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威士忌,一种口感醇厚绵柔却极易喝醉的,‘欺骗型’烈性酒。
在组织中以烈性酒做代号的家伙们,没有任何一个是好惹的角色。
监视器的小屏幕上,波本微微弯下腰,用手扶着镜头上方,勾起半边唇角,紫灰色的眸子穿透屏幕和宫野志保对视,像是锁定猎物的狐狸。
“雪莉?你的实习生说你在里面,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你一个情报组的人,能帮上实验室的什么忙?
宫野志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用了,这个实验很快就结束了,我马上就出去。”
“这样啊。”波本拉长声音,听起来是同意的意思。
但紧接着宫野志保脸就绿了,因为门口传来了窸窸窣窣地撬门声,他竟然打算强闯实验室?
宫野志保厉声道:“波本!我在做的是无菌的环境,不管你有什么事,都等我的实验结束后再说!”
波本懒洋洋的声音从监视器的音响里传来:“真是抱歉,不过还是请你暂停一下实验,或者干脆等下重做,毕竟……”
‘咔嗒。’
门被人推开,门外波本的声音和音响里的声音重合揉杂,某些平日里被他掩饰的很好的贪婪,在此刻无限放大,他笑眯眯地说完了后半句话:“毕竟实验可以重做,但人如果跑掉了,你我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宫野志保也没想到他居然进来地这样快,她瞳孔微缩,几秒的惊慌失措后,她立即反应过来去摸实验台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必须把通话挂断,绝对不能坐实她给香取晴暗中通风报信的罪名!
在她的手指即将摸到‘结束通话’键的前一秒,另一只肤色更深的手,从上方扣住了她的手,强硬地把她的手指一寸寸的拉开,然后在她的怒视下,波本心情很好地拿起手机,声音甜蜜像是在和情人问候午安。
“中午好,香取晴,能猜到我是谁吗?”
对面沉默,只有呼吸声证明对面依旧有人。
“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没办法找到你了吗?我的同事们十分钟前就去向你靠拢了,现在你抬头看看四周,说不定还能看到几个熟面孔。”
“呃……这部手机是我在街边捡到的,你认识这部手机的主人吗?”陌生的女声迟疑道:“你是说手机主人的同事已经在这里了吗?我把手机交给他们可以吗?”
波本:……
“当然、可以,辛、苦、你、了小姐。”
波本挂掉通话,脸上伪装地开朗阳光已经彻底消失,浓浓的阴霾从他的眼底渗出,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他扭头冷冷地看着宫野志保,直到宫野志保有些禁受不住压力地后退半步。
波本像是突然被惊醒那样,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伪装的表情和气质开始逐一回到他身上,等到他说完这句话的最后那个音节的时候,他又变成了初来时那位开朗热情的年轻人。
“啊……差点把你忘掉了志保小姐。”
宫野志保警惕地看着他:“我认为我们还没有熟到可以彼此直呼姓名的程度,你还是叫我雪莉比较好。”
“太让人伤心了吧。”波本说道:“前一段时间,我们在这里不还是天天见面呢吗?”
