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摩拉克斯找到拜恩时,祂正摇晃着一杯被人类称为‘琼浆’的美酒倚靠在主座上。
见到岩之魔神的身影,金发的魔神眼神一亮,祂收起那副百无聊赖的神情,不顾满地的鲜红,将手中珍贵的酒杯与其中的美酒随意一抛,冷酷无情的让珍贵的酒杯因为落地而发出沉闷的声音。
“安排完了?”
祂面带微笑,神态亲昵。
如果忽略祂脚下足以淹没至脚踝的深红液体,空气中逸散的刺鼻气味,这副美人图醉倚图倒是可以考虑纳入谁人的收藏。
然而谁敢收藏这幅画呢。
摩拉克斯睫毛轻颤,金玉铸成的眼瞳看着这个将后续事情全都丢给自己的坏家伙。
“你也应该去见见他们。”
即便知道拜恩拥有自己的领地,摩拉克斯也希望将对方纳入自己的保护圈中。更何况作为自己的朋友,作为此世的魔神,那些人类也应当知道‘拜恩’这个名字与其样貌。
后世会变得如何祂想不到,但现在,祂想,拜恩这个名字,应当与摩拉克斯这个名字镌刻在一起。
“我...”拜恩本想说自己不想去,但话到了嘴边,祂似乎从同伴的神情中读取到了什么,无奈的笑了笑:“好吧,我去。”
虽然这不在自己的计划中...不过现在就将自己的名号传播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万千思绪一晃而过,拜恩面色如常的迈出了这间充斥着刺鼻味道的房屋,淹没了脚踝的红色液体任由魔神离开,并未将自己挂在祂身上祈求垂怜。
摩拉克斯对屋内的情况接受良好,只是对一旁低头的人类侍从说了句:“尽力打扫干净吧。”
人类侍从将头埋的更低,应了声是。
他不敢去直视这两位有着无上伟力的神明,胆战心惊的将自己的视线落在脚下那块平平无奇的石砖上,仿佛它一瞬间开出了格外吸引人的花。
魔神淡漠的视线并未在他的身上逗留,摩拉克斯平淡的扫过他,看向在庭院中摆弄着树枝的拜恩:“我们走吧。”
拜恩点了点头,既然答应了对方去看看,他自然会拿出应有的态度。
“如此看来,你是打算接受他们了?”
不然对方压根不会让自己去见那些人类。
“......”摩拉克斯沉默了一会:“只是冠以我名,加以庇护罢了。”
“旅途还尚未到达终点,他们不足以让我停留,但我也会偶尔回来看看。”
摩拉克斯示意拜恩跟着自己:“刚才我出去看了看,这里依山傍水,格局还算不错,如果不被魔物侵蚀,这里的资源可以让他们自已自足,再加上我传授的知识......他们可以生活的很好。”
“或许就是因为曾经生活的好了,才导致贵族的出现。”拜恩出言提醒道:“既然你打算接手这片区域,该定下的规矩也不要落下,不然...”
摩拉克斯知晓他的未尽之言,祂慎重的点头,言语简短:“我会的。”
拜恩对人类本身并无什么慈悲之心,虽然祂最初也是人类,也大致知晓眼前这些人类的感受,但知道归知道,祂想不想顾及又是另一件事了。
“建筑之魔神,拜恩。”
祂简短的介绍甚至不及摩拉克斯对这些人类的嘱托。
然而祂足够强,祂的身份与能力也得以让祂有足够底气拥有此等态度。
摩拉克斯没有说些什么,默认了祂这样的介绍。
不过祂对拜恩的介绍便因此多加了几句:“这是我的挚友,见祂如见我。若我不在此地,祂在,你们有要事也可以去寻祂,但非要事去找,如果发生了什么......后果自负。”
摩拉克斯现在还没有拥有领地的实感,在先后的顺序上自然是将拜恩的感受都排在了前面。
祂知道拜恩对人类的那些纠结,所以没有强求拜恩继续跟他们呆在一起。
“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摩拉克斯思考着要把拜恩安排到哪里去玩,毕竟自己还有事要做,又不能一直拘着对方留在自己身边,拜恩又不适合接触人类,嗯——
然而被顾忌的对象却丝毫不在意:“如果你有事要忙就去吧,我跟在你身边就行,无聊了我会离开的。”
摩拉克斯有些犹豫:“你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拜恩将手臂搭在摩拉克斯的肩膀上,拉着祂的脖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我难道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吗。”
既然被本人说了不在意,那么摩拉克斯也不再顾忌祂的感受,专注自己的工作,一是早安排完早结束,祂好继续跟拜恩旅行,二是有些事情确实刻不容缓。
比如粮食的分配,药品的分配,再比如房屋的分配,以及——
“我不打算在分封什么贵族,我的领地中也不会出现这个称呼。”
摩拉克斯直白的对前来请示的人类说道。
他无视了人类难看的表情:“在我的领地,要按照我的规矩办事,如果觉得为难,就离开这里。”
这可不行啊。
拜恩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现在这样强力的镇压,日后或许会反弹的更加厉害。
在摩拉克斯进行繁忙的工作时,拜恩悄悄的离开了祂的身边。
祂的离去没有引起其他存在察觉,除了摩拉克斯,但祂只是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并未出言阻拦。
拜恩是在深夜回来的,祂回来时就像离去时那样悄无声息,不过同样只有摩拉克斯察觉到了。
祂没有问拜恩:你出去做什么了?
