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渊上月>第27章 我可是良民

  “这是泄露名单?”

  白冬絮还以为是客户的名单,少说得有近百个人名,“字迹和千义不同,得由我伪字。”

  提到这里孟温又想起那夜的场景,过了这么久,每回想起还是让人受不住,看着白冬絮的泪水又往下淌,孟温情绪跟着有所波动。

  白冬絮不明白孟温为什么对这份名单反应会这么强烈,换药那会儿都没见他这么难过,哭泣和痛骂的声音最先出口,换是别人,白冬絮估计不会有让那个人开口的机会。

  “这些人,曾是活生生的人啊……”

  孟温可恨于那些人的行为,也不想去可怜那些可能伤害过无数家庭的人,只是可惜于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一个个怀着发财梦与对未来人生的憧憬,其中必有无辜枉死的人。

  他们都在向他叫冤,他无力,也带不走他们,只能带上他们的名字慰问魂灵,为他们平息怨气。

  白冬絮翻到最后一页,是临边境地一处村落的隐藏地图,临河之处写有几个字,“沉尸河”。

  早闻孟温神棍的名号,他也一直处于半怀疑的态度,如果真是他所看到的场景,有这样的情绪真不为过,心里莫名心疼,而这份名单在得知是亡者名单,更是让他惊诧。

  担心孟温又扯开伤口,只能把名单收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出发前只交代他确认完嫌疑目标就退身,他却一声不吭打入内部,协助那些人扩大生意。

  虽事后把新旧暗号交由警方破获了这个犯罪团伙,还是无法理解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就这么自信,他能安然脱身,“你就不怕再也脱不了身,和那些人一样葬身鱼腹?”

  孟温擦过脸上的泪水,脸色变得凝重。

  “魂归故里以平息怨气,你想让这世间多几个像你这样的恶鬼?”

  “恶鬼?”

  白冬絮只听孟温骂过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东西、卑鄙小人,如今又有新的骂名。

  而面对这无法无天群魔乱舞的黑暗地带,郑千义的奋不顾身,让孟温更加有坚定地走下去的想法。

  唯有去对抗,去铲除,才能避免让这些惨剧一次次发生。

  无论是郑千义,还是为此而牺牲的所有不知名的人们,扎根在淤泥下无尽蔓延。

  过去他是芦山孟家的小家主,那个到了他手上就落败的家主,成了整个家族历史以来最没用的人,还把自己手里的孩子推向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愧对这个位置,愧对整个家族的人们。

  他的家族赋予他信念,他没有做到,浑浑噩噩过着一天又一天散漫的日子,无视亡魂对他的求助,为利欲而生存。

  那夜河流中飘浮无数亡魂向他诉苦,他生平前所未有的痛苦无助,比当年家族落败还让他痛心。

  而今他踏入这片地界,那么他就跟随郑千义的脚步,一点一点挖开那烂泥,将那些根系一一拔出。

  哪怕最后像郑千义身染淤泥,无法重新站在光明之下伸张正义。

  “你走向的是正确的道路,那么我会跟随你。”

  孟温也是佩服白冬絮,为了好友刨根挖底连他都不放过,枉他一直痛骂他是个小人,是个不入道的黑帮头子,是个十恶不赦的东西。

  孟温决定再也不骂他了。

  入目依旧惊心的血迹在提醒白冬絮,孟温的加入或许能起到作用,但太危险了,无论是孟温还是他们。

  “我选择相信你,也请你不会让所有人失望。”

  那会但凡孟温走错一步,白冬絮真的会直接就地解决这个人。

  还好,孟温回来找他们了。

  而情绪一直没能平复的孟温,在身体的疲惫异样感袭来之后,哭着哭着沉睡了过去。

  不久之前形似于人声的声音再次响起,白冬絮听不清那是什么声音,他只当自己又犯病了,药也不敢吃了,吃了跟没吃似的,衣服也懒得换了,爬到床榻的另一边倒下。

  余璎听说孟温和附近的鬼都认识,想来不是普通人。

  “鬼王身边为何有这样的人,此年间未见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给鬼王系护身符,这不等于是在侮辱我们。”

  余璎并不认识孟温这个人,也不知道鬼王和孟温有什么渊源,只知道他是个短命鬼,一直在鬼王身边念叨。

  而孟温此前总会嘀咕鬼王身边总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出现,余璎听得多了总会生气,因为她觉得孟温就是一个神棍,并没有真的本事,最多只能感觉到什么。

  谁知道这一回动手,才发现不对劲。

  余璎的手上一挥被一道金光激得后退,她用了半道力都不到,就得到如此大的反应,要是她使用全力,死的是谁就说不准了。

  同行的鬼将也感应到了,“是有仙骨的人。”

  “为何鬼王身边,会有未来的仙人?鬼王下凡是黎元帝君的惩罚?”

