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缓过惊讶, 转身往外走,结果卧室门一打开, 视线一糊就撞在了梅既白身上。

  扶了下冒冒失失的人, 梅既白轻笑着问,“穿鞋了?洗漱过了?衣服换了?这样就往外跑,不怕感冒?”

  被一串问句问住, 顾倾揉了揉鼻子,整个人都是止不住的兴奋, “下雪了哎, 我都好多年没看到雪了!上次见还是小时候!”

  梅既白揽住顾倾的肩往回走,“雪又不会跑,今天气温低,不会化,先去洗漱换衣服, 吃了早餐再出去。”

  顾倾惦记着雪,利落地捯饬完, 拉着梅既白下楼,快速搞定早餐后站起来就要往后院去,结果被一下拉住。

  梅既白接过刘欣拿来的外套给顾倾穿上, 又围好围巾, 把手套递过去,“注意保暖。”

  顾倾笑笑,乖乖戴上手套,叫上毛依依一块儿出去了,一出梅既白的视线他就摘了手套, 玩儿雪戴手套?

  那就缺点儿意思!

  梅既白重新坐下, 眉目温和, 顾倾这几天焦躁他知道,人之常情,适当放松放松。

  刘欣不由得笑道:“顾少爷能喜欢,能这么开心,您昨晚上的心思没白费。”

  梅既白看了刘欣一眼,“别多话。”

  刘欣点点头,“明白,我去煮驱寒汤,等会儿他们进来都喝些,省得再感冒了。”

  走进厨房,刘欣心里还是感慨,这几年没下过雪,她都挺长时间没见过了,气温是低,但空气很干燥,为了这场不小的雪,昨晚十几台造雪机可是工作了通宵,也就是顾倾睡得沉,房子隔音又好,快七点工人们才布置好带着机器离开。

  她一边准备食材一边好心情地笑笑,她不说,可顾倾很聪明。

  毛依依性格活泼,跟顾倾能玩儿到一块儿去,两人打了雪仗、堆了雪人,玩得十足尽兴,最后还是在毛依依的提醒下才注意到了站在廊下拿着相机的梅既白。

  他踩着七八厘米厚的雪小跑过去,把捧在手心里的东西展示给对方看,“喏,送你的。”

  梅既白垂下眼,瞧着被顾倾托在手里的东西,是只小雪兔,脑袋上还插着两枚细长的翠绿草叶当耳朵。

  他勾起嘴角,看向面容白皙、琥珀色双眼湛亮、鼻尖微微红的顾倾,举起相机将捧着雪兔的人拍了进去。

  随后他才道:“很可爱,但及不上你可爱。”

  顾倾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他凑到梅既白身边试图转移话题地问道:“你还拍了什么,给我看看?”

  梅既白收起相机,“秘密,而且我不打算和你分享。”

  顾倾稍稍撇了下嘴,腾不开手就用肩头轻轻撞了下梅既白的手臂,“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给我看看嘛。”

  “不给,进去了,刘姨准备了驱寒汤,两碗起,别想着让毛毛帮你喝,你们两个都有份。”

  顾倾一听还要喝什么驱寒汤,眉眼顿时耷拉了下来,听着就不好喝,“我没着凉,都有点儿出汗了!用不着喝。”

  “出了汗更要喝,而且手套丢了再多加一碗。”

  顾倾噎住,梅既白温柔好脾气?那是人家不计较,计较起来也够小心眼儿!

  他叫了毛依依一块儿进来,给雪兔360°拍了照片,梅既白问起来,他只哼了声,没说具体要干什么,然后他在监督下喝掉了三小碗驱寒汤,甜中带苦,苦中带涩,口感相当印象深刻,就只比中药好喝那么一丢丢。

  他刚想控诉两句,一抬头就被梅既白塞了颗奶糖,他眯起眼,这一打岔,抱怨汤难喝的话自然是咽下去了。

  嗐,挺甜。

  梅总裁回书房,顾倾端着毛依依递来的两小碟茶点跟上去,“既白,白白-问你个事儿,我看了,虽然雪量很大,是真雪,但就咱们这儿有,人工造雪?梅总裁会玩儿哦,谢了,我很开心,很多年没见过,更别说是玩儿了。”

  他最近有控制,别让自己看上去太焦躁,但梅既白对情绪的洞察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会来这一出是希望他放松地玩儿玩儿,能开心吧。

  这样的用心让他心底里的某些感情蠢蠢欲动,想冒出头来一探究竟。

  梅既白泡了茶,看着乐颠颠跟过来的顾倾,道:“开心就好,这就值得。”

  顾倾眼一眨,琥珀色的眼里微光闪烁,他缓缓深吸了口气,梅既白对自己已经相当纵容了,那不妨就往前再走一步,探一探。

  他揽着对方的肩,直接坐在了人家腿上,凑近梅既白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漆黑凤眼,“既白,你现在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语气微微上扬,略带试探却也有几分隐隐撩拨的意味。

  看似大胆,实则青涩。

  因为顾倾突然的动作,梅既白端着的茶杯里水纹微漾,他放下杯子,揽着坐在他腿上的人,淡定回道:“我喜欢的人只可能是他。”

  顾倾皱起眉,又问,“那你对我这么好干嘛?你怎么不对别人这么上心?梅先生,我不觉得你有闲心对单纯的联姻对象这么好。”

  梅既白一边揽着顾倾,另一手慢条斯理端起茶杯抿了口。

  这就给顾倾弄着急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喜欢、不喜欢,还是有一点喜欢?真这么难回答?”

