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元珩坐在院外看星星。允娘说是想向林卿请教什么事情,拉着她走了。于是她只得一人百无聊赖的坐着。

  坐了半天,拿起桌上的蜜饯放入嘴中。若说吃什么才有味道,可能全靠这蜜饯过活了。

  琥珀色的眸子微垂着,吃完一颗又拿起一颗,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着。

  “姑娘,林姑娘好像不太舒服,你去看看吧?”这时,允娘满脸担忧的走了过来。元珩立刻起身,朝着屋内走去。

  “林卿!”见到林卿倒在地上,她心中一紧,疾步上前将人小心扶起。却见到她后脑流着血。刚抬头就见到允娘将那门给关上了。

  那门一关,她这才注意到屋内燃起了火。不过火势不大,主要就是门被锁上了。

  门外,传来允娘的声音。

  “我受离王府恩,因此特地照顾小主子。本以为……我能与他共度此生,却没想到你要抢走他!元珩,今日,也算是为离王报仇雪恨!”

  元珩先是不紧不慢的摘下了腕上遮着伤口的白布条将林卿的伤口包扎好,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刚想要去踹那门,房门就被打开了。南行满脸惊慌,正站在门口。

  “姑姑……”

  “人呢。”元珩阴沉着脸,微微暗哑的声音十分森冷。南行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元珩轻轻放下林卿便朝门外走去,南行赶紧上前拦住。

  “姑姑,我自小是允娘养大的。能不能饶过她?”他小心询问,试图与她商量。可元珩没打算与他商量,将人冷冷推开离去。

  等她再回来时,手中拎着允娘的头颅。她将那血淋淋的头颅扔在南行脚边,冷声道:“你记住。你若非我姐姐亲子,今日,死的便不止是她。”

  南行没敢去看地上的头颅,只缓缓点头。

  元珩找了镇上的大夫给林卿治伤,随后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南行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姑姑的脸色阴沉,很是可怕。好像下一瞬,她便要吃人了。

  他是听到了允娘的声音才跑出来看的,元珩所在的屋子燃起了火。

  他不知允娘此举何意,竟然伤人。但他深知元珩不会放过允娘,出于心软,将人放走了。却没想元珩竟是如此心狠,会追上去杀了她。

  林卿在半夜醒过一次,问起允娘之事。元珩没有只说人被南行放走了。林卿没再多言 ,只说放了也好。而后又沉沉睡去。

  她睡着之后,元珩依旧趴在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

  ——

  火光冲天的屋子里,林卿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她的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刀!她瘫在地上,整个人犹如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

  “啊——!”元珩猛然惊醒,额上全是冷汗。白发都已浸湿。

  琥珀色的眸子还有些惊魂未定,她看着床榻上的林卿,颤抖着手伸了过去。探了鼻息,呼吸轻轻的,能够感受到。

  她骤然松了口气,身子似有些脱力,于是又趴下了。

  “姑姑?我买了肉包子。”门外,传来南行略微沙哑的声音。元珩缓缓站起身,拉着他走了出去。

  看着元珩的神色,南行知道她在生气。于是还不等元珩开口,低声说道:“此事全是我的错。我不知允娘的心思,害了……林姑姑。姑姑要罚要骂,都行。”

  “这封信,交给衍心楼楼主温不弃。”

  “姑姑,你……你要赶我走?”少年神色一滞,似是没有想到。

  “我讨厌你。”她依旧是冷漠的神情,南行不再言语,只默默接过那封信。

  休养两日后,二人便打算回东平城。本是四五日的路程,元珩怕这马车颠簸会影响到林卿的伤势。于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缓慢行走。

  直至十日之后,林卿的伤势好了些,二人这才到达了东平城。

  这一路上林卿倒是觉得好像回到当年带着元珩初来燕宁时。只是自那次后,便发生了太多事情。离这个家,总是很远。

  这一次,终于是她们二人一同回家。

  林卿想与她慢慢走回去,于是弃了马车,十指紧扣着入了城。

  “看什么看?没见过白发吗?”走上桥,元珩狠狠瞪了那瞧着自己的小孩一眼,硬生生把人给吓哭了。

  林卿赶紧安抚,最后将怀中蜜饯给他,这才止住了哭泣。

  最后这小孩的父母来了,以为林卿欺负他家孩子,斥责了一声。还想继续,突见她身后的白发女子正阴沉着脸,阳光下那发着金光的眸子正散着浓浓寒气。

  饶是他们这种普通人家都能察觉到从她身上散出的杀气来。不再多说,赶紧抱起自家孩子离去。

  “人家也是爱子心切,你莫要吓他们。”林卿无奈的叹了声气,牵起了元珩的手。

  “那我也是爱你心切,我没动手已是放过他们了。”元珩回握住她的手,满眼柔情蜜意,已将眼前之人深深镌刻在眼中。

  “行啦。你这些时日都怎么了,吃了多少蜜饯呀嘴那么甜。”林卿一阵羞涩,轻轻捏了她的鼻子。

  “甜不甜你还不知道嘛。”元珩咧嘴笑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你放心,我只对你甜。”

  林卿抿唇一笑,视线缓缓放在了桥下的水面上。

  “我记得当时为了让沈安文演上一出英雄救美,找了几个乞丐故意将你撞落水。却没想到沈安文居然去找竹竿救你。”

  元珩说着,有些无奈。策划这一出戏之前,她还特地问过沈安文是否会水,他说了是会水的。结果……

  “幸好他没跳,不然我可看不到那块残玉。”

  “要不怎么说,是我的永远都会是我的。”元珩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不过若是他真的跳下去救了你,你会不会对他有所动心呀?”

  “动心有那么简单吗?救我一次就动心,那我这一颗心可不够用。”

  “那你是何时对我动心的?”

  “何时?”

  林卿仔细思索了一番,自己是何时对元珩动心的?她那时爱使一些小手段骗人,而且举止轻浮。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了呢?

  “不记得了。”她微微摇头。确实也想不起来了,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发生了。

  “二位姑娘看上去感情很好。今日是九月十九观世音菩萨涅槃日,是吉日。不如买些香烛,去城东的观音庙拜一拜吧?很灵验的。”

  二人刚走下桥,便有一个老妇人满脸和蔼笑容的走了过来。她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中摆放着一些香烛。

  “好。”元珩一口应下,买下了她所有的香烛。

  城东的观音庙,前来上香之人众多。众人见到她年纪轻轻却满头银丝时,还十分好奇。

  林卿只与她十指紧扣,一路穿过上香的人,一同跪在那蒲团上。她双手合十,跪在那观音佛像下十分虔诚。

  “卿儿,你都向观音娘娘求了什么?”她牵着林卿的手,边走出大殿,边问道。

  “佑我们此生不离,来世再续。”

  “那我贪心一些。”她笑道。

  “我求的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之前与江元也一起来拜过,求的是林卿平安,如今应验了,也只希望此次愿望也能应验。

  见到与林卿一道回来的元珩,程清然与林司庭倒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就如同许久未归家的孩子一般,让二人去梳洗一番,准备吃饭。

  亥正,二人已在房里僵持了许久。

  “你打算就一直坐在那里?”林卿早已卸了钗环,似是要睡下了。

  “不如……你先睡?”那琥珀色的双眸有些不太自然,也没有去看此时的林卿。

  “那你准备去哪里?寻欢作乐吗?”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如此呢。”元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慌张摆手。

  “那你倒是过来啊。”

  “我……我有点饿,吃点东西。”此时的元珩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将那脑袋埋入桌里去。

  林卿起身走了过来,元珩感受到有人接近,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眼底一阵慌张,呼吸不稳。

  “我有那么可怕?”

