间,两人已经走到水镜前了, 侍童的椅子早已放好,恭候在一边随时准备给亨利八世一点支撑。

  亨利八世仰起头,左手撑着查尔斯·布兰登的肩膀,右手抓着侍童, 抬起腿踩在椅子上。

  伤口令他不适,他忍着疼痛使劲。

  “尊敬的陛下, ”托马斯·博林原本跟在他们身后, 此刻突然插话:“其实无需靠近神迹, 也可以投币。”

  刷!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托马斯·博林身上。

  托马斯·博林瞬间绷紧了身体,随后又慢慢放松。

  亨利八世维持着抬腿的滑稽姿势,回头看向托马斯·博林,眼神牢牢盯着他:“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托马斯·博林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不敢隐瞒陛下,只要心中有虔诚的心意,不用靠近神迹也能送上供奉的礼物,这个结果是我在第三次神迹结束后意外发现的。”

  “哦——,阁下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第三次神迹结束,离现在都有十天了,托马斯·博林就没有想过向他报告过这件事?

  面对亨利八世充满压迫力的眼神和质询,托马斯·博林自有他的一套说辞,他露出一些回忆的表情,然后道:“因为我也不太确定。”

  “第三次神迹结束后,我想奉上一些礼物作为感谢,却因为没来得及靠近而感到挫败,但也许是当时我心中的想法非常强烈,竟然在眼前也看到一面同样的水镜虚影,我以为是幻觉,没想到却真的将礼物送了出去。”

  至于感谢什么,大概是因为神迹的出现恰到好处,正好让安妮·博林逃过一死,让博林家免于覆灭吧。

  “之后未告知您情况,是因为事情颇多,陛下一直忙于别的事情,故而未能找到机会。”

  说到此处,他又适当地流露出一丝担忧:“此时是因担心陛下身体,才贸然将此事告知。”

  其他人都竖起耳朵听着托马斯·博林的话。

  之前因为萨福克公爵失败的尝试,所有人都没再想过询问神迹他们所关心的问题。如今突然知道除了国王以外还有人能成功询问神迹,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

  其中最想提问的是法国特使和查理五世的特使,神迹大部分的预言都围绕英格兰国王,对他们的国家只提及寥寥数语,但里面的信息量巨大,他们想要知道更详细的过程。

  两人自问自己一定非常虔诚,肯定能成功。

  “你问了什么?”亨利八世盯着托马斯·博林问道。

  托马斯·博林坦然告知了亨利八世:“是关于伊丽莎白公主的问题。”

  这个回答亨利八世倒是不意外,出于贪婪和野心,托马斯·博林的确会想知道博林家的护身符的所有情况,而神迹完完整整做了回答。

  即便如此,亨利八世依然对托马斯·博林感到不悦,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博林家族果然野心勃勃。

  想到这里,亨利八世冷哼一声。

  托马斯·博林垂下头,知道陛下大约记了他一笔,但他并不惶恐。

  比起让陛下记恨,他现在更关心陛下的身体。一个身体健康的国王,才能庇佑伊丽莎白公主平安长大。

  提前知道了伊丽莎白女王的成就,是好事也是坏事。对博林家、对陛下大概都是好事,但对其他人来说却是大大的坏事。

  还是那句话,伊丽莎白公主才两岁,如果她有十岁,托马斯·博林都不会如此担忧。

  他不能赌一些人不会丧心病狂对一个两岁的孩子下手。

  出于同样的想法,只要博林家没有犯叛国罪,亨利八世就不会把博林家怎么样,没有人会比博林一家更关心伊丽莎白的安危。

  亨利八世按下不满,他也不再耽搁,转身按照托马斯·博林的说法,送出珠宝,私信问题,然后紧张地等待回答。

  如果下一次神迹不再降临,那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私信问题的答案了。

  一秒、两秒......