  “不。”只有余璎知道,鬼王下凡并非惩罚,而是黎元一诺,是仙界欠鬼王的。

  莫非中计了?

  黎元又在设计他们。

  还是,当年鬼王与仙界交易,只因这人?

  “他非死后成仙之人,他是下凡历劫的神仙。”

  余璎这些年来往地府办事途中总会遇到几个仙人,久而久之自然分辨得出有仙骨的人与历劫的神仙。

  “先撤,就怕黎元老头的人在这附近盯着。”

  他们作为这场劫数之外的人与鬼,根本无法去插手一二,也无法提示鬼王,他们似乎中了黎元帝君的计。

  余璎走后,白冬絮的耳边好不容易清静了,刚合上眼没多久,孟温的呢喃声响起。

  估计是做噩梦了,眉头皱得拧成一团,手放在伤口的位置上似乎在挠,吓得白冬絮一阵心悸,忙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

  没愈合的伤口就去挠,他可不想天一亮醒来看到一床单的血啊。

  所幸这人没有平时闹腾,睡相极好,一觉稳睡到天亮,白冬絮难得能被日光照射进屋内,投到眼帘上给亮醒,缓缓起身拉上窗帘遮挡住日光,又重新躺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无论他发出怎样的动静,孟温依旧睡得像只死猪,虽说是个伤者,白冬絮能容得了他躺在这里,可容不得他赖着不起,正把人摇醒,手上的触觉明显不对,他发烧了。

  从昨天就有感染迹象,会发烧是必然的事,他居然还能疏忽到给忘了。

  迷迷糊糊的孟温在床上躺得舒舒服服的,睁开眼看到躺在他对面的人,还以为梦到白冬絮,哭丧着脸又再合上眼,手上犯贱放在伤口上,一个刺痛激得他清醒了半分,又再转头半睁着眼问白冬絮,“你怎么在我床上?”

  白冬絮觉得他一定是发烧烧傻了,从床上坐起,捏着孟温的手扔到一旁,再次解开孟温的衬衫,“这是我的房间。”

  吱呀一声响彻整个楼层,百金和江豚柴狼几个人带着资料来到白冬絮的房间,看到白冬絮亲自为孟温换药,一个个凑上前去察看孟温的伤势。

  “这没死,命可真大呢。”百金头一回看孟温这么顺眼,脸上更是笑开了,“听说那头子柏城叫得可惨了,你真是打入他的心腹啊。”

  江豚一早就看不到人,还以为又溜了,“医生今早看不见人,大家以为你又走了,原来是跑这来了。”

  “你小子命大也不能这么乱跑,要不是我家先生给你及时止血,你还有命在这躺着?”柴狼庆幸还好白冬絮懂得包扎,不然都得完蛋。

  江豚端着粥放到房间的桌子上,百金顺势端到孟温面前,“看不出你小子还有这般本事,诚邀你加入我们百金帮。”

  孟温觉得这老大哥疯了,“我嫌疑未脱呢。”

  何况他现在肚子也不饿,这粥只有一份,一看就不是给他的。

  “大哥,拜托你们放过我吧,我马上就要回家去过我普通人的生活了。”

  经过昨夜孟温昏睡期间几个人的商讨,暂时决定让孟温协助他们调查,只是都不好直接开口,因为人家为此而差点丧命,想要留下人,得说服他。

  百金这人性急,又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即使态度有变,说话却是不太客气的,“你可走不得啊,即使你真的没有杀我儿子,你知道这么多事,没有我们的保护,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几个人各找了个位置各坐各的,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的推拉,使得孟温瘫倒不起,“一群土匪。”

  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他,孟温早前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当初答应加入他们卧底,白冬絮不是没反对,既然他能起到作用,对谁都是有利的。