  “没有……我只是,可能有点困了吧。快睡吧。”她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放下那糕点之后便赶紧爬上了榻。

  被褥一盖,身子蜷缩着,就不再动了。林卿有些不明所以,只得也走了过去。元珩感受到林卿的靠近,身体不由自主的僵住了。

  “你该不会……是嫌弃我吧?”身后,传来林卿疑惑的声音。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你嫌弃我还差不多……”后一句她放轻了声音,嘟囔道。

  “可你这些日子以来,你都不曾与我同榻。”林卿伸过手,将人愣是给掰了过来。

  元珩躲避着她的视线,好像要将整个身子都藏入被褥之中。

  “我……我只是……”

  “这四年,你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没有!我好好的……能有什么隐疾。”她轻咳一声,脸都埋入枕头之中。

  “那你是又有别人了?”

  “没有啊!等等,什么叫做又?”她这样一说,元珩更加慌张。

  “那你要不要。”

  “我……”她依旧垂着眼眸,始终不敢去看她,更不敢去碰她。林卿放开了手,只轻叹一声。

  “睡吧。”

  “哦……”

  林卿好像真的睡着了,但元珩却怎么都睡不着。一夜未眠,第二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林司庭看着,默默说道:“身体要紧。”

  林卿扶着额,不言。程清然捂嘴偷笑,但也并未说什么。

  作为习武之人,一夜未眠其实也不会如此。主要就是太过紧张,身子紧绷着。食物一进入胃中,这脑子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从午时吃完饭,她居然一直睡到亥时才醒,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吓得林卿以为是她体内蛊毒又在作祟,特地请了好些大夫来给她看诊。结果只说是因为太过劳累所致。

  “年轻人,还是要多休息……”林司庭站在门口,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二哥哥,你快去睡吧!”林卿耳廓一红,赶紧将人赶走。

  “行。那你们早点歇息,别太晚了。”

  星眸中有些无奈,她点了点头。林司庭离去后不久,元珩终于醒来了。

  她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似是还没有睡饱。

  林卿近在咫尺,唇上只觉得软软的,身上也沉沉的。林卿吻着她,炽热且缠绵。

  元珩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陷入了温柔乡里。

  “之前为何不愿我亲近?”林卿边吻着她,边问道。

  “我……不敢。”

  “居然还有你不敢的?嗯?”似是惩罚,她咬了元珩一口,唇上溢出了血来。

  “现在敢了。”她哑声道,鲜血在嘴中绽开,又全数吞入肚中。

  翌日,她们两谁都没有起来。

  早饭只有程清然与林司庭二人。

  “二弟,卿儿既然已经成婚。那我觉得莫家姑娘挺好的,你……”

  “哎呀大嫂!瞧我这记性,铺子里还有好多事呢!我得赶紧去瞧瞧。大嫂,那个你先吃。”不等程清然说完,他飞也似的逃离。

  程清然去夹菜的手还滞在空中,最后无奈叹气。

  121.终章

  冬至之时,元珩收到了温不弃的信。说是让她去一趟迄北。虽是疑惑,不过她也很快带着林卿前往迄北。

  进城后能见到一袭黑棕衣袍的南行抱着那柄黑金长剑站在城门口。

  “姑姑。”琥珀色的眸子一弯,朝着元珩打招呼。

  “不弃呢?”

  “师父在吉祥楼等你们。”元珩只瞥了他一眼,才几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不少。声音也变了许多。

  幸好长得和离王不像,更像是徐乐容。她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师父?”听到这称呼,她有些诧异。

  “嗯。师父说我天资聪颖,便收我为徒了。”南行笑着点头。

  吉祥楼是迄北最大的酒楼,据说是还有异域的厨师。整个云启朝都只有这里才有,帝都有些达官贵人,也会特地来此尝一尝。

  雅间中,温不弃一袭碧落鸾鸟锦服,端坐在桌旁。纤白的手似有似无的敲击着桌面,凤眸之中依旧是冷清清的。连带着眼角之下的那颗朱砂痣,都异常的冷淡。

  “怎么有闲空来此处啦?”元珩走了进来。

  “我徒弟说想他姑姑,我就带他来了。”声音也是依旧平淡,一旁的南行倒是突然咳了好几声,慌乱坐下。

  “难道不是为了元昔闻?”元珩坐下,挑眉问道。

  “你知道她回来了?”温不弃的神情也没什么大的波澜,只是本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拳。

  “我知道啊。前不久还收到了她的请帖。”元珩笑意盈盈的看着温不弃,补充道:“是喜帖。”

  凤眸中露出一丝惊愕:“你说什么?”

  “你难道没有派人监视她吗?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知情?”

  “我没有。”她看着桌上的酒杯,拿起后一饮而尽。

  “这样啊……好像就在这几日了,我以为你也收到了,专程来参加的。”

  “是……什么样的人?”她握紧了酒杯,缓缓放下。

  “据说也是一位大夫,叫什么……陆兴则?对吧?”说着,她还转头去看林卿。林卿只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此刻的温不弃,脸色终是绷不住了。

  “我要去看看。”

  “去吧去吧。不过是光明正大看呢?还是偷偷摸摸看?”元珩起身。

  “楼主,烤全羊已经好了。是分拆送上来,还是整只送上来?”此时,门外出现一个店小二。恭恭敬敬的对温不弃说道。

  “敢情还有烤全羊吃呢?那咱们吃……”元珩话音未落,温不弃已控制着那轮椅走了。

  “终于舍得安上机关了。卿儿,我们也去吧。”她牵起林卿的手,也跟了上去。

  “小少主,那些食物……”见人都走了,店小二也只能询问南行。

  “分发给那些乞丐吧。”南行拿起那黑金长剑,也跟着走了出去。

  “是。”

  来到那庭院时,能够清楚的听到熟悉的银铃声。南行推着温不弃停在门口。

  只见到元昔闻正在收拾着药材,她的身边是一个身着棕衣,相貌堂堂的男子。那男子笑的温和,十分殷勤的帮着忙。

  二人收拾的十分默契,元昔闻只是抬手,他便能知晓她想要什么。

  温不弃的视线定在悬挂在那竹帘旁的红衣上,是一件婚服。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相信元珩的话,今日这一看,她果然……要成亲了。

  放在那扶手上的手逐渐握紧,又缓缓松开。脸色逐渐又恢复那冷清的模样,她拿出怀中的银铃,这是当年从元昔闻腰间的那串银铃中取下的其中一颗。

  “将此物挂在门口。”她微微侧首,对身后的南行说道。

  “是。”南行接过那银铃,小心的挂在了门上。

  风吹银铃响动,元昔闻听到了声音,放眼望去。门口没有人,只是门上的那串银铃十分眼熟。

  她走上前取下,看了四周,只见到一个孩童正在玩蹴鞠。

  “昔闻,这些都整理好了。我先去买些红烛来吧。”此时,那名为陆兴则的男子拍了拍手问道。

  元昔闻站在门口,看着手中的银铃没有回应。陆兴则便走了过来。

  “昔闻?”

  “啊,怎么了?”

  “我说,那些药材已经整理好了。我准备去买些红烛,两日后我们成亲不是要用吗?”

  “嗯……你去吧。”

  “好。”

  院墙另一边,元珩靠在墙边上,温不弃坐在轮椅上。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阿珩。”温不弃抬眸去看她,眼眸微暗。

  “我就这般不堪吗?”她问。

  她就算放下了徐乐容,喜欢别人,也不会接纳自己……

  寒风吹起她的发,她缩在那轮椅上,显得格外孤楚。林卿不知如何安慰才是,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得知元昔闻要成亲的消息,元珩当时还特地去找了她。问了好几遍,到底是真的喜欢这个陆兴则。还是因为温不弃。

  元昔闻当时没有直说,只言已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不能让九泉之下的娘亲与姐姐操心此事。

  后来元珩本想告诉温不弃,却也不知如何开口。两边都是好友,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劝。没想到温不弃居然来了。

  吉祥楼之中,又重新做了一只烤全羊。外焦里嫩,肉质鲜美。这口味偏辣,燕宁人的口味一向偏甜,林卿都有些吃不惯。

  元珩倒是从不忌口,什么都吃。南行的口味倒是和她一样,所以姑侄二人吃得很是愉快。

  温不弃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酒量不好的她很快就醉了。趴在桌上完全睡熟了过去。

  “姑姑,日后我成亲。你来吗?”

