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宝石顾倾很珍惜, 就放在床头抽屉里,隔三差五拿出来看看, 把玩把玩, 都快成习惯了,也是一点儿慰藉吧。

  他抬头问道:“为什么是18枚?”

  梅既白一手撑在顾倾身侧,靠近了些, “瑾年离开这里时是六岁,他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他说, 只要有一点点光,即便在黑暗里宝石也可以闪闪发亮,他很喜欢。

  “后来,每年他生日的时候我都会准备一枚宝石,那时候我在想, 等再次见面就把这些都送给他,告诉他——

  “他的生日我一直记着, 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是重逢后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想找合适的机会,却再没有了……所幸, 曾经从指间流逝的沙粒又回来了。”

  梅既白的声音是平稳的, 顾倾却听出了几分感伤、庆幸、欣喜,「余瑾年」的死不会有多少人在乎,而眼前人只怕是最在乎的那个了。

  他吸了下鼻子,眨了眨眼,问, “那应该是16枚, 怎么是18啊?”

  梅既白轻笑了声, 有了猜测,“忘了?两年前瑾年离开的时候是22岁,现在,他如果还在,是24岁了。”

  顾倾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一偏头顺势靠在了梅既白肩上,没让对方看见自己水汪汪的眼。

  18枚,原来是这样。

  他自己眼一闭一睁就来到了两年后,可七百多个日夜,梅既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对方每年在准备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紧紧攥着梅既白的衣袖,心疼、委屈、难过,再想到赵文婕和叶婉容的话,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凝成了不住往下掉的眼泪。

  他压抑着哭腔,断断续续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不会放手的……你要是敢往后退……我、我到时候肯定饶不了你,你别想着招惹了我就不负责到底……”

  梅既白一下一下抚着顾倾的背,给人顺着气,安抚道:“我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的幸运,是失而复得。”

  放手,怎么可能。

  顾倾用鼻音重重地应了声,他不想哭,却根本忍不住,抽泣牵扯到刀口深处,疼得他眼泪不停往外冒,越哭、越疼、越哭,仿佛恶性循环。

  他蜷起腿靠进梅既白怀里,仰起脸,“疼,抱抱——”

  即便灯光昏黄,也看得出顾倾的眼眶红得不行。

  梅既白微叹了口气,把哭得惨兮兮的人揽进怀里,“好,抱抱,乖,无论怎么说这两年到底是过来了,没关系,有现在,就没关系。”

  好半天顾倾才止住眼泪,梅既白说得对,不管过去再艰难晦涩,他也好对方也好,好在他们还在一起,只要彼此好好的,什么问题都能商量解决,哪儿有过不去的坎儿,过不去?把坎儿炸了也得过去。

  迈不过去,就解决问题本身。

  他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有解决不了的事儿,只要问题存在,肯定有相应的办法,就像钥匙和锁,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锁眼。

  顾倾本来就没恢复好,下午又情绪波动厉害,梅既白抱着哄了半天总算稳定下来,伤口里面却还是疼,最后吃了点儿止疼药才好些。

  对方没胃口吃晚饭,梅既白就先把人哄睡了,等睡起来再吃。顾倾睡熟后,他在床边坐了半天,看着对方红红的眼眶,无声地叹了口气。

  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拿过来一看,是叶婉容发来的,他看着,眼神更沉了沉。

  他抽出被顾倾紧攥着的手,给人掖了掖被角,起身进了与卧室相连的小书房,门半掩着,方便留意到外面的动静。

  顾倾这一觉睡得并不沉,但还算安心。

  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梅既白没在身边,又听到了些微对方的声音,下意识爬起来往声音那儿摸过去。

  他的视线不清,带着没完全睡醒的茫然,慢吞吞绕过办公桌,驾轻就熟地坐在了梅既白腿上,往人家怀里一靠,收起腿,脚丫子支在椅子边,尽量把自己缩了缩。

  他小声呢喃道:“几点了啊,还在忙工作吗?我饿了,先吃饭好不好,刘姨中午说晚上要做虾滑粥。”

  梅既白揽着顾倾,揉了揉怀里人睡得枝丫乱翘的头发,垂下眼温声应道:“好,稍等,马上结束。”

  这边安抚住顾倾,他抬眼看向笔记本屏幕,看着叶婉容略带错愕的表情,放轻了声音,“他是我的选择,能决定我和他之间关系的只有我们彼此,母亲,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您要见他自然可以,但没有必要刻意避开我。”

  叶婉容本来想跟梅既白再说说,结果对方态度坚决,说到一半顾倾突然出现在镜头画面里,还十分地没大没小,可梅既白却纵容至此,她心情复杂。

  对方很少很少当着她的面称呼她母亲。

  她拧起眉,“既白,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爱护柏青,即便如此都不允许他这么没规矩,为什么现在却容着顾倾如此放肆?”