  他也只当是证明自己的清白,或是将功补过也行啊。

  他也不能后悔,虽然每一步的踏出他总会后悔那几次。

  毕竟白冬絮给他放过狠话,他答应了人家,就不能突然变卦,哪怕现在赶他走,他也不能退后一步。

  这个白冬絮不久前说要放他走,一定是在考验他,还好他聪明,没有动那个心。

  “像你这样的人才不可流失。”百金来时没少听临边境地的人向他传话,“听说柏城到处寻人给你报仇,你可美得你。”

  孟温可不想和这些土匪同流合污,“你们是混道上的,我可是良民,别带坏我。”

  柴狼一脸狐疑地看着孟温,他在白冬絮手下工作少说也有四五年,从听说孟温这个人开始,就没少见识他的过人本事,还说是良民。

  “你光是身份就七八个,年龄造假,身份造假,就差性别没造假了,就连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都没几个人能信,净扯些鸡皮疙瘩的话来吓人,你说哪个良民是像你这样的?”

  孟温欲哭无泪,要不是他突然虚弱得起不来床,就要指着柴狼痛骂几番,“你们只会欺负我,有本事去把那几个凶手杀了,要不是我脱身前利用柏城,那些真正的凶手,不知道得跑到哪个地方逍遥了。”

  “我们正愁柏城逃走了,这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在背后掺了一脚,估计免不了一战。”

  百金也是怕柏城这个人,年纪轻轻心狠得很,“你死得太早,你就应该跟着他跑路,然后暴露他的位置给我们。”

  孟温如果知道有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想受这份罪,“我……也不想啊,谁知道你们带来的人那么菜,连柏城都抓不到。”

  白冬絮换了身衣服,手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电显示人是白冬然,“哥,你交代给我的几个打听对象,柏城逃亡路上给灭口了。”

  “人呢?”

  五年来没见得柏城有什么动静,逃亡路上这是和谁撕破脸了?

  “不清楚,哥,我还得盯着吗?”

  “盯着,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前段时间才听白冬然汇报柏城找上了他们,这会儿居然自己行动了,还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

  抬眼去看所有人,特别是孟温,他总觉得这事和他脱不开干系,“柏城逃亡路上杀了所有嫌疑对象。”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一不是面露讶意,只有孟温面有释然,似乎干了一件大好的事。

  百金听到嫌疑人死了心里高兴是高兴,但这么一来他们一直苦寻的线索就断了,“这柏城……我倒是深深地感谢他,他杀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这些年没见他这么积级地参与千义的事,晦气!”

  晦气?

  孟温傻眼了,百金不是应该感到开心吗。

  “杀了你儿子的人死了,不应该高兴吗?”

  柴狼抱头狂嚎,看孟温的表情就知道出自他手,“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说实话,柏城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临边的地头蛇都跑来汇报,说柏城上他那儿找你的尸体,扬言还要为你报仇,你得意了吧?”

  孟温当然得意了,只是看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孟温只敢在心里说,最后只能弱弱地问他的大恩人,毕竟只有江豚愿意相信他了。

  收到孟温的目光投射,江豚抿嘴朝他扬了一个弧度,“你对柏城说什么了?”

  “我听说南度曾经和柏城关系很好,想从他那里打听南度的过去,发现他不仅和南度的死没有关系,并且不知道南度已经死了。”

  “我向他透露杀害南度的嫌疑人,想借刀杀人,毕竟出自内部,对他来说找起人来比我们要方便。”

  也如孟温所说从自己的内部下手,确实比他们外人要方便,不到几天就找到嫌疑人并直接灭口。

  所有人也是没想到孟温会这么胆大妄为,百金突然觉得孟温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收回了要收他到自己门下的想法。

  “你可真是厉害,总能让所有人收到意外的收获,这种事你怎么能不和我们商量,江豚和柴狼哪个不是在临边陪你,白冬絮还专程亲见你,你胆儿可真肥。”

  被教训了一番,孟温明白他又闯祸了。

  谁骂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件事上,能拿捏他生死的白冬絮会是什么态度。

  好不容易让所有人信服他,才没几秒,一夜回到解放前,罪名更是坐实不说,还增添了勾结柏城的罪名。

  白冬絮将孟温交给他的名单和地图交给最靠近他的江豚,情绪的起伏并不大,只是很不能理解,什么时候这个人这么用心了。

  “线索断了,就从知道线索的人下手。”

  江豚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柏城不是轻易受控的人,他能听进去高从言的话,完全是当时的境遇问题,就算抓到人,他有什么理由向我们开口。”

  “他能不怕死,直接打死他。”