  “不来。”她一口回绝。南行有些失落,但又不甘心。委屈的眼眸看向林卿。

  “你写信告知,我们会去的。”林卿笑道。

  “好!”他又瞬间开心起来,一手抓着羊腿,一手拿着酒杯。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铃铛声。”元珩放下手中的筷子,狐疑的望向了门口。

  南行也没有再咀嚼发出声音。雅间里一下安静的有些诡异,只听到那银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紧接着,门开了。

  “哈哈,幸好我知道这吉祥楼是衍心楼的产业。不然还真找不到你们呢。”元昔闻出现在门外,还是那般装束,腰间悬着银铃。

  三个人满是惊愕的看着她,元昔闻直径走向了还在睡着的温不弃,疑惑道:“看到我,你们好像很不开心?”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温不弃的身边。

  “这人,明明酒量不好,还要喝那么多。这下也不知睡到何时。”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银针袋取下一根银针,在温不弃身上扎了一针,然后轻轻按了按她的太阳穴。

  温不弃的手指微动,醉醺醺的坐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疑惑。

  “阿珩,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看到什么了?”元珩摇头,问道。

  “我看到……她了……”温不弃有些不确信,伸手想去触碰眼前的人。仔细想想,又怕一碰就碎。于是又放下了手。她拿起桌上的酒又是饮了一大口。

  “南行……送为师回去。”

  “啊!是!”南行赶紧扔下了手中的羊腿,站起身。元昔闻也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见她如此,南行也就没有上前了。

  元昔闻推着温不弃离去,南行又接着坐下啃他的大羊腿。

  “啧。我就说这四年并非单纯照顾不弃。”元珩咧嘴笑道。

  林卿侧首看去:“是啊,这四年你真的只是单纯的在闭关练功?”

  “常会偷摸摸的来见你。”元珩扭头看着她笑道。林卿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南行吓得埋头苦吃,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后来元珩去见了陆兴则,哭兮兮的说着挚友爱了元昔闻整整四年,想让他放手。

  陆兴则看她哭成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成亲在即,新娘居然在成亲前日逃了!

  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一面,元珩只说,挚友喝醉了,元昔闻正照顾着。有意无意的透露着各种暧昧。

  若他不信,则明日可去看一看。

  “之前欠元昔闻那人情,这下我可是还了的。”看着陆兴则离开,元珩对身侧的林卿说道。

  翌日,温不弃睁眼就看到了元昔闻。她以为是做梦,于是又闭上了眼睛。良久,她又睁开,元昔闻依旧在身旁。

  “你干嘛呢睁眼闭眼睁眼闭眼的。眼睛不舒服?”元昔闻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道。

  “没事。”温不弃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门外。

  “不弃,出去走走吧?”门外传来元珩的声音着。这二人相视一眼,元昔闻便将人抱上了轮椅。

  几人上了街,元昔闻一如往常般推着她。

  南行看着四周,等见到那个熟悉的人之后,赶紧将藏在手中的茶碗递给元珩。

  元珩动作很快且毫不留情的倒在了温不弃头上。然后装作没事人一般揉了揉鼻子。

  林卿看的目瞪口呆,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沉默。

  “哪里来的水啊。”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更是一头雾水。元昔闻停下,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细细给温不弃擦拭脸上的水渍。

  陆兴则远远见到这一幕,最后咬着牙,走了上去。

  “昔闻。”

  “兴则?”元昔闻抬头去看他,刚想走上前就被温不弃给抓住了手。

  陆兴则的视线停在那二人的手上,心底一阵失落,只得说道:“我……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成亲之事,算了吧。”

  “啊??”

  元昔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退婚,然后又被元珩莫名其妙哄的答应随温不弃回衍心楼去。

  年节这一日,几人围坐在暖锅旁。

  南行是第二次吃这暖锅,第一次是和娘亲一起。也是那时,她说了关于元珩的很多事情。

  对于姑姑儿时的事情,他可能比元珩本人还要清楚。

  “笑死我了,你居然还摔进过茅坑。哈哈哈哈哈!!”元昔闻捧腹大笑,元珩黑着脸。

  温不弃也淡淡笑着,不过视线总是在元昔闻的身上。林卿捂嘴笑着,赶紧夹了些许肉,沾上了酱料递给元珩。

  “行,你就笑吧。”

  元珩都准备瞪南行了,却见到林卿也在笑。于是只能认命,随南行怎么讲她儿时的糗事。

  不过那些事听着听着,却见到徐乐容站在了面前。

  她朝着那边举起酒杯,道:“敬姐姐。”

  温不弃也拿起一杯酒,道:“敬师父。”

  二人同时喝下那杯酒,元珩攀着温不弃的肩,道:“我打算去北凌国瞧瞧,见见你说的那个与我姐姐相似之人。”

  “若是她。帮我问一下当年之事。”

  “好。”

  年节过后,几人在迄北小住。一直过完了清明,温不弃这才准备动身回衍心楼去。

  元昔闻收拾了一番,将自家娘亲所有的手札全都带上,跟随温不弃一同离去。

  富丽堂皇的院落之中花团锦簇,通过九曲回廊,能够见到那远处的阁楼建于水上,四周景色倒映入水,只一座独桥立于水上。

  一个棕衣男人手中捧着一个匣子走上那石桥,立于桥中央,大声说道:“宗主,东西到了。”

  那话音一落,只见那阁楼之上的一扇窗突然打开,从里面飞出一条白绸,那白绸卷住男人手中的匣子后便立刻飞了回去。一直修长纤细的手握住那匣子。

  只见这人杏面桃腮,娇唇红润。狭长的眼眸潋滟勾人,视线本在地上跪着那人的身上。缓缓转到了手中的匣子上。

  “恭喜宗主,这天命丹,总算是炼成了。”跪在地上的人俯首说道。

  “我要闭关一年,这一年中,不得打扰。衍心楼那边,让人盯着。”

  “是。宗主。”

  女子红唇微扬,眼中透着一股冷冷的笑意。

  “温儿……再有一年,我便来寻你。”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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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辣口的翠玉豆糕

  燕宁的冬日没有雪,但总是很阴冷。寒风阵阵,吹得人直打哆嗦。特别是入夜之后,这阴风凌厉,脸都吹疼了。

  大家通常都会围坐在火炉旁。

  只是林大小姐在这院中已是待了快两个时辰,婢女欢儿只得在此陪着,也不敢开口。

  一个黑色的身影完美与这黑夜融为一体,正盘腿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上。

  “小姐,回吧?”欢儿实在忍不住了,小心询问。林大小姐似乎没有听见,只呆呆的望着一片虚空。

  ”小姐?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欢儿又喊了一声。林大小姐应了,她无意识的点头,正想要起身,却发现身子动不了。

  欢儿走上前将人小心扶起,然后朝房间走去。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林大小姐突然回头仔细看了四周。什么也没有。本坐着一个黑影的屋檐,不知何时已空空如也。

  翌日,林卿又病了。大夫前来施针,又开了好几副药。药汁虽苦,但林卿连眉头都没皱便一口喝完。喝完之后,她只静静靠在床头。

  程清然替她暖了手,说起今日林司庭重新召集了各位掌柜,准备东山再起。

  林卿只默默听着,时不时的颔首,以表示自己知道了。

  程清然又与她聊了几句,又见她好似有些困。于是扶着她躺下,又掖紧了被褥,轻声道:“卿儿。你先好好歇息,嫂嫂去给你买翠玉豆糕回来好吗?”

