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般人被这样说,一定深感尊严受损,可从裴相槐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
“师尊说的对,可就算是狗也有摇尾乞怜的权利,恳求主人的垂怜宠爱……”
裴相槐捧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微微偏着头看他,目光如犬一般诚挚纯粹,就好像昨晚那个张牙舞爪,毫不收敛的人不是他一样。
左鹤丘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却偏偏有些吃这一套,心里的火气熄了不少。
“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消气了吗?”
裴相槐解开衣襟,露出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的上半身,加上刚才那一脚小腹聚集的一团青红交错,浑身上下看着惨不忍睹,没有一块好皮肉。
“弟子认罚。”
左鹤丘赤着脚在他肩头的伤口处挑蹭了两下,随即微微使劲往后一推,抵着他的肩膀漫不经心道:“罚什么?打你有什么意义?反正对你也不痛不痒的,下次接着犯错,我再怎么打也是白费力气……”
裴相槐眼神闪躲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不痛不痒,只是为了让师尊觉得自己有趣不是毫无价值,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师尊想我如何?”
左鹤丘随手扯来外衫披到身上,走到屏风后面换好新衣裳,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我不罚你,但……”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破门声,只见叶清辉紧紧趴在他那头褐毛猪身上,仿佛生怕被颠簸下来,结果手一直捂在它在眼睛上,害的坐骑横冲直撞,眼看着就快踏上花圃里边的牡丹丛。
电光火石之间,裴相槐迅速跃出去,帮他将座骑停了下来。
叶清辉脑子本来就慢,被这么一吓更是魂儿都飘了,两只眼睛左顾右盼了半天,茫然失措道:“这,这是哪儿?”
裴相槐将人扶着站直了,无奈道:“这里是云鹤居,不知四师伯为何前来?”
叶清辉这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长絮说,你们两个好像被夺舍了,所以让我来看一看…咦?你怎么没有穿衣服?”
裴相槐已经站在他面前半天了,结果他这个时候才发现。
看到对方满身的伤势,叶清辉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你受伤了,我来帮你看看。”
接着便不由分说地将人摁在了树底下的石凳上,从药箱里掏出药膏和纱布替他包扎。
对其他事情反应都很慢的叶清辉唯独在医术上不由怠慢,一进入这个状态,基本就停不下来了。
这时,左鹤丘也换好衣服,慢悠悠出来了。
“四师兄,有事么?”
叶清辉过了很久,直到帮裴相槐彻底处理好伤口后,才缓缓抬起头仔细看了人半天。
“嗯……鹤丘没有被夺舍。”
左鹤丘笑眯眯道:“我自然没有,反倒是戚师兄,回来的时候似样子乎有些古怪,师兄待会儿可以去替他看一看。”
叶清辉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师兄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不送了。”
左鹤丘已经下了逐客令,叶清辉下意识要往外走,但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突然又停住脚步,犹豫着往回走。
“那个……”
“嗯?”
左鹤丘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耐着性子问对方道:“师兄还有事?”
叶清辉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丹,犹豫着递给他:“鹤丘的神魂伤没有完全痊愈,这是我最近调制出来的固魂丹,但是没有其他神魂受损的人给我试药,所以不知道药效……”
言外之意,就是不一定有效。
左鹤丘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药瓶:“师兄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十分受用了,放心,我会试用的。”
叶清辉表情有些为难,语气中带有几分生怕被嫌弃的小心翼翼:“可是我真的不太确定药效,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这里面有几味药效很猛,我怕……”
左鹤丘反握住他的手背拍了拍,安抚道:“别怕,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怪在师兄头上。”
叶清辉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被对方扶到阿吉背上,轻轻一拍,便飞快离开了庭院。
裴相槐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药瓶:“既然不清楚药效,还是由我先为师尊试药……”
然而还没说完,左鹤丘就已经揭开瓶塞,含了一颗进去。
如果之前看到的真是幻象,那么就是他的神魂还没有痊愈的缘故,既然如此,他就要先把神魂治好,才能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算没有效果也无所谓,他已经等不及慢慢调试了。
药吃下去后,左鹤丘眼前一阵天翻地覆,手指似乎变不成一条直线,总是在弯曲还五颜六色的,就好像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一样,到处都是幻觉。
现在去追叶清辉已经来不及了,裴相槐连忙将人一把抱住,把对方带回了屋子里。
“师尊,师尊?我马上去找叶师伯!”
左鹤丘双目失神,视线明明是对着天花板,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着,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这药,有毒!
裴相槐马不停蹄,立刻去追叶清辉。
然而,褐毛猪跑的实在是太快了,等追到人时几乎已经快到了药峰。
等他们再重新赶回来,左鹤丘已经彻底不省人事了。
叶清辉满脸愧色,喃喃自语道:“对不起,鹤丘…我果然不应该,我不该把那个药给你吃的,对不起……”
裴相槐急切道:“四师伯不要再说这些了,我师尊他怎么样?”
叶清辉来来回回,翻来覆去检查了半天,最后垂下头小声道:“要等醒来才能知道,现在…还不知道……”
裴相槐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忍住没有发作:“那现在就只能等着了吗?”
叶清辉手足无措的点点头:“嗯……”
他急的已经快哭出来了,现在就算是着急也没有用,只能等左鹤丘醒来之后才能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裴相槐同样自责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劝住师尊?如果不吃下那个药,或者由自己试吃,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