宫野志保发现颠倒是非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就像是呼吸喝水一样简单。明明是那段时间他来找香取晴抽烟,他和她只是远远地看到过彼此几次,结果在他的嘴里,就好像他们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亲密朋友。
“说起这个,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宫野志保:“毕竟香取晴就是因为和你太熟络,才沦落成了街头逃窜的老鼠,我暂时还不想流落街头。”
“那真是太巧了。”波本笑道:“我也不想,看来在这点上我们很有共同语言。”
他的手上把玩着宫野志保的手机,走向门口的同时,自然的把手机揣进自己的兜里占为己有,他的手抚上门把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
波本回过头,金色的发丝在白炽灯下像是流动的阳光:“既然我们作为很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再免费送给你另一个消息吧——同样的消息,贝尔摩德可是花钱从我这里买的哦。”
宫野志保眉头皱地更紧。
“你知道琴酒并不是抓捕的第一线吗?因为他有别的事情要忙……”波本自言自语地回答自己的问题,眼睛瞥向宫野志保:“而他要忙的事情,和那个FBI的前女友、你的姐姐宫野明美有关哦。”
宫野志保猛然向前一大步,波本却竖起食指立在唇前,含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再多的可就要收费了,我的费用可是很贵的,不是你卖掉几个包包就能付得起的。良心建议,还是自己去查比较合算哦。”
宫野志保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波本关门离开。
实验大楼的走廊已经熄灯,安室透关上实验室的门,明亮的光线迅速缩窄消失,只剩下从走廊玻璃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星光,他彻底地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安室透清楚的知道宫野志保在组织中信任的人并不多,而她姐姐又是她最在乎的人。
所以就算宫野志保明知道波本的目的不纯,她也会为了姐姐去采取措施,而她在这件事上能求助的人,也只有香取晴。
如果香取晴真的恢复了记忆,那么以他的性格,必然会选择帮助宫野志保。只要香取晴插手宫野明美的事情,就会在事件中留下痕迹,而他就可以顺着痕迹,找到更多的线索。
或者也可以通过控制宫野明美,间接的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香取晴的行动轨迹,更快地抓住他。
利用一个女孩对姐姐的情感来达成目的……
安室透垂下头,额发遮住他的眼睛,他从喉咙里挤出个模糊讽刺的音节。
这是他曾经最鄙视的手段,他现在却也能运用的熟练圆滑。
安室透是可以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安室透已经变成了降谷零最厌恶的样子。
*
事情的起因和大君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或许也有些关系,毕竟如果不是他叛逃成功的话,自己也不会从中看到脱离组织的希望。
宫野明美有些纠结地绞着手指,她从最开始就隐约猜到,诸星大的身份或许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简单。
她的父母曾经就是医生,所以就算她并非医学专业,宫野明美也知道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失忆病人忘掉所有,却偏偏记得生活技能和自己的名字。
她只是天性不喜欢组织里的生活,并不是不了解,而大君在她面前又伪装地实在是算不上走心。
宫野明美并没有揭发对方,反而帮着诸星大隐藏身份,因为她也需要一个足够出色的男朋友,帮她隔离开和组织有关的事情——至少在诸星大作为她男朋友的情况下,组织每月一次的强制任务,再也没有落到她头上,而妹妹的活动时间也更加自由了。
两个人维持着半情侣半合作的关系,虽然谁都没有挑明,但也变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喜欢大君吗?或许是有点喜欢的吧?
大君是处处都优秀的人,灵魂深处又藏着温柔,任何女人和他相处久了,都会控制不住的爱上他。
所以在诸星大离开前,来找她问是否要跟着他一起离开的时候,宫野明美不可避免地动心过。
抛下一切,跟着大君去再也没有组织的世界,以广田雅美的身份去学她感兴趣的文学,而不是组织要求她的金融。
这个许诺太过于美好,宫野明美差点就脱口而出地答应下来,但最后一秒忍住了。
如果她离开了,志保怎么办?
叛逃在组织里是很大的罪名,没有人会相信志保不知情,苛待、问责甚至是刑讯。就算志保能捱过这些,以后的生活也绝不会好过,会被组织一直利用,直到榨干所有的价值。
志保才十七岁。
她至少要带着志保一起离开。
但宫野明美面对诸星大那双深沉的墨绿色眼睛,她又无法说出这样过分的要求,大君已经帮了她们很多了。
更重要的是,志保的情况和她不同,她只是无足轻重的外围成员,丢了或者死了也不会怎样,但志保确实那项研究的主要负责人,如果她失踪,组织一定会动用所有的力量来寻找。
大君的行动本就已经充满了不确定,如果再带上她们,就更不可能完成。
宫野明美用力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出现了苦涩的血腥味,她才听到自己故作轻快的声音说道:“不必啦,大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诸星大沉默地盯了她几秒,最终什么都没说,点头离开了。
大君就是这样的人。
如今大君成功脱离了组织,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银色的长发被简单绑在身后,和大君相似的墨绿色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充满了嘲弄的意味,苍白色的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点了两下,声线冷漠低沉叫出了她的名字:“宫野明美,宫野志保的姐姐,听说你申请加入我的行动组?”
宫野明美逼迫自己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她感觉自己藏在袖口里的指尖都在发抖,她在心里默念宫野志保的名字,感觉胸膛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是的,我想要加入您的行动组,琴酒大人。”