  林卿轻轻点头,缓缓闭上眼睛。

  “照顾好小姐。”程清然走到门口,对婢女欢儿说道。

  “是,夫人。”

  程清然走后,欢儿便走入房内。她先是将炭火烧得更烈些,然后又将茶壶放在小火炉上温着,以防小姐随时会醒来喝水。

  欢儿来府中七年,早些时候是烧火丫头。后来林家发生了变故,家主被杀,夫人与二公子失踪。小姐又被迫嫁人,小公子更是被族人唾弃。

  府中那一年也来了不少人,她被赶去为主家洗衣裳。

  但后来,二公子突然回来了。家中那些陌生人也都被赶了出去,小姐再回来时,她也就被派去服侍了。

  只是这一年多,小姐总是郁郁寡欢。本是神采奕奕的眼眸,如今也是暗淡无光。虽说每顿都会吃饭,但其实吐的比吃得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十分憔悴。

  小姐也不说话,总是点头摇头。

  这让欢儿十分苦恼,人不说话可不就憋坏了嘛。若她能够哭一哭也好。

  欢儿不知做什么才能让小姐开心起来,只能是尽心照顾着。

  立春时,常有雨水。下雨时,林卿便会坐在屋檐下看雨。时常一坐便是一整日,欢儿将那炭火干脆搬到了外面,然后将暖炉放入林卿手中。

  林卿没有动,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天上的雨落。欢儿觉得,小姐好像戏台上的木偶似的,任人操纵。

  后来欢儿听说,小姐的心上人死了,所以才会整日郁郁寡欢。

  欢儿觉得有些难过,这让她想起了父母病故时,自己伏在尸体上痛哭时的模样。她不知怎样做小姐才会开心。

  清明这一日,下着绵绵细雨。林卿去了城南,林司庭只远远跟着,并未上前。

  城南埋葬着爱人,但她不会久留,只是会摆上蜜饯与一壶酒,然后离去。

  林司庭也不多言,也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二人离去后不久,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墓前。黑衣人满头银丝,并未束发。只看身形,是一女子。

  女子蹲下身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嘴中,细细咀嚼着。

  林卿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男人是个哑巴,佝偻着身子。手中拿着一块翠玉豆糕想要给她。

  林卿不想要,但那男人却有些急了。但他说不出话,更是着急。阿巴阿巴的,示意她收下。

  林司庭上前准备将这男人赶走。却见男人眼眶泛红,疑似要哭。林卿心一软,也还是接下了那块翠玉豆糕。

  男人挥手示意,想让她吃一口。

  林卿犹豫着,咬了一小口。口中顿时有一股辣味袭来,本是空洞无光的眼眸微微闪动。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翠玉豆糕,又尝试着咬了一口。

  这与以往的翠玉豆糕味道都不一样,辣味占据上风。

  她眼眶微红,一滴泪骤然落下。男人只看着她傻笑,又是抬手示意,指了指城西。然后离去。

  “卿儿?”林司庭见到妹妹居然哭了,一时费解。

  林卿泪流满面,顿时哭的泣不成声。林司庭不知所措,不知发生了何事。

  燕宁人喜甜,林卿十分喜欢的糕点名为翠玉豆糕。软糯香甜,很合她的口味。在宫中时,小妍会常做此糕点。

  元珩有一次去厨房看小妍做翠玉豆糕,见到一侧还切有辣椒。于是突发奇想,将辣椒剁碎了放入豆子中搅拌搅拌又自己给蒸上了。

  等翠玉豆糕做好,小妍满头雾水的看着有些微红的翠玉豆糕,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应是翠绿色的翠玉豆糕,怎么变了颜色?

  林卿一眼瞧出这翠玉豆糕的不同,并没有吃。

  元珩笑嘻嘻的跑来吃了一口,又递到她的嘴边。

  大小姐柔柔一笑,伸手轻点她的鼻尖。

  那一日,天朗气清,蔚蓝无云。

  ——

  哑巴男人一直走进一条无人小巷,本佝偻着的身子缓缓直起。他伸手摘了这脸上的面具,又取下头上的假发,露出一头银丝。

  本深邃潋滟的眸子藏着丝晦暗,她脱了身上的男人外袍,戴上一块面具离去。

  林卿回家后便开始主动吃饭。林司庭向程清然说起那个奇怪的哑巴男人,程清然只道,无论是谁,总之愿意吃饭了就是好事。

  后来,西市有一家卖翠玉豆糕的小摊,与其他人不同,这小摊上的翠玉豆糕除了普通的香甜口味,还有辣口的。

  但是几乎没人来买这辣口的翠玉豆糕。毕竟对于一块甜点来说,辣口的无论如何都很奇怪。

  有人问小摊老板,既然无人来买,又为何还要每日坚持做呢?

  老板只说,总会有人喜欢的。

  后来还真的有人来买了,是林卿。

  而这西市的翠玉豆糕,如同专为她量身定做一般。附近的人也都知道,林家的大小姐喜爱吃辣口的翠玉豆糕。

  口味奇特。

  ——

  芒种之时,燕宁的雨水增多。林卿撑着一把墨色油纸伞走在前往西市的路上,远远见到那卖翠玉豆糕的摊子前好像站着一个白发女子。不过有些远,又下着雨,她也有些看不清楚。

  白发女子给了什么东西给那老板,然后转身离去。

  林卿缓缓上前,依旧买了一块辣口的翠玉豆糕。

  只林卿下意识看向白发女子消失的方向,伫立在原地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大小姐,大小姐?”小摊老板喊了两声,林卿这才反过神来,接过他手中的翠玉豆糕。

  她默默看着手中的翠玉豆糕,又瞧了一眼那白发女子远去的方向。犹豫着问道:“你是否……见过一个失语,还佝偻着身子的男人?”

  老板仔细思考,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为何会做这种口味的翠玉豆糕?”她又接着问道。

  老板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我家那小兔崽子,不小心打翻了辣椒罐在那青豆中。然后我婆娘不想浪费,就想着做着试试看。其实味道还不错,只是咱们燕宁人喜甜,好似也鲜少有人会吃这辣口的甜点。只有大小姐您来。”

  林卿沉默,最后道了声谢便离去了。

  ——

  离元珩离世已过快两年,林卿时常坐在自己院中的秋千上微微晃动着。婢女欢儿也只是远远站在一侧。

  小姐这三年虽然开口说话了,但不爱笑。

  欢儿想到了前几年林家发生的事情,小姐好像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又逢心上人离世,想必也是笑不出来的。

  这一日,天上明月悄然落下,只剩那残星挂在空中。

  林卿依旧坐在院中秋千上,神色凄楚,十分孤寂。一个黑影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上,双手环胸,就那样静静地瞧着她。

  林卿下意识朝黑影所在之处望去,怔住了。

  她站起身,面对着那黑影。无意识的又朝前走了几步,她张了张唇,低喃道:“元珩……”

  当她再想仔细去瞧时,那黑影已经消失了,好似从未来过。

  “小姐,夜深,回去歇息吧?”欢儿走上前,询问道。

  “欢儿,你……看到了吗?”她抓着欢儿的手,神色比以往不同,似是有些紧张。欢儿奇怪的顺着她的手望去,并未见到什么。

  “小姐是说什么?”

