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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观音果然感冒了。

  但她硬是憋着没说,只有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他们惯常去摆了摊,但由于她喷嚏打个不停,张之维提前收了摊。

  林观音连忙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

  [我没关系的。]

  “阿音呐,”张之维叹口气,说,“可我赌不起。”

  林观音垂下头。

  她骗过张之维一次,而那一次她差点死了,此后张之维不怎么听她说自己能吃苦,没关系这种话了。

  说多了,他还会生气。

  张之维脾气很好,尤其在林观音面前,他从不发脾气,也不舍得跟林观音发脾气。

  只是一生气就想起以前的事,然后沉默着陷入沉思,怎么也喊不过来,入定的模样怪吓人的,有几回林观音以为他失魂了,赶忙跑出去找大夫,结果被他揽入怀中。

  听着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阿音呐,你能不能别再出事了?”

  林观音窝在他怀里,沉默良久,反手抱住了他。

  两人紧紧相拥,直到张之维从情绪中走出来。

  两人手牵着手,回了家,一到家,金成溪又开始闹了。

  “欸,张叔叔你们又不带我。”

  张之维把车推到院子里,林观音拿了个小玩意,交到金成溪手上,他笑了一下,又立马严肃起来:“就算拿这个贿赂我也是没用的!”

  张之维看了看他,问:“你不上学啊?”

  金敏前段日子终于凑够了钱,把他丢进学校里。

  金成溪摇摇头,抱怨道:“谁要上学啊,烦死了。”

  “嚯,瞧瞧你这话,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张之维笑着摇了摇头,把上面的剩下来的糖人给了金成溪一个,说,“萧茵茵就没学上。”

  “那是茵茵年纪太小了,学校不收。”

  “好吧,”张之维反正没上过学,不懂这些,“把这个给茵茵吧。”

  自那天后,朱顺贤忽然不闹了,萧茵茵丢了一次,她似乎明白了眼前什么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耗尽心力一心一意陪自己的女儿,萧茵茵也因此被关在家里,出不了门了。

  “得勒。”金成溪还是那副鬼精鬼精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拿着糖人,屁颠屁颠地跑了。

  推车上还剩下一个糖人,是一只凤凰,张之维准备留下来给林观音喝药用。

  没曾想,旁边一直没现过身疯姑娘出来了,她虽然疯但倒被父母收拾得挺好,扎着辫子,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蛋,但她一蹦一跳的像个不符合年纪的小女孩儿。

  她蹲在地上,昂着头,望站着的林观音:“姐姐,你还卖糖人吗?”

  林观音愣了愣,没想到她会主动找自己。

  她一向被自己父母关的好好的,甚至她父母都时时不出门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她。

  仔细看她,虽然被头发遮住了,但确实缺了一只耳朵。

  她却不因自己的残缺有什么反应。

  是了,她是个女疯子。

  林观音弯下腰,就如她表现出来的模样,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儿,摸了摸她的头,把糖人给了她。

  她接过糖人很开心,嘴里嘟囔着:“先生一定会喜欢凤凰。”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

  她似乎对自己没有钱这件事很惶恐,小心翼翼地看着林观音,说:“姐姐,你别打我,我有钱,我回去给你钱。”

  林观音摇了摇手,本想表达不要钱,结果她没看懂,反倒更害怕了,双手抱头,连手里的糖人都掉到了地上,一个劲儿地喊:“别打我,蝉儿有钱,有钱的,我很快就会遇到先生,先生会给我钱的。”

  先生?

  她从头到尾说的先生是谁?

  林观音有些无措,见她越哭越狠,屋里休息的一对老夫妇也被哭醒了,连忙跑出来。

  见此情形,没等张之维出面解释,老夫妇却赶紧跟他们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夏小姐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发疯了,实在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姐?

  “她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老夫妇摆摆手,忙道:“怎敢,我们是被雇来照顾夏小姐的。”

  夏蝉还在哭,林观音想了想,蹲下来,捧着她的脸,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

  夏蝉眼泪跟珍珠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似乎掉进过往的记忆里了,低头瞧着那份凤凰,又看了看林观音,然后哭着抱住了林观音,哭道:“先生,你终于来了,蝉儿等了你好久。”

  林观音被她抱得有点懵,抬头向一旁的张之维求救,张之维想了想便也跟着蹲下了。

  “夏蝉,”他扒开夏蝉,认真地跟她说,“这是我夫人,她叫林观音,不是你的先生。”

  夏蝉顿了顿,说:“怎么会呢?我等了那么久,怎么会等错人呢?”

  在场众人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然后,夏蝉被那对老夫妇劝回去了,她不时回头看着林观音,喃喃道:“怎么会等错呢?”

  张之维捡起地上那个糖人,见林观音有点难受的模样,以为她心疼糖人,劝道:“没事,我再做一个。”

  林观音摇了摇头,牵住了张之维的手。

  他们回了屋,张之维就去熬药。

  林观音的病情复杂,一天到晚都在喝药,药炉子就没停过。

  幸好是深秋,药汤比夏日里的保存的要久很多,早上的汤药,热一热还能喝。

  张之维端着热好的药,回到桌前,见林观音还望着夏蝉所住的地方,便道:“她那只耳朵是被人生生咬掉的。”

  林观音倏然抬起头,听张之维解释道:“伤口参差不齐,不像是用刀割下来的。”

  林观音在桌前写了个:[为什么?]

  张之维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与她那位先生有关。”

  “阿音,你看出来了吗?她是个异人。”

  林观音摇了摇头。

  “按理来说,普通人一般伤不了她。”

  当然若是个天生异人,那可就不一定了,天生异人基本上生来就有异能,但年幼无知,不一定控制得住,也不一定明白这是什么,很可能给自己招惹祸端。

  “不过,我们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有什么悲惨的事没有见识过呢?”

  林观音看着他,张之维拍了拍她的头,低声说:“别难过了。”

  刚巧话落,外边便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张之维去开了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姑娘,她垂着头,躬着腰,十分低顺的模样。

  “阿玉?”

  阿玉没敢看他,伸出手,交出一个拿小布包着的东西,翻开来是几枚铜钱,铜钱很旧甚至有些褪色了,可她很宝贝这些,她捏着布包,不时颤抖。

  “先生,”她声音很轻,“我是来还钱的。”

  哦,是那件事啊。

  时间有点久了,张之维都差点忘了。

  张之维下意识看了看屋里的林观音,然后接过她手里的钱。

  阿玉见张之维接了,这才抬起头,深深给张之维鞠了一躬,道:“谢谢,先生那日出手相助。”

  张之维摆摆手,说没什么,又接着问:“你母亲如何了?”

  他以为阿玉会随便寒暄一下,然后结束话题直接回家,没曾想,阿玉呼出一口气,眼里的纠结和愁苦散去,变得坚定,她似乎放下了什么。

  她说道:“去世了。”

  张之维瞪大眼睛,心想自己嘴怎么跟开了光的乌鸦嘴似的,一问踩一个雷。

  “没关系,”她勉强笑了笑,低声道,“人都是会死的,死了比活着容易。”

  这话道理是没错,可要她一个看上去尚且年轻的丫头来说,就有点奇怪了。

  张之维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发现了她手臂上被藏在衣服里的淤青,心里沉了沉。

  阿玉却又给他鞠了一躬:“谢谢先生,我走了。”

  张之维望着阿玉的背影,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皱着眉,与林观音相对而视,心道,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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