  百金一时忘了人家不久前帮他报杀子的仇,愤恨地辱骂,眼睛却是盯着孟温不放。

  “这神棍一张嘴都能把他的心搅乱,再不行对他严刑拷打。”

  百金这一开口就知道他没见过柏城,孟温觉得这老大哥就是在开玩笑。

  “您没见过也该听过,柏城是出了名的不怕死,他单打独斗临边的老头子那会儿才十几岁,名号那么响,要不是看瑰王的面子,他会怕事。”

  柴狼那会儿没打入内部,还真不了解柏城这个人,“你那么怕我家先生,能不怕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温看向正在和江豚讨论文件内容的白冬絮。

  同样是十几岁踏入这个黑暗的地界,论手段只有比重没有比轻,但他就是害怕白冬絮,认识柏城的时间不长,他能感知到那混账相较于白冬絮要亲和。

  柏城不会像白冬絮一样对自己动手,所以他不怕他,只是不敢肆意妄为,毕竟是危险人物。

  “我每一天提心吊胆的活着,能不怕吗。”

  孟温也怕柏城会杀他,毕竟有段时间柏城不是很信任他,甚至他能感知到柏城的眼底透有杀气,这会儿回想起来,又觉得白冬絮好温柔。

  几个人凑到名单前看了几眼,又去数落孟温,只有打入内部有几天的江豚在认真仔细翻阅名单。

  “村庄的人包括村民都是用代号,如果这些名字有附上代号或许还能认出来。”

  孟温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估计是那些人恨透了他们的代号,居然没有人提起。”孟温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可能,不然他早记下了。

  百金捕捉到一丝猫腻,疑惑的神情凑到孟温边上,白冬絮长腿一伸挡住了百金的前进。

  百金连忙解决,表示他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这还能是你记下的不成?”

  想到这个问题百金都笑傻了,“呵……人家死人一一报给你啊,胡扯,傻子才信你。”

  孟温就知道会有像百金这样的人,所以在落款写下了郑千义的名字。

  “看落款啊大哥,是你家郑千义,这能证明你家郑千义有认真在卧底,并没有投敌。”

  听到是郑千义,百金闭嘴了,“也是,想来你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我很好奇,柏城为什么在找你的尸体?”

  柴狼一直在和白冬然那边对接消息,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还和百金他们调侃过,柏城是不是想找孟温的尸体给他陪葬,毕竟当时在临边,他们没少听大哥们一些嫉妒的话。

  “临边的几个大哥很嫉妒你,短时间内爬到柏城身边,都在怀疑你是不是卖肉了。”

  百金一听有理,眉毛都扬起了。

  孟温要不是怕他们,真想一巴掌招呼上去。

  “我清白之躯,冤枉啊我。”

  孟温自认自己还是有本事的,用不着沦落到靠肉身去套柏城的心。

  “我得芦山孟氏真传,自然有过人的本事,一群刁民想法真是下贱!”

  百金握拳一挥又被白冬絮一脚挡住,柴狼得令还是得做个样子,起身拦住百金往外走。

  “别打扰他休息,人家可是功臣,像他说的他有罪也已经在戴罪立功了,咱做人得大气点。”

  “到底是谁心眼儿小,贼喊捉贼了这是。”孟温可委屈了。

  而另一头,白冬絮谈完事务准备去洗漱,江豚走到孟温身边,压低嗓音安慰他,“你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不要自责。”

  孟温就知道他的大恩人绝对会相信他。

  “也只有你了,江豚,我太爱你了,等我洗清冤屈,我会拿一辈子来报答你。”孟温信暂旦旦在向江豚保证。

  即使身负重伤,孟温还是艰难地爬起身,试图去拥抱住江豚。

  江豚担心他再次受伤,无奈于孟温的态度太过于坚定,只能低下身被他抱一下。

  洗漱回来的白冬絮看到这一幕,脸色立马变得严肃。

  他的手下什么时候和孟温这么亲近了,而这份亲近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白冬絮出现,江豚带上资料向白冬絮告辞退下,孟温也想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谁知道白冬絮难得大发慈悲一回。

  “房间暂时由你住,知道你迫切地想离开,你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如果真想走,我不会拦你。”

  有免费的饭吃,还有保姆伺候,医护人员照顾,孟温勉强打消了要走的念头。

  “太感谢你了,白老板。”

  总算有人性的一面,昨夜还在骂他,今天收回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