  “那边……好像有人。”

  欢儿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这大半夜的,小姐怎么吓人呢。

  她又仔细瞧了瞧那处屋檐,并没有人。想着,可能是小姐因为太过悲痛,出现了幻觉。但她又不好直言,只道:“奴婢并未见到有人呢。小姐,兴许您是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林卿迟疑着,最后点头。

  欢儿点了一支安神香,林卿这才缓缓入睡。

  她走后不久,一个黑影悄然而入。戴着面具的白发女子将那安神香换了一支后缓缓走到床榻前坐下。

  她轻触林卿的脸庞,将她紧蹙着的眉头缓缓抚平。

  待一刻后,她便爬上床榻躺在林卿身后。侧过身轻轻抱住了她。面具放于一侧,她缓缓收紧了手,将林卿揽入怀中。

  只听那微微暗哑的声音低低喊了声:“林卿……”

  有时林卿也觉得奇怪,总觉得夜晚安睡时身旁有人。问了程清然,并非是她。

  后来程清然去寻了好几个大夫,最后找到一个山羊胡,且满头银丝的大夫给了她一些安神香与药。说是每夜临睡前点上便好了。

  程清然拿回去用了后,果然有效。

  好几次后,林卿虽是觉得奇怪,但也只觉得这怀抱十分熟悉。她逐渐开始迷恋上这个怀抱,她想一直睡着,但这个怀抱却只是夜间才会出现。

  所以每夜,她也必定会点上程清然带回来的安神香。

  有一夜,林卿突然转过身,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身侧之人,伸过手抚上她的脸庞。

  “你……回来了。”她抬颚上前,吻住了面前的人。

  就这样若有若无,又或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四年,府上突然来了一个名叫沈安文的男人,说是要提亲。

  欢儿见到小姐出去几次后心情突然变好了,本暗淡无光的眸子也开始有了光亮。只是又突然会有些气愤。

  小姐的心情起起落落,欢儿觉得,可能是因为那个名叫沈安文的男人。

  程清然在得知林卿说要嫁给沈安文时,十分惊愕。

  但既然是她的决定,程清然自然也不会阻止。后来她又解释了一番,程清然这才恍然大悟。

  原是,元珩活着。

  林家自四年前发生诸多事情,今日说是,林大小姐要嫁人,家中终于要办喜事了。结果等了许久,新郎官迟迟未能出现。

  大家以为大小姐被人弃婚,害得大小姐将那家主令给摔碎了。

  玉碎后,大小姐将匕首抵在喉咙处。大家都一阵惊慌,但此时,却有一个墨色身影飞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欢儿后来才知,此人便是小姐心心念念四年之久的人。

  她原来没死,居然瞒了这么久,让小姐这般难过四年之久,真是可恶!

  林卿是从何时知晓青鸟就是元珩的?或许从一开始便知晓了。

  当见到那块残玉后,她便更加确信。

  她不知元珩为何如此,也想过就那样算了。当沈安文再次开口提亲时,她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逼元珩主动现身。

  若她不肯,那便情断。

  情断身死,也让她尝尝这苦痛。

  但后来转念一想,她是个心狠的,又怎会因她之死而难过。只是刀逼喉咙,她已收不住了。

  ——

  后来再回家时,林卿又听到那说书人在唱着那首蒹葭。说是一个青衣女子伫立在池塘边,另一女子眼露笑意,徐徐走来。

  她一听,这好像是初见元珩之时。她正让人摘了满塘荷花。仅那一眼,她便看出此人是谁。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旁的卖艺人也低低吟唱着。

  白发女子与她十指紧扣,手中正拿着一块翠玉豆糕,是辣口的。

  123.出国去找姐姐!

  北凌国民俗与云启朝差不多,据说以前是云启朝的附属国,后来因战乱才分割出去的。主城名为远昭,元珩与林卿来到此地时,正是中秋。

  百灵楼中,一个面容俏丽,身着青柠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雅座靠近窗边的位置。墨色的眼瞳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一个身着黑衣戴着恶鬼面具的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她,手持一柄黑银剑鞘的长剑。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声。

  “进。”她收回了视线,本阴郁的神情顿时消失。只是见到那白发,她双眸微微一缩。

  “阿珩,你……你这是怎么了?”曲寻竹立即起身走到元珩面前。

  “无碍。之前不是说起过中了毒吗?毒发症状罢了。”元珩笑着,拉过身侧的林卿,道:“公主,这是林卿。我们成亲了。”

  曲寻竹这下更是诧异,呼吸突然一滞。看林卿的神色瞬间就沉下几分。她拉过元珩,低声道:“你怎么回事?你也移情别恋了?温姑娘怎么办”

  “当年事出有因,骗了你。我与不弃只是挚友,并无其他。当年发生了许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但我与卿儿一直都是情投意合的。你可莫要乱说。”

  元珩赶紧解释,她又拉过林卿:“卿儿,这便是在宫中我提过的那位公主,曲寻竹。”

  “公主。”林卿轻轻颔首,曲寻竹这才仔细打量了她,眉目如星,十分和善的模样。看上去也不讨厌。本冷沉着的脸舒展开来,热情的牵过林卿。

  “抱歉,我也不知当年之事。真是失礼。来,此酒敬你。”话落,她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

  “无碍。”林卿眼眸一弯,温和道。

  “你之前来信说的那个人,在何处?”元珩没有坐下,有些迫不及待。

  “这……我也不清楚。是阿云瞧见的,我并不认识。”

  “那她呢?”

  曲寻竹的神色微变,缓缓垂下眼眸。林卿拉着元珩坐下,轻声道:“今日中秋,我们正好好好喝一杯吧?公主今日宴请,他日来了燕宁一定要来林家。”

  “好!”曲寻竹脸露笑容,只是那眼中还是透着股忧思。

  听林卿如此说,元珩也不再问。于是倒了酒,开怀畅饮起来。酒过三巡,门外又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只听一个十分干净的声音传来:“人来了。”

  听此言,曲寻竹立即放下手中酒杯起身。

  “阿珩,今日怕是不能与你喝酒了。我已在陶然客栈为你们备好了厢房,我会来寻你们的。”说完,她便急匆匆的去开门。

  她开门出去的那一瞬,元珩见到了那熟悉的恶鬼面具。看身形应是女子。元珩若有所思的拿起桌上酒杯饮下。

  她走到窗前,只见那戴着恶鬼面具的女子直接与曲寻竹共乘一匹马迅速离去。

  “那是衍心楼的面具,黑棕色且刻有玄武印。是玄武堂的堂主,空青。”

  林卿也走到窗前,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你怎一眼便瞧出来是谁?”

  “之前那事与你说起过,衍心楼为沈之云解决谋反,坐稳皇位。仅派了这玄武堂堂主一人。”

  “即是如此,看上去好似与公主关系不同?”

  “之前特地让不弃安排空青在此,除了当年允诺的交易,还因为沈之云野心勃勃,不会安于现状。公主又只想双栖双宿。必定会出现如今的局面。公主此人不错的,我也是为她留条退路。万一沈之云不要她了,还有人能在她身侧帮个小忙。”元珩娓娓道来,又坐了回去。

  “你怎知晓会有此事发生?”林卿回首问道。

  元珩摊开双手:“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当皇帝的,没一个好东西。”

  林卿依旧站在窗前,见到楼下走来数十处身着甲胄的兵士,领头的女子头戴金冠,身着玄黄衣袍,面色凝重。

  “来人了,玄衣甲胄,是北凌皇室。”林卿关上了窗,走到元珩身侧坐下。

  “可能是沈之云。”元珩看向门口。

  “来找公主的。”她扬唇一笑,为林卿夹了一大只鸡腿放入碗中。

  “吃不下,太大了。”林卿连连摆手。

  “没关系,吃不完给我。”

  二人谈话之际,门被人不客气的撞开。沈之云脸色冷鸷,但见到居然是元珩,面露诧异。

  “是你?”

  “陛下,好久未见。”元珩不紧不慢的打了声招呼,又继续吃着饭。

  “正好,要不要一起吃?”她招了招手。沈之云身边的侍卫立即喝道:“大胆!既然知晓是陛下,还不跪下行礼?”

  元珩好笑道:“能让我跪下的没几个,我怕你家陛下担不起。”

  “你!好大的胆子!”话落,进来的护卫纷纷抽出腰间大刀。沈之云抬手示意,护卫们只得收了武器。

  “她没有与你在一起?”

