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柏青跌坐在地上, 梅既安弯着腰、撑着膝盖,俩人一张脸不知道是被冻白的, 还是吓的, 而旁边的梅广麟和吕琳已经愣住了,都没料到顾倾会横插一手。

  顾倾挣扎着浮出水面、趴在池子边,一仰头就看了脸色冷沉的梅既白, 他刚想说没事儿,结果就是一个喷嚏。

  梅既白没顾得上多说, 先把顾倾从水池里捞上来, 给人脱掉外套,接过一起过来的管家拿着的长外套给人披上,在把顾倾上下一打量发现对方左腿没太着力后,脸色更冷了。

  察觉到梅既白的视线,顾倾麻溜交代, “刚才膝盖磕了下,估计就是一点儿淤青, 没大事儿……哎你干嘛?!”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横抱了起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梅既白紧紧揽着顾倾,尽量把人护在怀里, 径直穿过大厅上了楼, 回到卧室后他把顾倾放在床边,将外套拿开,去解对方的衬衣扣子。

  梅既白表情沉沉、动作强硬,顾倾很少见对方这个样子,有点不知所措, 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不是……我们直接上来没问题?就把那么多人撂那儿了?我真没事儿……”

  “闭嘴。”

  顾倾抖了下, 不是被梅既白的冷声吓的,纯粹是冻的,他一下按住对方的手,“我自己来。”

  梅既白看着顾倾,对方整张脸煞白,薄唇颜色本来就淡,现在更是泛着微微的紫,连眉毛眼睫上都沾着细小的水珠。

  他拿过毛巾给顾倾擦了擦脸,又揉了揉头发,然后松开手,转身走向衣帽间。

  顾倾没觉得自己做错,但面对明显压抑着火气的梅既白,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心虚,在对方出来之前就把湿衣服都脱干净了丢在地上、钻进了被子里,看到梅既白拿着一套毛茸茸的睡衣出来,他顿了下,兔兔?

  他怎么不知道这边还有这样的睡衣!

  梅既白把厚厚的、软糯糯的睡衣递过去,“换上,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顾倾自然不愿意穿这种可爱过头的睡衣,但不想去触对方的霉头,一边小声嘟囔着抗议,一边接过睡衣还有内衣。

  顶着梅既白的视线,他快速换了睡衣把自己塞回被子里,然而对方却把他的左腿又拨拉了出来,裤腿撩起后,看着膝盖上已经泛起的青紫,他刚要说话就又是一个小喷嚏。

  梅既白的神情沉了沉,敲门声响起,他看了眼顾倾示意别乱动,把对方的腿盖好后走过去开门,没有让外面人进来的意思。

  顾倾搓了搓脸颊,裹紧被子,房间里暖气很足,但他还是觉得有寒气顺着脚心、脊背往上爬。

  梅既白端着姜茶走到床边,将瓷白小碗递到顾倾手里,语气依旧有几分冷,“趁热,喝完。”

  顾倾点点头,姜茶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的,他小口小口抿着,被烫得不轻,还十分辣嗓子,然而看着梅既白翻出药酒坐在床边给他揉膝盖,他又觉得这姜茶没那么难喝了。

  从心底窜上来的暖意比这碗姜茶更暖人。

  他小声道:“大冬天水挺凉的,我身体素质还行,总比柏青和既安摔进去强,既安又是女孩子,受凉更不好。”

  梅既白扫了顾倾一眼,问,“你掉进去就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梅总,你可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哪儿有这么比的啊,我当时哪儿顾得上想那么多。”

  顾倾说着就有几分委屈,他知道梅既白是关心他,但对方的态度让他心里闷得慌,他也不想这样的事儿发生,好像他愿意寒冬腊月的洗个冷水澡一样。

  梅既白不是不理解,沉默半晌,等药酒都揉进去吸收后,把顾倾的裤腿放下来、塞回被子里。

  看对方姜茶喝完了还捧着碗没放下,他将碗拿走放在床头柜子上,把人搂进怀里,声音缓和许多,“你没做错,我只是……担心你,不想你受伤害,抱歉,让你卷进梅家的是非里。”

  顾倾一怔,摇了摇头,因为相拥的动作,他倒是像在人家颈窝里蹭了蹭似的,“就是掉进水里而已,又不是大事儿,跟你没关系你道什么歉。”

  梅既白没多说,抱了抱顾倾,在对方身上回暖后又将人抱进浴室,他放好热水,揉了揉顾倾还有点潮潮的头发,“泡个澡,今天晚上先住老宅这边。”

  “我想回家。”顾倾不太想呆在这儿,不说今天晚上了,明天早上还得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不想梅既白为难,避开对大家都好。

  梅既白缓了下,答应了。

  在对方出去后,顾倾脱掉睡衣躺进浴缸,被热水环绕让他的身体舒展到了每一根头发丝儿,等从浴室出来差不多满血复活了。

  他换上梅既白准备好的衣服,刚走出卧室,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叶柏青和梅既安,两人都是一副愧疚又担心的表情。

  他笑道:“没事儿,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弱不禁风,泡了个热水澡连感冒都不会。”

  梅既安最不好意思,“我跟他们关系不怎么样,吵架是常事,抱歉,连累到你了。”

  顾倾摆摆手,手臂搭在叶柏青肩上,道:“是我自愿的,没必要道歉,楼下怎么样了,既白人呢?”