  梅既白微微低头,又看了看正眯着眼犯迷瞪的顾倾,轻笑了声,“兄弟有别,更何况柏青以后需要独当一面,我爱护他,但更需要承担起兄长教导的职责,可顾倾是我的爱人,是我想尽我所能保护的人,为什么不能多纵容些?

  “我喜欢他亲近我。”

  将梅既白的神情收入眼里,叶婉容难以理解,为什么一遇到顾倾,她一向彬彬有礼、从容持重的长子会出现这样的眼神,包容的,占有欲明显的,甚至是强硬护短的。

  她唯一能得到的解释是,这都是因为顾倾带来的负面影响。

  她悉心教导的长子怎么能是这样的?理应永远从容、体面。

  结束视频通话,看着新加上不久的人发来的消息,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即便梅既白会怪她,她也不能任由对方这么胡闹、堕落下去,就算真怪她了又能怪到哪儿去?她毕竟是梅既白的母亲。

  顾倾那是没睡醒?那分明是对她的挑衅,这样的人断然不能留在梅既白身边。

  吃了晚餐,顾倾早早就缠着梅既白一块儿睡觉了。

  第二天,他拨弄着自己的小算盘,难得醒得早,没像前几天一样让梅既白哄着起,自己积极起了床、主动去洗漱,拾掇好自己然后拎起电脑包,笑道:“我今天跟你一起去公司?保证不打扰你工作。”

  看着两眼亮晶晶的人,梅既白自然应允,牵着对方的手下楼,“好,只要你乖乖听话,别闹腾,当然可以一起去。”

  顾倾笑笑,待在家这些天他都要憋疯了,还不如跟着梅既白去公司,这样也能最大限度避开某些不请自来的人。

  戴茵看到梅既白和戴茵一起从电梯出来时,一点都不意外,按照梅总裁的嘱咐,办公室里靠枕抱枕、各种小零食都准备的有。

  顾倾舒舒服服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那儿安了窝,地毯换了更厚的,他看出来了,直接坐地毯上,抱枕毯子一应俱全,零食点心不断,连带着他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来找顾倾沟通工作的田淼,在离开办公室后不免唏嘘。

  一边的戴茵淡定道:“看多就习惯了,不管别人怎么说,离婚?不可能。”

  因为各自老板的关系,他们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在某些方面非常聊得来,田淼不置可否,“话虽如此,两家长辈是一大关,尤其是梅家那边。”

  戴茵却一点不担心,“梅总看着是很识大体、顾全大局对吧,他是尊敬长辈、注重梅家的声誉,但前提是不触怒他,惹到了他,不管是谁都占不到好。”

  别人不清楚,甚至包括梅家人在内,但她是跟在梅既白身边时间最多的人,相当清楚自家老板的脾性。

  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最冷心薄情,梅家是责任,顾倾……才是追逐与选择。

  换言之,是底线。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回望向办公室,怎么说呢,只希望别有人搞不清状况地去碰人家的底线,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就难搞了。

  平时越是不动声色,真发起火来才更让人胆寒。

  两天后的中午,午餐后,顾倾坐在地毯上,趴在矮桌边看电脑,梅既白坐在对方身边的沙发上,将一份资料分享过去,“审讯有进展,行凶的人松口了。”

  顾倾看着三人小群里何嘉朗发来的消息,牵起嘴角,“来的正是时候。”

  看着顾倾浏览那份口供,梅既白缓声问,“你想怎么做?”

  顾倾没马上回答,看完后才抬起头,双眼灼灼,“把这两份证据汇总一下,用不着公开,现在公开了,以何家的势力想摆平不难,还不如……分别发给何瑞松跟何卓辰。”

  梅既白微微笑道:“知道转弯了,有进步。”

  顾倾抱起手臂轻轻哼了声,“总不能一直原地踏步啊,这事儿是何卓辰做的,何瑞松也知道,把这些发给他们就是打草惊蛇,何瑞松不见得会被刺激到,但何卓辰很可能会。

  “还有何嘉朗的这份资料,有用。  “之前我举报梅既平的会所涉及非法交易,没想到那里面也有何卓辰一份,何瑞松对自己的准继承人肯定很严格,大概不会允许对方碰这种高风险的东西。”

  梅既白赞许道:“没错,何瑞松极看重面子,他做慈善一方面有这个考量,何卓辰和梅既平做那些事情,在对方眼里是极不入流且愚蠢的。”

  顾倾点点头,这么做算是挑拨何家父子俩的关系,不和,才能打破现在的局面,找到破局的点。

  等把资料加密匿名发送出去,梅既白一手搭在顾倾肩上,又道:“何瑞松发妻走后,他这些年情人众多,却寥寥有人知道他和情人间的事情,即便有调查,也只知道他的情人身上总有某些特质和亡妻相像,然而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这就涉及到顾倾的盲区了,闻言,他换了换姿势,往后靠在沙发上仰起脸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你不必如此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