  “此话莫要乱讲,这个她是谁你要说清楚。别让我家娘子误会,我是真的怕了。”元珩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满是无奈。

  “你是来寻人的,也应当知晓我说的是谁。”沈之云面容冷然,有些许不耐烦。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你不如告诉我,到底是谁呢?”她似笑非笑,轻靠在椅背上。沈之云见她如此也不再多问,带着人离去。

  “这位女帝,好像还真如你所说。”林卿此时也放下手中筷子。

  “今日公主说也字,想必沈之云还真的另有新欢了。”

  林卿拿起一支筷子轻敲了她的额头:“我们是来寻容姐姐的,你可不要多管。朝堂之事错综复杂,难以抽身。总归你给她选了新的路,不会如何的。”

  “放心。这些事我再不掺合。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去寻人。”

  ——

  元珩去沈之云所说见到与徐乐容相似之人的街市寻找,整条街上上下下找了整整两日都未曾见到此人。

  “别着急,可能并不住在此地。我们慢慢寻,定会找到的。”林卿牵着她的手,安抚道。

  “没关系,只是相似之人罢了。我也没想过她会活下来,万一找不到,就当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元珩面上释怀,那琥珀色的眼眸中却满是失落。

  林卿也知晓她心中所想,她握紧了元珩的手,紧紧跟随在她身侧。二人本想着去曲寻竹的住处找她,怎料走到院门口便见到沈之云正拉着曲寻竹要走。

  “我对你已够宽容了,莫要任性,速速回宫去!”沈之云眼底露出一丝不耐,语气十分冷硬。

  “回去?回去见你们卿卿我我吗?”

  “我已说过多次,知宁的父亲于我有恩。我怎能放任她不管?”

  “是。那你去管她便好,来管我做甚?我每日吃吃喝喝,过的可比在宫中舒服!”曲寻竹想要甩开她的手,却被沈之云抓的死死的。手腕上传来一阵疼痛,她紧蹙着眉头。

  沈之云眼眸一沉,声音冷沉:“曲寻竹,你敢再说一遍?”

  “我说,既然你已无心于我。又何必绑我在宫中?还不如放我出宫,也省得我见到你的知宁!”

  “你怎就这般厌恶她?上次你害的人落水,病了好些时日!你非但不致歉,还要阴阳怪气!知宁都未曾怪过你。你还要如此!”

  “她当然不会怪我,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曲寻竹,你以前可非如此不讲道理!”

  曲寻竹失笑:“是人都会变,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沈之云定定瞧着她良久,幽深的眼眸最终露出一丝妥协:“阿竹,我们能走到今日甚是不易。你随我回去,我让知宁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

  “那是怎样的不出现呢?将我关在冷宫,还是她?又或是,干脆连你,也再也不出现了?”

  她只静静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沈之云,你要不就将我赶出宫,要不就将她赶出宫。总之,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沈之云瞬间怒了:“你何时变得如此善妒?她如今已无亲人在世,出宫后该以何依存?”

  “那我就有吗?”曲寻竹狠狠推了她一把,脸色终是绷不住了。

  她眼眶含泪,指着沈之云喝道:“我为了你与父王决裂,如今我只身异国,又有何亲人?你以为,我还回得去?我在你这北凌国,还不是任人欺辱!”

  “你是皇后,谁敢欺辱你?”

  二人这边正争吵着,不远处的元珩正看着左侧的空青。她的目光是看着曲寻竹与沈之云的,只是戴着面具,不知神情。

  不过大概也是一张冷脸,他们衍心楼的人都用的一张脸。元珩如此想道。

  “本想着公主最好不要联络你,怎料还是如此。”元珩面色淡然,双手环胸,此时的曲寻竹已痛哭了起来。

  她看向空青,问道:“玄武堂在此处多年,就没有寻到你们前楼主的踪迹?”

  “找过,找不到。”空青虽是回答着元珩,但目光却紧紧盯着曲寻竹。只见到沈之云想要强行将人带走,元珩感觉到身侧的气息骤然消失,空青人不知何时已到了曲寻竹身后。

  “这空青……轻功居然这么好,堪比云矜棠。”元珩感叹一声。

  空青横剑重击沈之云的手臂,然后往前一推,同时右手将曲寻竹往后一拉。分开了二人。

  “空青堂主!你这是何意!”沈之云满是怒容。

  “遵楼主之令,护,临成公主平安。”空青的声音不冷不热,面具下的眼眸冷视着沈之云。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

  “阿竹!过来!”

  这边的三人还在对峙,那边的二人已打算离去。

  “卿儿,走吧?”元珩侧首问道。林卿还有些犹豫:“空青堂主如此,会不会有危险?”

  “那么点人还不够她打的呢。我们先走,我突然想到寻到她的法子了。”说话间,元珩已牵着林卿离开了此地。

  二人来到一处名为济生堂的药堂,元珩进去问了几句。是否有见过一位面容和善的女大夫,身侧应有一红衣女子相随。

  那掌柜捋了胡须,轻轻摇头:“面容和善的女大夫倒是见过,但身侧还有一红衣女子跟随的女大夫未曾见过。”

  “那女大夫住在何处?”

  “方才拿了药,刚走不到一刻。往那处去了。”大夫指着右侧道。

  “多谢!”

  二人走后不久,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四周,问道:“掌柜,可有麻黄?”

  “有的,姑娘稍候。”掌柜转身去药柜中拿药时,女子侧首看了一眼门外,正惊起一阵秋风,轻轻撩起这薄薄的白色帷帽。隐约着,见到那额上有一朵血色莲花。

  顺着那大夫所指之处而去,见到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一个卖蔬果的小摊前。侧脸看上去,正是徐乐容!

  元珩心中一阵紧张,疾步走上前。那女子恰好回过头来,元珩停住了脚步。

  的确有些相似。

  但不是她。

  124.徐乐容

  城东南街有一颗桂花树,如今九月,正是桂花盛放之时。桂花香气芬芳,萦绕着整个院子。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坐在那桂花树下,金色的桂花无意飘落,琥珀色的眸子正随着它缓缓移动。

  纤白的手抬起,本想去接,却与那朵桂花错过。食指微颤,她闭上眼,身子轻轻往后倒去。纤薄身体与那土地亲密接触,双手缓缓嵌入这泥土之中。

  良久之后,她睁开双眸。眼前是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子。她缓缓伸手去轻碰眼前人额上的血色莲花,柔软的指腹轻轻滑动,一点点的勾勒着这朵莲花的形状。

  只是她手上沾有泥土,惹得那张精致的脸上染上了瑕疵。莲花上多了几道痕迹,变了色。她突然笑了一声,如春风般和煦,如清水般澄澈。

  但这笑容很快消失,那琥珀色的眼眸中依旧是暗淡无光。但那抹黯然很快又变得有些紧张,她试图将那血色莲花擦拭干净,但这泥土沾满了手,怎么擦都是脏的。

  她似有些害怕,低声道:“对不起……”

  元珩与林卿在城中苦寻半月无果,她已放弃了。后来也不再去寻找,只拉着林卿四处走走看看,诚如她所说,权当来游山玩水。

  但林卿知晓徐乐容在元珩心中有多重要,她表面有多不在意,内心便有多苦楚。自儿时分开那年,她便期盼着与姐姐重聚。可等了十多年,却依旧分离。就算还在世,就连衍心楼都寻不到人,如今这种处境,实在不知该去何处寻找……

  她坐在院中,突闻一阵桂花香传来。那星眸陡然一亮,便立即起身出去了。人刚走不久,元珩便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院中无人,便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元珩心底便慌了神。她急匆匆跑出去,正巧撞到回来的林卿。

  “你……你去哪儿了?!为何一声不吭就走了?”她一把扯住林卿的手臂,语气斥责。林卿微滞,随即摸了摸她的脑袋,软声道:“方才闻到桂花香,我去寻那桂花树啦。就在那边,一起去看看吗?”