  仿佛过去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实际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一条信息便弹出来。

  亨利八世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这条回答,映入眼帘的是:【以亨利八世的基因,男性继承人估计是不太可能的,如果只是想保留都铎这个姓氏的话,可以找个小国没野心的亲王结婚,相当于入赘,参考维多利亚和伊丽莎白二世的操作。然后做好常年拉锯准备,争取女王冠姓权,比如伊丽莎白二世争取到后代跟自己姓。】

  【小国的话,其实德国就挺合适的,邦国接近300个,又多又小,非常适合做赘婿人选^-^】

  亨利八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死死瞪大眼睛,盯着冠姓权三个字,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跳得他耳边仿佛都在轰鸣。

  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一问怎么才能让英格兰王位保持在都铎手中,即使玛丽结婚生子,可最后她的孩子也不再姓都铎了,但没想到神迹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一个悖逆又疯狂的答案。

  冠姓权!冠姓权!

  没错!他可以让女儿的后代跟自己姓,这样都铎的王朝就能一直一直传承下去!

  查尔斯·布兰登也看到了这条信息,他脑子顿时懵了一瞬,然后看向逐渐兴奋的国王顿感到不妙:“陛下!”

  围观的人都被萨福克公爵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托马斯·博林悄悄挪近了一些,想看看神迹回答了什么问题。

  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最后跳出来的圆圆头像。

  亨利八世眯起眼睛,看着排在第三个的头像,觉得很眼熟。

  他仔细盯了几秒,最后在水镜消失前终于确定,这个头像里的描绘的人和托马斯·博林非常像。

  而第二个人,跟自己很像,至于第一个,他感觉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年轻时候的阿拉贡的凯瑟琳和现在相比变化太大,三十多年过去,也不要指望他一时半会儿还能从记忆里翻出这位发妻青春靓丽的容颜。

  亨利八世扫了在场的贵族一眼,没看到和头像相似的人,有些疑惑,是谁抢在他之前投过币,还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

  托马斯·博林也看到了第三个头像,他此时突然庆幸自己向陛下坦白了这件事,否则陛下被动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印象一定更差。

  亨利八世始终想不起第一个人是谁,索性先将这件事放下。

  “还有谁投币成功了?”亨利八世问道。

  法国特使和查理五世的特使均是一脸灰败,他们都没有成功。

  这是说明他们不够虔诚吗?

  “没有人?”

  弗朗西斯·布兰登站出来小心道:“陛下,我也成功了。”

  “你问了什么?”

  玛格丽特·道格拉斯收回试探着伸出的脚步,没有暴露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陛下的问题,因为她问的是自己情郎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病死在伦敦塔,因为陛下发现了他们的恋情,他不容许王室成员未经允许私自结婚。

  弗朗西丝道:“回陛下,我问的是凯瑟琳·格雷和玛丽·格雷后来怎么样了。”

  她没有称这两个人为她的女儿,她们还没出生,对于还不存在的两个人,弗朗西丝也说不出女儿这个词。

  不过对于神迹的回答,弗朗西丝心里还是很有些怨气,语气中也不自觉带出来一点。

  她不说,亨利八世差点忘了这两个在他遗嘱里的王位候选人。

  “她们怎么了?”

  听弗朗西丝的语气,伊丽莎白采取了一些过激手段?

  这无疑又给伊丽莎白树立了一个敌人。

  亨利八世一想到这里就头疼。

  西班牙、天主教势力、王室内部,神迹的预言过后,处处都有不希望伊丽莎白登基的人。

  弗朗西丝不知道亨利八世的想法,她确实有告状的意思:“陛下,她们都差点绝嗣了。”

  绝嗣挑动了亨利八世的神经,他抬手打断了弗朗西丝的话,对查尔斯·布兰登道:“查尔斯,通知枢密院,明天一早开会。”

  陛下不会是要商议冠姓权的事吧?

  枢密院的人不会答应的。

  “查尔斯?”

  “是,陛下。”查尔斯·布兰登极不情愿地再次离开宴会厅。

  希望明天同僚们不会被陛下扔下的消息吓晕。

  查尔斯·布兰登走后,亨利八世由奥尔伯特扶着回到寝宫,离开时,他让托马斯·博林将被晾在一边的弗朗西丝带上,等他处理好伤口是之后,再详细询问关于他遗嘱继承人的消息。

  亨利八世一走,宴会厅里的人随即四散,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说】

  德国宗教改革前夕,德国有七大选侯,十几个大诸侯,二百多个小诸侯,上千个独立的骑士领地,遍地都是王子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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