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讪讪一笑,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又把仙君们惹怒了。
然而,丹朱一纵欲言又止了半天,突然开口道:“那什么,你家公子是不是叫耀中?”
家丁愣了愣,点点头:“是啊,仙君怎么知道?”
丹朱一纵叹息着摇摇头,将刚才在山鬼祠里看到的一切和对方简短描述了,随即面露怜悯道:“节哀。”
老者似乎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用枯手的拳头锤起床来嚎啕大哭。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丹朱一纵目光挪移,小声嘀咕道:“什么天道不公,这不活该么,一报还一报……”
一对夫妻,膝下一男一女,现在死的就剩下个病重的老头了,令人唏嘘的同时,也了解到那山鬼的手段有多阴邪。
为了方便,今晚一行人干脆在府上住下。
当晚,左鹤丘将两人召集在同一间房,吩咐待会儿需要准备的事宜。
“今晚也许会发生什么,我待会儿会设一个法阵,将我们的意识连接在一起,这样即便是入梦,也不会分散开来。”
他说罢,轻点一转灵光没入裴相槐眉心,形成了一道临时的契,将两人的神魂连接在一起通感。
丹朱一纵在一旁着急道:“那我呢?”
左鹤丘没忍住叹了口气,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怜悯的笑意:“你本就是我的剑,有主仆契连在一起,不需要这个阵法。”
丹朱一纵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没有被排除在外,又化身飞到剑架上蹲着傻乐去了。
这个阵法要求两人不能离开超过三尺,于是只能同榻而眠,共枕一张枕头。
黑暗中,裴相槐能近在咫尺地感觉到对方传来的呼吸,心跳砰砰作响,仿佛要破出胸膛。
这时一只手覆到了他的心口,随即传来一声轻笑:“又不是第一次睡同一张床了,怎么次次都这般紧张?心跳的跟小鹿似的,都快蹦出来了……”
裴相槐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在对方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定力几乎不堪一击,永远都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师尊……”
左鹤丘却突然将指尖抵到他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睡觉,今晚还有正事要做呢。”
裴相槐只能迫使自己合上眼,稳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他本来以为自己很难睡着,却不想吹着窗外徐徐而来的晚风,隐约的槐花幽香萦绕在鼻间,竟让他渐渐的有了睡意……
这股槐花香气混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阴潮味,莫名令人犯困。
夜风徐徐,两人同时入眠。
再一睁眼睛,竟同时来到了夜晚的嵬山城门前。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十几人,似乎也都是刚到这里的,面对这奇怪的梦境无一不面露迷茫神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这时,城门口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名黑靴白袍,面戴长布挂的人,看身形修长匀称似乎是位男子,头上的冠髻垂下两根长长的飘带,尾部挂着两枚山鬼花钱,怀里抱着一笔一薄,貌似地府的判官打扮。
他开口声音也是雌雄莫辨,如同在梦中一般虚幻飘渺:“诸位莫慌,我乃嵬山鬼市之判官,今日应鬼王之命邀诸位入梦还愿,鸡鸣三响后魂魄自归。”
说着,他身边的小鬼敲了铜锣三响,让众人排成一列入城。
左鹤丘使了个眼色,两人自觉排到队尾,丹朱一纵在这里变不成人形,把剑明晃晃带在身上引人注目也不好,于是被施了个法术变小藏在衣袖里。
一进城,里面的街市与外面的嵬山城大不相同,四处灯火阑珊,声闹鼎沸。
东市,勾栏赌坊一应俱全,魑魅魍魉穿行其间,各种吆喝声,笑骂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西市,鬼怪开设商铺,剥皮鬼画皮,食发鬼贩发,食气鬼售活人阳气,肉铺上煮着一锅血汤,里面都是未成型的婴孩残骸。
走到这里时,左鹤丘稍微抬了抬鼻子,弯了弯眉眼不知在笑什么。
奇怪的是,鬼市其他地方十分热闹,可到了南面却一片寂静,唯有一株巨大的槐树扎根在阎罗殿上方,这也是他们此行的去处。
地上活人居所大多喜欢坐北朝南,但鬼阴气重,所以是反着来的,阎罗殿也是坐南朝北。
那里是阴气最重的地方,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经过这么一路,所有人都吓呆了,低着头瑟瑟索索往前跟着走,生怕一掉队就被周围的鬼怪们生吞活剥了。
到了大殿上,众人一字排开,却不见判官口中的那位鬼王大人。
“诸位勿躁,莫怕,今日是鬼王的大喜之日,有些分身乏术,不过新娘就在你们其中之一,需得细细分辨,烦请稍安勿躁。”
说罢,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鬼王的新娘…可他们中间并没有女子啊?
判官从他们身前一一走过,最终停在最后的左鹤丘面前。
“下官候您多时了,鬼王大人的新娘。”
左鹤丘不出所料地指了指自己,笑问道:“我?”
“正是。”
旁边的裴相槐面色一沉,却被左鹤丘及时按捺住。
【等我。】
裴相槐听到他的传音,然而视线再一转面前已经不见人影,不仅是左鹤丘,就连旁边那个判官也一起消失了。
这时,两旁突然出现面戴挂布的鬼差,迅速上前将他们围成了一团……
左鹤丘这边被带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小院,门窗都贴上了囍字,处处披红挂彩。
这里的仆役皆是纸扎的小童,一个个喜气洋洋,发髻上系着红绳与槐花串,哼着同一声调的诡谲童谣。
判官召来一名正往廓下挂红灯笼的纸扎小童,让它们为左鹤丘梳洗打扮。
左鹤丘看到托盘里的大红喜服也不抗拒,坐在妆台前,任由他们为自己束发换装。
判官就抱着生死簿在一旁站着,不知是不是生怕他跑了,所以非要在这里看住他才能放心。
见他不开口,左鹤丘便主动搭话道:“不知阁下能否告知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