  元珩缓缓松了手,那颗不安的心缓缓平静下来。她牵起林卿的手:“不去看了。我们在此地逗留很久了,先回去吧。”

  “但容姐姐最喜爱桂花了。这些时日,我们似乎只顾着找寻什么医馆啊药铺之类的。似是忘了此事。元珩,我们只要寻着那桂花香去找,说不定能找到呢?”

  元珩微微垂眸,神色微暗:“卿儿,我不想找了,回去吧。”

  “那你陪我去找。容姐姐是我的恩人,我要去找。”

  元珩觉得如今的林卿怎么变得如此执拗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随她去。二人顺着那桂花香寻去,一家一户寻找,一路来到城东南街。

  彼时,天色微暗,最后的那抹夕阳也从元珩身上逐渐离开。她们走到一处院落,这里较为僻静,巷子也多。就算嗅着那桂花香,都找了好一阵才找到。

  元珩越是离近此处,那颗心便跳的越厉害。一股莫名的紧张浮上心头,下意识握紧了林卿的手。

  此地是最后一处了……

  “没关系,万一不是,我们继续找便是。说不定,容姐姐自己就回来了呢?”

  “嗯……”

  二人刚一走到院门口,那门便被打开了。三人片刻相视,元珩眼眸一冷:“微生韶!!”

  她伸出一掌打去,微生韶侧身躲过,又伸手一拳将元珩打了出去,正要关门,却见到林卿挡住了门。

  微生韶只得放下了手,又冷眼瞧着元珩,随后神情微缓:“你们为何来此。”

  元珩懒得同她说话,直径走了进去。

  “姐姐?徐乐容!”她大喊着,院内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微生韶上前将人拦住,神色不耐:“乱喊什么?”

  “她呢?”

  “谁?徐乐容吗?”她笑了一声,将想要进屋的元珩一把推开。

  “她死了。你不是亲眼见到她被那剑刺穿了心?”

  “微生韶,你骗鬼呢?那里面的人是谁?”她指着屋内的影子,肃声问道。

  “是谁与你何干?”

  二人的言语惊动了屋内的人,只听到那温凉的声音响起,询问道:“阿韶,是有客人吗?”听到这声音,元珩眼底露出一丝惊喜,随后又冷冷瞪了一眼微生韶。

  “是过路人,你先休息。”她对里面的人轻声说道。

  “姐姐,是我。”

  里面的人突然不出声了,元珩觉得奇怪,想要进去却被微生韶拦得死死的。她有些生气,整整四年,她不回来躲在这里,如今找上了门,却又不肯出来见面?

  正当元珩想要强行闯进去时,听到那门咔一声,开了锁。门开了,一个清丽的身影站在门口。见到元珩这满头银丝,温润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心疼。

  “姑娘年少白头,是否有何隐疾?若不嫌弃,我可给你看看。”

  元珩身子一僵,姑娘?她……在说什么?

  微生韶只淡笑道:“当初见到她,我如你一样。如何,是不是很像她?”

  “微生韶,你在骗鬼呢?”元珩怒瞪着她,紧握拳头。

  “一剑穿心,怎么可能活着?”

  “你闭嘴!她就是我姐姐!”

  元珩不相信,但那人却满脸认真,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我孤身一人,并无亲眷。我本名杨苏,家住柳州。”

  “姐姐,你为何不肯认我?还要编这样的谎言来欺骗我。”

  “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她有些无奈,再次强调道。微生韶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神色自若:“这下你信了?”

  元珩一时无言,方才的确是在她眼中瞧见了陌生。但那张脸,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徐乐容无疑。她有些无助的看向林卿,又十分不甘心:“你定是用了药,让她忘了我!”

  “我能有什么药给她用?”

  她哪肯相信,想要动手抢人。这时林卿却将元珩拉开,轻声询问道:“微生楼主为了寻一个与容姐姐相同之人,想必耗费不少精力。但我们心有疑虑,还望微生楼主解惑。不知当年大火,因何而起?”

  微生韶似是很给林卿面子,答道:“我烧的。我将她带走,埋在鹿山下。若你们不信,大可去将尸骨挖出。 ”

  “既然微生楼主还活着,为何不回衍心楼。反而要跟一个与容姐姐相似之人居住在此?”

  “那些俗事与我无关,如今我只想与她相守一生。”

  “就算不是她?”

  “就算不是她。”微生韶重复了她的话,说完后便拉着身侧之人回了屋。林卿拉住满身怒气的元珩:“先走。”

  “可是她……”

  “边走边说。”

  元珩自知是打不过微生韶的,若是真的打起来恐还会伤到林卿。事到如今,也只能听话的跟着林卿离去。

  待走远了些,林卿这才缓缓开口:“明日我们买些糕点再来,莫要逼得太紧。不然她又将容姐姐带走了,我们上哪儿去寻呢?”

  “你说的对,我的确心急了些。”元珩点点头,仔细一想,只要人还在便好。一想到姐姐还活着,她这心中阴霾消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牵起林卿的手,释然笑道:“忘了也好。一切重新开始,她也能开心些。不然总记挂着许多事情,看上去很是阴郁。”

  “只是她……看上去还有些凄惘无神……”听她低喃了一声,元珩也细细回想着。确实与之前不一样了。到底为什么……

  翌日,元珩与林卿又去了这小院。今日开门的不是微生韶,元珩本有些烦闷的心情瞬间好转。

  “姐姐昨日说要帮我看诊,不知是否算数?”她笑得灿烂,又抬手示意手中糕点。

  “买了桂花糕,姐姐一定喜欢吧?”

  她弯唇一笑,那琥珀色的眼中散着微微亮光。她侧过身,柔声道:“进来吧。”

  二人一起走进屋,元珩环顾四周,并未见到微生韶。不由地觉得有些疑惑:“今日只有姐姐一人吗?”

  “阿韶在沐浴。”她边说着,边领二人进屋。待坐定后,她便伸手去给元珩把脉。元珩细细瞧着她,就算再相像之人,也不可能连这眼睛都一样吧!双生子还尚且不同呢!

  微生韶就是个骗子!

  看着面前给自己看诊之人,元珩已在心中骂了微生韶好几声了。视线从她和煦的脸庞一直往下看,停在她的右手上。无名指上的那颗小小黑痣依旧在,这让元珩骂得更狠了些。

  “你身子比常人要冷上几分,不过并无大碍。这白发你若是在意,我可写长方子。你拿回去试试。”她收了手,拿起一旁的纸笔准备写字。

  “姐姐是如何与微生韶相识的?”

  “我在山上采药时遇到山匪,多亏阿韶相救。但是她说那伙土匪还会再来,便问我是否同她一起离开。她是好人,我也无可依,便答应了。”

  元珩暗暗骂道,好个微生韶,居然编造这么一个故事来骗人。

  “那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长得相似?”

  她仔细瞧着元珩,那眼底浮现出一丝暖意,樱唇不由自主的扬起,柔柔笑道:“确有些相似。而且……还十分熟悉。”

  “那……”

  “客人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元珩还想继续询问,被沐浴归来的微生韶打断了。她似乎是急匆匆赶来的,青丝披散着,还滴着水。一双桃花眼正冷冷瞧着元珩。

  “啊,她们是来看诊的。”她立即起身。

  “我说过,不许给外人看诊。你忘记了?”她冷着声音,似是十分不悦。

  “我……”她微微垂眸,似是有些委屈。元珩的脸色一沉,走到微生韶的面前。微生韶比她高些,她还需微微抬眸去看她。

  “你凶什么?”

  微生韶走过去将人拉起欲走,元珩迅速拦下:“你也莫要再说她不是徐乐容。她是不是,我还不知道?你编造这样一个身世,怕是只能骗到如今的她吧!”