  白瓷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凌凌一声响。

  梅既白注视着顾倾的眼神一如既往,温和、专注、包容,“我的答案从未变过,我说过不止一次,我爱的人只有一个,他是我的唯一,唯一便是不可替代。”

  每次被这样的眼神注视,顾倾都能意识到一个事实,「余瑾年」是不在了,可又分明活在梅既白心里。

  一天都没离开过。

  他的嘴唇轻轻颤了下,“可你对我这么好,你要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干嘛对我这么好,为我做这么多,这说不通。

  “你说过我和他很像……很像?所以你是把我当他的替身?”

  梅既白略无奈地笑了声,他靠在椅子里,揽在顾倾腰间的手往上移了移贴在对方背上,把人压向自己怀里。

  他捏着顾倾的下巴,眼里的光沉下来,声音却轻了些,“我爱一个人,只会爱他,失去就是失去了,不会找替身,那是对这份感情的……冒犯,是对他的背叛。

  “顾倾,我身边的位置只会留给他,能让我悉心对待的只有他,不会有别人,不会有替身,永远都不会。”

  顾倾愣愣地看着梅既白,对方神情间的疼惜和爱意足够明显,明显到他根本不用刻意去探寻就能发现。

  这是他第一次跟梅既白提起「替身」两个字,可他听到了什么?

  梅既白的话说得不算模糊,甚至可以说是很清楚,可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话说出口,梅既白并不着急要答案,给了顾倾思考的时间。

  他依旧坚持自己之前的看法,想要某人的亲口主动承认,可若是再三忽视,下意识逃避,不愿意面对,他不介意稍微帮忙加快点速度,他们是有很多时间,可……感情总是和理性背道而驰。

  顾倾垂下眼,落入眼帘的是梅既白的手指……他握着对方的手腕,将那只恼人的手拨开。

  梅既白说喜欢「余瑾年」,只喜欢这一个,不会喜欢别人,更不会找什么替身,能让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迁就包容到这样地步的只有「余瑾年」。

  那现在极尽贴心地对待他,在别人面前强势地护着他,并不是因为他是顾家继承人、父亲朋友的儿子、单纯的联姻对象,更不是把他当「余瑾年」的替身?

  那是因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顾倾搭在梅既白肩上的手慢慢攥紧,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他心里宛如晴天落雷,噼里啪啦一路从心脏炸到脑子,每一个电火花都在问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说好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呢?说好的不信神佛不信玄学呢?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梅既白会猜到这上面来!

  他的手忍不住地抖抖抖,不敢去看梅既白。

  冷静,冷静。

  依照对方的感情,如果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肯定直接拿到他面前来让他承认了,现在只是嘴上说两句暗示一下,这妥妥是诈他,肯定没证据,对,没错,这种非科学的事儿怎么能找得到证据!

  梅既白肯定不会是开玩笑,估计是真怀疑他跟「余瑾年」性格像,才抱着万一的侥幸试试?

  瞬间的,他想起来之前那些指向「余瑾年」的话了,好像从他想明白了表白开始,梅既白就三五不时总提起「余瑾年」……该不会早就怀疑他了吧?一次两次都是在试探?!

  不会吧……肯定不会,他晃晃脑袋,不能再深想了,一想,他心里除了惊慌和难以置信之外,还疼。

  要多爱一个人才会做这样的猜测,更别说是梅既白这样理智稳重的人了。

  怀里的人一阵微微的颤抖,梅既白注视着顾倾的神情,对方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在天人交战。

  他难得闲散地靠着椅子扶手,等人思考完了抬起头来,看着那双泛红的狐狸眼,他顿了下,道:“我再重复一遍,我很爱他,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

  顾倾强装镇定,干巴巴地笑了声,“那不就是初恋么,人都没了还能让梅总这么惦记,我可真是羡慕他。”

  听见这句,梅既白带着些许上翘弧度的嘴角慢慢敛了下去,“所以你想了半天只打算说这个?”

  顾倾倒是想说别的,但他实在没想现在坦白,只能打哈哈道:“我当然羡慕,你不要以为把话说得这么绝对我就会放弃,我才不,我很长情的,我不管你喜欢谁,现在陪你身边的人是我,未来也是我。”

  “有些东西明明触手可及,真的不要?”

  顾倾有点在梅既白腿上坐不住了,他收回搭在对方肩上的手,上半身往旁边撤了撤,“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是余瑾年的,又不是我的。”

  看着眼神乱瞟就是不看他的顾倾,梅既白缓了缓情绪,却还是没压住心底难言又难耐的干渴。

  他轻声道:“是余瑾年的,不是你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让我知道你是在撒谎,你……”

  顾倾本来就心慌,梅既白的神情和说的话让他更慌了。

  他不再维持什么表面上的淡定,直接从对方腿上跳了起来,打断了人家没说完的话,“我撒什么慌,我最多就是羡慕嫉妒你对余瑾年的感情,以后更努力追你,我哪儿撒谎了?!

  “你是不是这几天有点累?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我还有点事儿先去忙了,你先补个觉,等你睡醒了再说。”

  梅既白轻笑了声,眼里的光却沉。

  看着脚下一转就要走的顾倾,他站起身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将人扯回来,直接按在了茶歇上,然后凑近惊慌不定的顾倾,压低了嗓音,“宝贝,自己的醋……分外好吃?”

  顾倾睁大了眼,满眼诧异,被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烫到了耳朵。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 要不要一起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