又或者:你去哪里玩了?
祂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回来了啊。”
魔神的视力不会因光线的变化而受到影响,然而摩拉克斯这屋的烛火却好好的被点燃,照亮了摩拉克斯桌上的兽皮。
‘是被那些人类点燃的吗?真是有够多此一举的。’
拜恩想:‘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摩拉克斯很受他们的尊敬。’
兽皮上被特定的符号描绘出各种文字,拜恩粗略扫了一眼,这份兽皮是关于人手分配的。
“嗯,看样子你还在发愁啊。”
拜恩坏笑着:“诶呀,这下不将这些人都安排好了,你是别想走出这篇领地了。”
摩拉克斯蹙眉,却没有反驳祂的话,毕竟祂确实要将这些人进行妥善的安置:“抱歉,但我保证,会很快的。”
祂将同伴的这番话当成了催促,被误解的拜恩没有辩解什么,只是挑了挑眉,将抱在怀中的几块石板递了过去。
“这是?”
摩拉克斯有些疑惑的接过石板看了起来,然而刚看了一块石板,祂就愣住了。
这是一份简短却精要的总结与规划,关于这片祂所占据的领地。
祂抬起头,有些怔愣的看着这个站在自己桌前的魔神,昏黄的烛光柔和了拜恩的面庞,恍若连祂原本的棱角也悉数抚平。
“看着我做什么。”
拜恩有些好笑的指了指祂手中的石板:“我的脸上可没有答案。”
“这是一份很好的礼物。”
摩拉克斯郑重道:“多谢,帮了我大忙。”
“好说。”
拜恩似乎一点也不清楚自己拿出了什么,带着些调侃的口吻说:“毕竟我较你年长一些,帮你一些小忙也是应该的嘛......好了好了,快别看我了。”
摩拉克斯低头翻了翻,这份总结的后面还有一些建议,怎样去分配人手,怎样分化阶级......各项提议切切实实的抓住了要点,解决了自己一直以来忧虑的事情,也让祂开拓了一些思路。
这份石板的重量对摩拉克斯来说很轻,但这份情谊分量却很重,毕竟这些都表明眼前这个不喜接触人类的魔神今天究竟做了什么。
究竟,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道谢太过苍白,摩拉克斯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表达谢意。
拜恩这边却像是事情翻了篇:“这些建议你看看就好,不用照搬,最重要的是适合那些即将体会的人,而不是管理者。”
“我看的没那么细。”
忙碌了一天的拜恩打了个哈欠:“具体的还要你去改,诶,好困,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不少吧?那我睡一觉,等你确定要走了再叫我。”
摩拉克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看到自己的友人变成狮子趴在了床上,将整张床占的严丝合缝。
祂无声的颔首,选择接受这份好意。
一直以来,祂都将自己放在照顾人(拜恩)的那一方,今天猝不及防下被照顾了一下。
‘感觉还不错,’
摩拉克斯想:‘等祂醒来后,再好好感谢祂一番吧。’
拜恩是真的睡过去了,也是真的觉得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帮忙解决困难这点小事完全无所谓,祂拥有的智慧是曾经历经千年洗礼而留下的结晶,拥有的历史很长,这也代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能以史为鉴。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拜恩。”
摩拉克斯呼唤着黄金色的大狮子。
“准备好出发了吗?”
金色的狮瞳睁开,清明的如同从未沉睡。
“当然。”
狮子伸了个懒腰,尖锐的爪子将床上的木板抓出深深的痕迹,祂前后伸了伸,最后蹲坐在床上化作人形。
金发的魔神盘腿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些许泪花。
“过去多久了?”
“三十个昼夜。”
“你的动作很快嘛,我还以为要三百个。”
“多亏了你的帮忙,我才能从三百个昼夜中解脱出来,只用了三十个昼夜就做完了那些事。”
拜恩闻言哈哈大笑:“这么客气做什么。”
祂说:“我们不是挚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