  “我说她不是便不是!”微生韶用力将人拉到身后,许是太用力,拽疼了她的手。元珩见她脸色有些吃痛模样,握拳便要打过去。微生韶只伸臂一挡,二人同时往后退。

  “呵,你莫不是还在意着魏凌决说的话吧?”元珩嗤笑一声。微生韶那脸色随着她的这句话变得煞白,冷凝着脸活像个煞神。

  “你既然在意,便将人还给我。我带她回去,让元昔闻治好她!”

  “不可能!”微生韶松开身侧之人的手,手中骤然多了一柄软剑!那软剑直逼元珩,速度之快几乎让她避无可避。而就在同时,那白影突然出现在元珩的身前。微生韶大惊失色,强行将剑收回,却震得自己吐了血。

  而她却愣在原地,似是还未缓过神来。不知为何要去挡这一剑,只是下意识的冲过去了……

  微生韶擦拭嘴角血迹,咬牙道:“过来!”

  她没有动,只是往后又退了几步,将元珩彻底护在身后。只听到她颤颤巍巍说道:“不要……伤她。”

  微生韶犹如五雷轰顶,手中的软剑掉落在地。

  ——

  三人来到院中,微生韶才说出,当年处理了伤口,她便炸了清园,将人从暗道带走了。忘情蛊也是当年元珩遗落的。

  元珩狠拍桌面,怒道:“微生韶,你凭什么给她用这蛊?她会忘了所有!”

  微生韶神情有些恍惚,本以为用了这忘情蛊,便能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乖乖听话。却没料到她对自己妹妹的执念之深,就算是忘了一切,也会用命去护她。她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陪伴她这么久,深爱她那么久。如今,都算什么?

  “不用这蛊,难道让她一辈子都记得那些肮脏事,让她再死一次吗?”她声音暗哑,甚至无力吼回去。

  元珩一顿,虽还想反驳她什么,却也无话可说。的确,从前的事,她也不愿姐姐一辈子都记得。若是可以,倒是忘了更好。

  她记得那忘情蛊当年还见到过,姐姐说是给微生韶的。后来说是要给她用,以此忘了林卿。只是没想到如今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如今她忘了你,却记得保护我。微生韶,横竖你也在意当年的事情。何不放了她?我见她依旧是有些怕你。我带姐姐回去,也比跟着你,整日担惊受要好吧?”

  微生韶心底一空,踉跄着起身,扶住一旁的椅子。她不明白,为何会怕她?

  “其实我觉得,容姐姐既然愿意与微生楼主居住在此多年,想必是对你十分信任的。她是大夫,这忘情蛊也是她亲手所制。想必不会真的想让用这蛊的人忘了所有吧?”林卿轻握住元珩的手,轻声道。

  元珩投去不解的神色,听这话头,怎么感觉林卿是在帮微生韶转过脑子?

  “容姐姐虽不记得,却也会为了元珩以命相护,又更况是心爱之人?可能是因为容姐姐始终在意着嫁给王,为其生子。又惦记着妹妹安危。微生楼主应当知晓容姐姐的性子,元珩是她一手养大,因着当年过失错过,害她成了药人备受折磨。她自是会觉得悔恨莫及。但微生楼主手段强硬,逼迫太紧。让她不得不抗拒。实则只需微生楼主能软下性子,给她喘气的机会。以现在的容姐姐,必能接纳。”

  随着林卿的话语,微生韶的神色由一开始的凄然逐渐变得有些讶异,随后是懊悔,心疼。

  一直以来,都在恼怒着许徐乐容为何不肯亲近自己。为何对元珩百般维护,甚至对她言听计从。

  却是从未想过她的想法……当年若不是因为私心,想要这楼主之位,也不会让她嫁给离王,还要承受魏凌决那等肮脏小人的触碰。

  元珩也想起当年姐姐的话,她对微生韶,确有情意……

  但一想到魏凌决那番话她便觉得这颗心狠狠揪着,让人喘不过气。

  若是没有她就好了……若是,与娘亲一起死在路边就好了……

  林卿说完后,这二人都久久不言。

  “容姐姐制这蛊,想必是留有后路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依稀记得儿时去迄北时,见到那一袭白衣,坐在院中制药的徐乐容。她拿着一只青绿色的透明瓶子,里头装有水,却又不像水。

  她好奇这瓶中的东西,问她这是什么。

  她只温柔的笑道:“是让人忘却烦恼的东西。”

  儿时的她不解,只问,能否让她忘了娘亲?

  “卿儿。没有人能真的忘情忘忧,就算,用了药。”

  微生韶回房时,她正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支笔。神色微微有些呆滞,那琥珀色的眼睛正望着一抹虚空。人进来了也没有发现,手中的笔也一直悬着,迟迟未能落下。

  微生韶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她身子一僵,有些犹豫的放下了手中的笔。

  “阿韶,怎么了?”

  “没事……我抱会儿你。”

  好像觉得那声音有些低落,她也是乖乖听话没有乱动,只任由微生韶抱着。

  “容儿,你喜欢我吗?”她将头埋在她的颈中,闷声道。

  “喜欢。”她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微生韶缓缓收紧了手,突然低声哭了起来。她一时不解,却也心中有些紧张,便转身看着她。

  “阿韶,你到底怎么了?”本有些暗色的眸子浮现出一丝担忧,她轻轻擦拭了微生韶脸上的泪,轻声问道。

  “那你……吻我,好吗?”微生韶的声音十分沙哑,眼眸中满是热泪。她满腹委屈,心中又十分紧张。害怕怀中之人又如多年前那般无情拒绝。

  而她只一顿,抬颚亲了过去。微生韶那眼眸颤动,本放在她腰间的右手缓缓上移,搂住了她的后颈。将人往怀中一送,深吻了下去。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不抗拒的吻。

  原来被她吻着是这种感觉,酥麻的,香甜的……心中被那片柔软包裹着,原来,她是有情的吗?

  院中,元珩静静坐在那切药的桌旁。林卿默默看着她,想起自己当初还吃徐乐容的醋呢。现在想想,这样的醋意,还真是十分可笑。

  不过仔细一想,都怪元珩当年那冷漠的态度!害得自己误会了诸多事情。

  “今晚不许睡床。”她冷下了脸。

  元珩莫名其妙:“为何?我觉得你之前那番话说得很对啊!我不是也没再逼她了嘛。”

  被赶出房门的元珩满是惆怅的坐在院中,看着姐姐的房门,突生一计。

  微生韶就算武功高,却也抵不住这迷药。院中药材诸多,元珩自幼炼药也能轻而易举的将这迷药给配制出来。甚至比普通迷药的效果更甚。

  翌日,微生韶手中紧紧抓着那张写有傻子二字的字条,眼露杀气。她将字条重重拍在桌上,这可怜的木桌瞬间分裂,咔嚓一声裂开了。

  元珩一向记仇,心想着既然微生韶不打招呼带着姐姐远走高飞。那势必是要还回来的。只是林卿绝对不同意,于是她驾着马车,装着被迷晕的两人,很快从远昭城离去。

  空青见到微生韶时,心中五味杂陈。

  “楼……楼主。”

  “今后莫要如此唤我,如今的衍心楼已交给了温儿。”

  “是,主上。”

  她有些不耐烦的瞧了眼四周,沉声道:“派人寻找元珩踪迹,找到立刻告诉我。莫要惊动了她。”

  空青虽有些疑惑,但也谨遵命令。立即派人去找人了。

  秋日的夜色十分澄净,车内的二人还未醒来。元珩怀疑自己是否用药太多了。后来她靠在车旁,沉沉睡去。

  等一觉醒来,已是翌日午时。元珩惊于自己睡了这么久,下意识看向身后。那车帷掀开,里面空无一人。只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傻子二字。

  她紧握着字条,咬牙切齿:“微生韶,算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