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左鹤丘答话,丹朱一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这牛鼻子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盲道士只是笑笑,又骑着驴走了,挥了挥手声音飘散道:“很快就会明白了,去求枚花钱吧,这里的山鬼大人很灵的……”
人走后,裴相槐默默握紧了腰间的黄泉引,看向左鹤丘面无表情道:“我去把人绑回来问清楚。”
“不必。”左鹤丘拦住他,饶有兴趣道:“人家都已经那么说了,那咱们就去求一枚花钱看看。”
闻言,裴相槐立刻听话的收住脚步。
左鹤丘摸摸他的头,夸奖道:“真乖。”
裴相槐自觉低下头,目光却紧紧看着对方,耳朵尖有些泛红。
丹朱一纵:噫……
走进祠堂,供台上放着一尊槐木雕成的山鬼像,身上一张由无数花钱编制而成的红披,只要在箱子里投入一些香火钱,再虔诚许下愿望,就可以从上面解下一条由红线编成的山鬼花钱带走。
之后不出一月,便可以回来还愿了。
“真这么灵验?倒是难得……”
左鹤丘解下一条手绳,回头笑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裴相槐一怔,摇摇头:“没有。”
他不知道这东西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没有搞清楚之前,自然不会轻易许愿。
左鹤丘将手绳系在手上,想到了什么,突然好笑道:“也是,你不是会向人许愿的性子。”
毕竟上次自己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对方也回了个不必。
裴相槐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又抬起眼问道:“那师尊呢?”
左鹤丘眯起眼睛,看向桌子上供奉的几枝槐花,惨白的细小花蕊散发着阵阵香气。
槐,木之鬼者,性甚阴。
“自然是想要快一点见到传说中的山鬼大人。”
他摆弄着手上的花钱,勾唇一笑:“希望它真有这么灵。”
裴相槐看着他玉白色的手腕,应声附和道:“嗯,那我也一样。”
请完花钱,两人都要出去了,只见丹朱一纵还虔诚跪在蒲团上,嘴里细碎念叨着什么。
“我要灵石,我要灵石,我要灵石……求山鬼大人赐给我吃不完的灵石吧!”
“……”
左鹤丘笑着不自觉握紧了腰间的琳琅剑。
这么蠢,真想给他回炉重造了。
最后,丹朱一纵被敲的满头包,由裴相槐拖着后领拉出去。
刚出门口,一名面色苍白的妇人晃晃悠悠走了进来,经过时身上的槐花香气无比浓烈,双目直勾勾盯着祠中的山鬼像,猛地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三下响头。
“求求山鬼大人,让我家耀中回来吧,他自从进山采药已经数月未归了,我愿意,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他能回来…请您全拿去吧……”
顺着她虔诚叩拜,一股青烟顺着头顶升出后汇聚上空被木像吸收,接着她叩下去就再没起来。
祠堂的道士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几人合力将她拖了下去。
丹朱一纵吓了一跳,诧异道:“不会吧,这山鬼真有这么大本事,还能帮人换命?”
左鹤丘当即隐去了身形,跟上前道:“走吧,去看看。”
这样的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死去的人会被抬到哪儿去,也许也是一条线索。
跟着那群道士,他们一路来到了祠堂的背面,那里是一个深院香客禁行,只有一道隐秘的竹门藏在假山乱石与杂林之间。
进去之后,院子里是一棵无比巨大的槐树,光是庞大的根系就在地上盘踞错杂,如同龙须一般的气根上挂满了白色的花串,他下面的根盘成了一方树洞,里面深不见底仿佛一直通到地下。
树洞前摆了一张供桌,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香炉和山鬼像,其中一名道士点燃了三炷香,又将炉子里燃尽的香灰抓了一把,塞进那死去妇人的嘴里。
过了一会儿,树洞里飘出一股青烟,没入妇人头顶,三息过后,双眼猛然睁开。
“虎!山中有虎!别,别吃我…别吃我!”
妇人刚醒来却面露惧色,一直瑟瑟缩缩地往后爬,就好像面前真的有虎要吃她一般。
道士待其稍微平静了一些,才上前道:“这位公子,你上山打猎时遭遇猛虎,本已变作伥鬼,但你母亲恳求山鬼大人用自己的躯壳让你还魂,所以你现在已是活人了,莫怕。”
“什,什么?”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看向了自己的身体,随时发出一声无比凄厉惊恐的惨叫。
“母亲,怎么会,怎么会……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母亲复生吗?为什么我不能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
道士叹了声气:“公子的尸首已被那虎吞吃入腹,哪里还能复生呢?况且换魂一事本就逆天而行,不可再改,还是请公子节哀吧。”
“不,不,怎么会……”
他似乎无法接受这般残酷之事,状似疯癫地又哭又笑,随即竟一头撞死在了树根上,头顶的青烟又飘回树洞里,接着再无声息……
目睹了这一切,丹朱一纵看的呲牙咧嘴,裴相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回头看向左鹤丘。
左鹤丘招了招手,示意可以离开了。
“怪了,按理说人死后魂魄都会去往地府,七日望乡台还能回来看看,但他都已经死了三个月了,而且还成了伥鬼,根本无法脱身也入不了轮回,怎么可能又借着他娘的身体活过来?”
出了祠堂,丹朱一纵就忍不住念叨出声,简直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他面上看着不着调,但好歹也是神器,世间许多事都是通晓的,但唯独没见过这等荒唐怪事。
裴相槐沉声道:“这山鬼似乎在仿照地府行事,也许是吃了太多供奉,才有此等能力。”
丹朱一纵不太舒服的搓了搓手臂,皱着眉头道:“嘶,你看这鬼地方四面环山的,城里阴气那么重,简直都冲天煞了!可除了咱们以外,这里没有一个修士,反倒全是外面来的凡人,光是这就不太对劲。”
这城太怪异了,无时无刻都有种令人遍体生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