  叶柏青努努嘴,“都散了,我哥、爸妈,还有二叔他们都在书房。”

  都聚在一块儿?顾倾不用想就知道不会太愉快,梅既白显然还在生气,别再吵吵起来吧?虽然他不觉得以梅大公子的脾性能吵起来,但沉着个脸都够震慑人了。

  刚走到书房门口,他还没敲门、门就开了,看着梅既白他顿了下,问,“没事吧?”

  梅既白的神情气质已经恢复如常,他牵过顾倾的手,没再回头看书房里的几人,微微笑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顾倾匆匆扫了眼梅广麒他们,又跟俩小孩儿道了别,跟着梅既白往外走。

  书房里的几人面面相觑,叶婉容坐在沙发上,神情有几分复杂,梅既白说的话太过笃定。

  如果之前他们沟通时梅既白还顾念着他们是父母长辈,言语姿态都留有余地,这次的意外倒让对方的态度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言语冷淡,他们却并不怀疑梅既白的认真。

  绝对不会放弃顾倾?

  不管是谁,再针对顾倾,就真的不讲情分、不会再容忍?

  梅广麒看着梅既白和顾倾离开的身影,无奈地拍了拍妻子的肩,梅既白的意思他明白。

  并非不讲情分,而是话说在前面,很多事情会好办,他们是梅既白的长辈,这是天然形成的关系,一辈子都没办法改变,顾倾在他们面前自然处于感情上的弱势地位,梅既白想护着,就需要更进一步。

  在梅广麟一家离开后,他劝说道:“既白的变化你看在眼里,顾倾结婚后确实变了很多,收了心,没在外面胡闹,公司经营得挺不错,只要肯学好就是好孩子,既白话都这么说了,你对顾倾也多些容忍,就像他说的,放平心态尝试着重新去了解。”

  叶婉容的神情有几分失落,“既白从小就懂事,处处周全,我没想到他有一天会为了维护一个外人这么跟我们说话。”

  “顾倾对他而言不是外人,是爱人。”

  叶婉容愣了愣,沉默下来。

  回程的路上,顾倾和梅既白没说几句话,他想问问在书房都说了什么,毕竟那几人的表情挺一言难尽,只是再一想又没必要。

  他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盯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灯光璀璨,年节的氛围很浓郁,他的手顿了顿,悄摸摸地探过去握住了梅既白的手。

  一、二、三,很好,没拒绝。

  他勾起嘴角,觉得什么都不用问了。

  梅既白用眼角余光留神着顾倾的表情,手被握住时,持续半天的低沉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这个年,有他想要陪伴的人在身边,就是最好的年。

  关于这场意外,两人之后默契地没有再提。

  他们本来就打算回来再吃年夜饭,这一耽误吃完都九点多了,互相道过新年快乐后就各自回了房间,梅既白没有守岁的意思,顾倾也没坚持。

  回房间后他抓紧催着之前拜托的人赶紧把东西送过来,赶在十二点之前成功拿到手,他蹑手蹑脚摸进梅既白的卧室,将礼物放在床头,然后脚步就迈不动了。

  床头上放着个小盒,里面是被他卖掉的……红宝石手镯。

  想要。

  他在床边蹲下来,看看睡姿端正的梅既白,又瞅瞅在一片黑暗里依旧有碎光闪着的手镯,心里蓦得酸涩,这是……睹物思人吧。

  他没去碰那个手镯,盯着梅既白看了半天才慢吞吞站起来,然而蹲半天脚都蹲麻了,一个没控制好直戳戳往床上栽去,就算他反应过来后用手撑了下床,还是压在了梅既白身上。

  完了。

  他僵了会儿,去看梅既白,果不其然撞进了对方的眼里,“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来给你送个新年礼物,刚才还没过十二点。”

  梅既白按住顾倾的后腰将人困在怀里,淡定问道:“投怀送抱还想全身而退?哪里有这么好捡的便宜。”

  顾倾刚想开口,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安稳下来时他已经被按在了床上,看着撑在他上方的梅既白,有点懵,“干嘛?你睡迷糊了还没清醒?”

  梅既白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郁,他凝视着顾倾,半晌,在对方伸手要推开他时,一个吻落下去,吻住了那张薄唇。

  顾倾按在梅既白肩上的手蓦得攥紧了对方的衣服,这是一个凶狠的、无声诉说着占有欲和爱意的……深吻。

  完全不像对方的风格,可他一点都躲不开。

  也不想躲开。

  作者有话说:

  二叔一家的打脸在后面一点点,还差最后一点蓄力-快了,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